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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落花如焰
紫焰苍凉温柔意,柔肠未诉相思茫。
炎煊茶眼帘就要垂下,她已经没有力气撑起它,却还是拼命的睁开眼,去看向鸑鷟的容颜。
她心知自己可能就要再也看不见他了,于是拼了命的想去看他,生怕忘了他。
这千年,她强迫自己去忘了他,却一直未曾做到,现在她拼了命的想去记住他,意识却在渐渐消散。
这一生,唯有此刻,她是那般的无力和恐慌。
鸑鷟紧紧抱着她,眼泪不住的淌下,漾开一圈又一圈。
他紧抿嘴唇,甚至是已经咬出了血迹,抓着她的手也愈加用力,出口的话语,语调温和无比带着微颤,与千年前他二人相伴时一般,有着无尽的痴迷与柔意,在这一刻却也有着揪心的痛意。
“茶儿,你为何总是叫人这般心疼呢?你怎么如此的傻呢?我如今已无法得救,你怎的还要为我挡住这一掌?”
听到鸑鷟这番话,炎煊茶的心似是揪了一下,生疼生疼的,本就虚弱的她,开口的调子更加苦涩:“阿豫,是我毁了你。”
伴随着她话语的,是两行瞬间淌下的清冷,冰凉刺痛。
“若是你未遇见我,也许永远会是那高发在上心境纯明的神君,功绩显赫,万世芳名,更不会为了我,而丢掉性命。都是我,毁了你美好一生。”
鸑鷟手抚上她的面颊,替她擦去冰凉的泪水:“我爱你,爱得很累,可是我知道,你比我更累。茶儿,你可真傻,你知道吗?我鸑鷟孤独万年,自诩心境清明,解世间万事,却是在遇到你时,一切原则瓦解消散……直到现在,你便是我的一切,我的底线。”
“你我二人已无来世,可是即使如此,茶儿,我这一次,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手了。”
“美好一生,你才是我一生的美好啊!”
炎煊茶听着他温和的调子,似是坠入梦乡一般平和安然,叫她无比的安心,虚弱清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我很庆幸,在最后的时刻,我终于有勇气,纵身一跃,来到你面前,告,告诉你……我爱你。”
泪水一行行的顺着面颊落下,这一次,她却是笑着的,笑得粲然,眉间是从都没有过的浅浅笑意,明媚柔和。
“阿豫,请……记住我。”
脸上笑意消失了大半,上扬的嘴角再次变得平和淡然,她纤细瘦弱的手也在这一刻落了下去。
她当真是活的太累了些,在死去之时,才得以躺在深爱了一生的人怀中死去,她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曾记幼年,她声声笑语,是魔界唯一的欢乐,而那个一直隐在蓝紫色披风下的女人,是魔界唯一的温柔。
她说她不配被温柔以待,只是因着,她亲手杀死了给予她全部温柔的母亲,只是因着,她毁掉了永远温柔宠溺瞧着她的鸑鷟。
到了现在,她不恨她的父王,也不恨月无言。一个给了她家并让她变得强大,一个给了她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安心。
她谁也不恨,却是恨自己的,恨到蚀心噬骨的痛着。
恨自己毁掉了所有的温柔。
鸑鷟抱着炎煊茶逐渐冰凉的身子,泣不成声。
舞子茉在这一刻,也停在原地,懵懂状瞧着那边的人。月无言在这时,只是转过了身,面上挂着笑意,却苦涩无比。
这份苦涩,不是炎煊茶的背叛,而是他对自己一生的茫然。
寒玉静静地看着那边的二人,也在面无表情地想着自己的事情,知道他二人故事又或是不知道的,皆在此时看着此情此景,为他二人痛着。
鸑鷟握着她白皙嫩滑渐渐变得冰冷的手臂,水晶地面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叫人心疼无比。他忽然止住了啜泣,嘴角忽而上扬,如同以往一般,温和的笑了。
炎煊茶的身子就要化为烟尘散去,鸑鷟凝视着她的面容,就像很多年前一般,痴迷温柔。
海域里安静无比,他缓缓抬起了另一只胳膊,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二人一般,他的眼里只有她,而不是心怀天下的慈悲。
无数寒气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自海域深处聚集而来,在空中凝结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竟有着比七彩宝石还要美轮美奂的色泽。
水珠们又再次聚在了一起,映着这海底的各色光芒,染着剔透的明亮,飞向了这亭台最中央的二人。
天地混沌之时,孕出五只神凤,其中有紫羽凤凰,名为鸑鷟,性情温顺,集大智及强力,且擅凝水化冰,万年不灭。
水珠在靠近鸑鷟与炎煊茶的那一刻凝结成冰,将二人包裹,化为冰雕,屹立在那地方,叫人为之叹息,为之心痛,为之心生敬意。
透亮泛着蓝光的冰层之中,温柔俊朗的面容,以一双温和宠溺,盛满着爱意的眸子注视着怀中女子。那女子容貌娇艳,似是受过万般痛苦一般,眉间天生所来且化不去的落寞,叫人怜惜,但是对着这男子的她,嘴角却也含着温柔的浅浅笑意。
忽而,更有无数水珠升起,凝结成大簇大簇的紫藤花,清新淡雅,花瓣散落飞下,在这海域中纷飞,如同落雨飘雪一般,飘落至地,洒下一地芬芳。
他二人相伴之时,看尽世间所有的紫藤花,在这最后的时刻,也是相拥在这漫天飞舞的紫藤花瓣之中。
说像雨、像雪,却更是像紫色的焰火一般,以最为温柔清新的色调燃烧在这天地之间。
“丫头,鸑鷟大叔,这就要离开了。大叔深爱着的人,曾经说过,她最害怕寂寞了,大叔担心她一个人离开会觉得寂寞,于是便陪着她一同走了。”
靠着冰凉的骨笼休息着的秋歌,耳边忽然响起了鸑鷟那温和的嗓音,似是带着比以往更为温柔的笑意。
“没能再最后为这个天下做点儿什么,大叔竟未觉遗憾之意,只是丫头你,实在是叫人担忧。”
“你身世复杂,我也未能寻知到你的命运,哪怕前方之路坎坷无比,丫头,你也一定要坚强。”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要有勇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既然命运多舛,那你更要好好的去把握每一件事情。天下需要被守护,但是守护天下的同时,别忘了你所爱着的人,以免失去之时,再来独自品味这蚀骨的心痛。”
“丫头,照顾好自己,为了你的愿望,去努力。”
话音截止之时,秋歌已泪流满面,看向亭外翩飞着的紫藤花瓣,美轮美奂,如梦境般柔美,仿佛一场紫藤花的盛宴一般,给这海域洒下无数温柔。
秋歌终是泣不成声,鸑鷟此番话,代表着什么她自是明白的。
“大叔你个大笨蛋,我不是叫你走的吗,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我就知道你会为了火魔犯傻,可你怎么真的就丢了性命呢?大叔,你怎么能丢下我呢?”
“我还有很多很多不懂的东西啊,我很笨很不懂事,需要大叔来教导我啊!”
“这条路还很长很长,大叔你就这样走了,叫我一个人怎么走下去呢?”
秋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此时脑海里所想着的,皆是鸑鷟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见面时的狼狈,到后来他包容她的任性,称赞她鼓励她,并引导着她走向正确的道路。
他如同一位真正的父亲一般祥和,虽没有一分的严厉,却也教给了她许多许多。
他是她的第二位师父,以最为温柔的浅笑,轻声给她讲述着这人世道理。她已经习惯了在迷茫之时,去寻他的安慰与鼓励,接受他的引导。现在这个对她来说如慈父一般的第二位师父离开了,她的心怎能不痛?
“哟,哭得可真惨啊,能看见你流泪,本小姐的心当真是舒畅无比!”一个笑得猖狂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秋歌此刻心情低落,不愿去理睬她。
烈念微走至秋歌骨笼旁,回头对着一旁的鬼面护卫说道:“你们都下去,有本小姐在这里便可!”
鬼面护卫听从着她的吩咐退了去,烈念微则悠哉的迈着步子绕到了秋歌面前的地方蹲了下去,挑眉看向她。
“此时感觉如何?秋歌,你可真是个脆弱的人呐,死了个和你毫无关系的人而已,便哭成这样?”
秋歌抱着膝盖埋着头,露出一双黑亮的眸子,低垂着眼帘在心里想着鸑鷟,一点儿也不想去理睬眼前这个女人。
“既然你这么爱为了别人而哭,那要是我此刻去伤那郁言几分,你会不会哭得更厉害呢?”
听到“郁言”二字,秋歌顿时抬起头,用着不屑且危险的目光看着烈念微说道,“烈念微,我劝你别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我的底线。”
“哦?他就是你的底线么?”烈念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回头瞥了一眼昏迷着的郁言,又看向秋歌,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可他的底线,貌似不是你呢?”
“本小姐呐,可是有听说,人家浮云仙子,与郁言有着夫妻之实呢!而你呢,你对他郁言来说,又算什么?他心心念念的人,一直都是浮云仙子——我看你,也是为了当上和浮云仙子一样的左战神之位,才答应天帝的吧!”
秋歌忍着怒气,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她起身去伤害郁言,于是便沉默着,不愿开口反驳。
烈念微见她不说话,自己反而是越说越上瘾了:“秋歌呀秋歌,你何苦自欺欺人呢?谁都知他郁言对你,应该是看在他的好友,文珹真君的面子上的。”
“虽然你们的事情本小姐不清楚,但是他郁言,何时是为了自己而陪在你身边?他那样心高气傲睥睨天下之人,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
“你既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又在这里说这话,不觉得可笑么?”秋歌抬头好笑的瞧着烈念微,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道,“臭狐狸怎么对我的,你能比我清楚?”
“呵,你就这么自信吗?”烈念微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我们烈家在千年前是人间最大的家族,曾与妖族有过一战,家里便落下了一切妖族的妖谱之类的书籍。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嘛?”
秋歌装作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话,继续仔仔细细的擦着自己嘴角的血。
“妖王郁言之妻浮云仙子,为天界补天之时造暗魔族算而死。在此之后,妖王郁言履行与其妻之诺言,带领妖族隐退六界,并洗去手上血污,自此不杀一人。”
秋歌抬起手忽然就顿了一下,随即装作很自然的落了下去,却是在落到袖间之时微颤起来。
原来被所有人说着心狠手辣的臭狐狸不杀一人,只是因为他曾向浮云仙子许下了诺言?
不,不,这不是重点!
“你刚刚第一句说什么?”秋歌沉闷着嗓音忍不住问道,“妖王郁言之……”
烈念微在这一刻哈哈大笑起来,继而说道:“自然是妖王郁言——之妻!”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她咬得极重,狠狠地击在秋歌心上。
千金石坠下一般,秋歌除了心沉重无比,整个人更是在这一刻如坠深渊,万劫不复。
她只知他深爱于那人,痴情到让她嫉妒,让她心痛,却是从未曾想到,会有一天,她会得到一个比他爱浮云仙子还要让她心痛无比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