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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火攻虏使

作者:渔岸踏歌 | 发布时间 | 2016-12-23 | 字数:8429

匈奴左谷蠡王蟊居浑奉北匈奴呼延邪大单于乌蒲奴的指令,带领二百多人的使团,出使康居、乌孙、大宛、月氏等国,试图建立抵抗大汉的联盟。匈奴势力在汉武帝时期曾被赶出西域,逃离北方大草原,被逼远遁漠北苦寒之地,其人口繁殖和生产受到了致命的影响。人口锐减,赖以生存的牛羊牲畜数量大幅减少,无力南侵,使得汉朝边境曾有过短暂的繁荣和安定。但随着汉朝外戚专权,王莽篡汉,西汉灭亡。匈奴势力趁机再次崛起。经过与汉朝一百多年或明或暗的较量,曾被汉朝恢复行政管辖的河套地区、西域、河西走廊等地区,在新莽时期,重新落入匈奴势力范围。匈奴人为了永久占据西域,采取远交近攻的外交策略,和康居、乌孙、月氏、大宛等国不断通好,试图结成联盟,共同对抗大汉。康居、月氏、大宛、乌孙等国,慑于匈奴淫威,违心答应结盟。这一次出使,匈奴使团还沿途索要了近百匹宝马,强要了三十多个乌孙舞女。

鄯善国王盘广和左谷蠡王蟊居浑相识多年。再次见面,左谷蠡王蟊居浑非常慷慨,一下子就送给了鄯善国王盘广二十匹汗血宝马和十个月氏美女,还有一千个罗马金币以及沉香、象牙、玉器一大堆东西。使得鄯善国王盘广喜不自胜,不知如何感谢匈奴左谷蠡王蟊居浑才好。他天天和左谷蠡王蟊居浑厮混在一起,不是宴饮就是和舞女鬼混。把汉使班超这帮人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过,鄯善国王盘广再怎么糊涂,也知道汉使和匈奴人水火不容,他两边都不想得罪,只等汉使耐不住时间的煎熬,知趣退走,他好在匈奴人的卵翼下,狐假虎威,欺负周边小国。

今晚,鄯善国王盘广和匈奴左谷蠡王蟊居浑两人在两国官员的陪同下,正在豪饮。他们每人身边都围坐着两个貌美年轻的绝色舞女。鄯善国王盘广已经有了醉意,他歪在一个舞女的怀里,嘴里还含着一根羊肋骨。左谷蠡王蟊居浑是个细眼阔脸,塌鼻大嘴,高颧骨,身高体胖的大汉。他的肚子浑圆下坠快到膝盖,站起身根本看不到脚背。所谓身大酒不亏,他的酒量比鄯善国王盘广要大得多。他见盘广斜靠在舞女怀中,正在闭着眼睛养神,心里很是不平。他倒满一爵酒,晃晃悠悠站起身来,粗鲁地一把拉开舞女,对盘广说:“大王起来,你我兄弟再饮一爵!说好的要喝尽兴的,怎么我刚喝出点意思来,你就趴在美女的怀里装睡了?”

却胡侯义启见大王这几天,天天宴饮,夜夜沉醉,身体已经吃不消了,就过来想阻止左谷蠡王蟊居浑的劝酒。他来到左谷蠡王蟊居浑跟前,劝说道:“左谷蠡王,我们大王不胜酒力,你就高抬贵手,不要让他喝了!”

左谷蠡王蟊居浑轻蔑地斜视着义启,挑衅地问:“你的意思是你来喝?”

义启回答:“老夫年老体弱,更不敢喝。”

左谷蠡王蟊居浑一爵酒直接泼到义启脸上,怒道:“老杂毛,你是哪根草,敢来扫我们兄弟的兴?滚一边去!”

校尉弟安赶紧过来,把却胡侯义启挡在身后。对左谷蠡王蟊居浑怒目而视,质问道:“你怎么欺负人?!”

左谷蠡王蟊居浑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弟安的胸口,骂道:“滚你妈的蛋!再惹老子不高兴,老子宰了你!”

却胡侯义启气得胡子乱颤,又不敢再言,只是呼呼喘着粗气!弟安从地上爬起来,忍住怒火,扶着却胡侯义启离开了酒桌。他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好言安慰着却胡侯说:“唉,给你老人家说了好多次,不要管,不要管!您就是不听。睁只眼闭只眼不就行了!让他们闹去!”

鄯善国王盘广虽说醉酒了,但心里还是明白的。他见蟊居浑动怒了,自己手下人受了委屈,担心事情闹大,赶紧睁开眼睛,说:“大王息怒!手下人不懂事,你多担待些!来,倒酒,再喝再喝!”鄯善国王盘广了解左谷蠡王的脾气,他也不敢招惹。

鄯善国王盘广挽起袖子,爬起身,亲自搀扶着左谷蠡王蟊居浑坐下。蟊居浑转怒为喜,哈哈大笑道:“兄弟,你他妈装孙子!不想陪老子了是不是?本王给了你那么多好东西,把老子最喜欢的美女都送给你了,你他妈还不能陪老子喝几爵酒?你给老子装是吧?罚酒三爵!”

左谷蠡王蟊居浑吩咐左右倒了三爵酒,硬要逼着鄯善国王盘广喝。鄯善国王盘广左推右挡,不肯就范。蟊居浑就令身边的两个舞女说:“你们过去给大王喂酒,他不喝完,老子就要了你们的小命!”

左谷蠡王蟊居浑可不是开玩笑。去年,他在于阗国接受于阗国王的宴请,因为于阗国王不胜酒力,不肯喝他敬的酒,他就命令自己身边的侍女去灌酒。两个侍女没有完成灌酒的任务,他当时就抽出随身的短剑,当场杀了两个侍女。因为那一次野蛮的杀戮,匈奴左谷蠡王蟊居浑的大名在西域不胫而走。

两个舞女听到蟊居浑发出死亡威胁,吓得花容失色。他们赶紧手忙脚乱地爬到盘广的身边,一个满面堆笑地把盘广搂在怀里,一个双手颤抖地端起酒爵,脸上挂着献媚的微笑,眼睛里却含着泪水,嘴里言不由衷地说着温言软语,力劝鄯盘广饮酒。盘广当然知道蟊居浑的残暴,他躺在侍女的怀里,真切地感受到了侍女因为恐惧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发抖。他心里还有一点恻隐之心,不忍心见到眼前年轻美貌的两个侍女的生命因为三爵酒而丧失。他强忍住胃里的抗拒之力,强逼着自己喝下了三爵酒。

蟊居浑高兴地大喊道:“还是美女来劲!老子还以为你真不喝呢!”

三爵酒下肚,鄯善国王彻底晕了!他顺势倒在羊毛毯上,头枕着侍女的大腿,嘴里开始颠三倒四起来:“左谷蠡王,你兄弟来,我特高兴,因为你送我宝马、美人嘛!大汉就没你们大方,小气鬼!总是叫我朝贡,叫我去觐见,叫我派儿子入质东都!我哪敢叫去啊!要是去了,你还不得杀了我!杀了我,这些美女怎么办?谁来陪你喝酒?谁来给你烤全羊?我喝不过你,你也喝不过人家汉使!汉使酒量好,不比你差!他们要我喝酒,我也不敢不喝啊!你的酒要喝,他们的酒也不能不喝是不是?!呃,我听说你们的大单于被大汉打跑了,你们找到没有啊?”

左谷蠡王蟊居浑听出鄯善国王话里有话,揪住鄯善国王胸口问道:“怎么地?汉使来过鄯善?他们人呢?走了没有?啊?!”

鄯善国王盘广见蟊居浑横眉立目,一脸凶恶,忽然惊出一身冷汗,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连忙打岔道:“汉使?什么汉使?汉人都被你们赶走了,杀光了,哪里有个什么汉使哟!他们不敢来了!我还是喜欢和大王你喝酒,痛快!豪爽!来,我们兄弟再来一爵!”

左谷蠡王蟊居浑心中有点疑惑,盯着盘广使劲端详。盘广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只好自己给自己灌了一爵酒。左谷蠡王蟊居浑从盘广很不自然的举止和话语中,发现了几丝破绽。他叫过一个喝酒的匈奴军官,小声吩咐道:“明天派人把扜泥城城里城外都给搜一遍,看是不是汉使到了!要是查到汉使,你就给我杀他个片甲不留!”军官答应一声,要走。蟊居浑又拉住他的衣袖嘱咐道:“不管是不是汉使,凡是汉人都给我宰了!”

交待完,蟊居浑这才继续和盘广喝酒。蟊居浑其实对鄯善国王盘广也不是很放心。蟊居浑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不然,大单于也不会派他出使西域。他心里明白,这个鄯善国王表面上和自己称兄道弟,私底下不知捣什么鬼,要是不提防点,性命什么时候丢掉自己都不知道。蟊居浑在出使的路上就听说大单于在蒲类海被汉军杀得大败,说不定汉军趁着大胜,真会派使者来鄯善。

鄯善国王盘广为了遮掩自己的失言,又倒了半碗酒来敬蟊居浑。蟊居浑见鄯善国王盘广的酒爵里只有半爵酒,很是生气,骂道:“你他妈拿半爵酒敬老子是啥意思啊?没酒了?真没酒了跟老子说啊,本王的帐篷里有的是上好的美酒,随便喝!快,倒满,别想蒙我!”

酒宴直到半夜时分方散。两边的人马各自相搀,回归自己的住处。

匈奴左谷蠡王蟊居浑喝得脑袋耷拉着,喉管里一阵阵发紧,胃里难受,吐却又吐不出,一路上干呕着。他全身软得跟煮熟的面条似的,连爬上马背的劲都没有。因为身体肥大,好几个卫兵一起用劲也没把他掀上马背。卫兵们只好左右搀扶着他,跟在马屁股后面,一步一个趔趄回到营地。刚进帐篷,他就哇地一声吐了满地。然后又不管不顾,把自己摔在地毯上,沉沉睡去。卫兵们赶紧胡乱打扫了一下,也各自回营歇息。蟊居浑回来后,本来宁静的匈奴人营地里忙乱了一阵,很快又归于宁静。不一会儿,帐篷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半夜时分,寂静的皇宫大门里,忽然窜出一匹快马。骑在马上的是鄯善校尉弟安。他使劲打着马,向汉使的驻地奔去。

鄯善校尉弟安来到汉使的驿馆,翻身下马,却发现大门紧闭,他喊了几声自己手下人的名字,也没人应声。于是改口喊:“汉使大人!班司马!快开门!”他一边喊,一边捶门。

正喊着,忽然门开了,从门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拖进院内,顺势就有一只粗糙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门又被轻轻关上。

原来是马武。马武拖着鄯善校尉弟安,来到大帐,一把将鄯善校尉丢在班超面前。鄯善校尉弟安见到班超,想说啥却说不出——他的脖子刚才被马武勒着,差点闭过气去。他拍着胸口,使劲咳嗽着,就是说不出话来。直到班衡递给他一碗水,他一气喝完,这才缓过劲来。他跪在班超面前,说:“汉使大人,你们误会我了!我是来给你们报信的!刚才在宴会上,大王喝多了,好像暴露了你们的行踪。匈奴左谷蠡王蟊居浑派人明天要在全城搜捕你们。”

班超有些吃惊,问:“哦?匈奴人知道我们在鄯善?”

弟安又使劲咳嗽了两声,说:“是的!是我亲耳在宴席上听到的!我的身上流着大汉的血,请班大人一定要相信我!”

“是你们大王派你来的?”班超再问。

鄯善校尉弟安连连摇头,说:“我王喝多了,早就醉成了一摊烂泥!他只顾和匈奴人周旋,哪里顾得上管你们啊!匈奴人送了我们大王好多宝马、舞女,还有金币、宝物,我们大王被匈奴人收买了!他就是在酒席上说你们汉使小气,送他的礼物没有匈奴人多,这才让蟊居浑猜到你们到了鄯善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班超问。

“司马大人,我们家有汉族血统,和你们打断骨头连着筋。我的祖上曾送王子到过长安,说大汉都城巍峨雄伟,大汉是礼仪之邦。我们的扜泥城都是汉人帮着建成的。纺织、农耕、笔砚,好多都是从中土传来的。我们整个家族都向往着回归大汉!匈奴人野蛮贪婪,根本不把我们鄯善人当人看。连我们的大王在他们面前都得低三下四,非打即骂。尊贵的汉使,请相信我吧!只要你们留在西域,我手下的兵卒都可以归你们调遣!”鄯善校尉弟安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负责当翻译的差布差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正在这时,再次出门侦察的乌孙和楼义急急忙忙来到大帐,回禀道:“回禀司马,王宫里的宴席散了,匈奴人都回去了!”看到鄯善校尉弟安跪在帐篷中央,乌孙欲言又止。

班超起身扶起弟安,把他让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说: “校尉弟安是自己人,说吧。”

“我们看到蟊居浑摇摇晃晃,醉得爬不上马背。其他人也都是歪歪斜斜,走路都走不稳。好几个匈奴人都是一路走,一路吐,难闻死了。”乌孙道。

“你们确定他们都回营了?”

“都回了!我和楼义跟着他们一道到了他们营地,亲眼看着他们都进了帐篷才打转的!”乌孙回答道。

班超看着鄯善校尉弟安问:“弟安,你既然向着我们,敢不敢跟着我们一起去杀匈奴人啊?”

校尉也是行伍出身,身上流着大汉民族的热血,听到班超这么问,似乎有轻视之意,他霍地站起身,向班超拱手道:“汉使相信我就让我参加,我一定手刃匈奴人,以证我心!”

“好样的!班衡,通知大家,按照部署,带齐物资装备,立即集合,出发!”

班超一行,加上弟安,总共三十六位勇士,个个身披白布大氅,鄯善校尉弟安带路,勇士们顶着凛冽的北风,徒步向匈奴人的营地进发。

来到北门,弟安命令守城士兵打开城门,他们悄然出城,来到匈奴人的营地。按照预先制定的计划,大家兵分三路散开——甘英队里有个会用火的籍燧,他们就负责在营地后面放火;田虑带着部分兄弟负责擂鼓助威;班超则和马武的手下及田虑的部分人马,守住营地前门,只等后营火起,即刻冲进匈奴大营,趁乱攻杀。

匈奴人大营门口一边站立着一个抱着长枪打盹的哨兵。因为在扜泥城耀武扬威已成习惯,在他们的意识里决不会想到有人会来偷营劫寨,所以,他们站岗纯粹是应付差事。

马武和班衡上前,没费什么劲,捂嘴抹脖子,动作麻利地用短剑结果了两个哨兵的性命。

不一会,甘英率队得手——匈奴人营地里的几个帐篷噼噼啪啪着起火来。火势伴着呼啸的北风,很快疯狂地肆虐蔓延,火苗映红了白茫茫的雪地。扜泥城北门前站岗的鄯善士兵呼喝着赶来救火,被弟安喝止。很快,匈奴人营地四周又响起了咚咚的鼓声和喊杀声。匈奴人大营一片混乱。说时迟,那时快,班超大喊一声:“汉军勇士们!立功的时机到了!冲啊!杀光北虏,一个不留!”

班超手下的勇士们相跟着呼喊道:“杀光北虏,一个不留!”

二十来个勇士紧跟在班超身后,人人手握着三尺来长的环首大刀,气势汹汹地杀进大营。

班超一行人劈面遇到十几个衣衫不整的匈奴军士,班衡冲在最前面,他手起刀落砍掉了一个匈奴人的头颅。其他人一拥而上,将慌慌张张跑到大营中间,还在犯迷糊的匈奴人全部结果。

班超带人继续往里冲。忽然,又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大胖子从冒着烟火的最大的帐篷里往外跑。班超猜测这应该就是左谷蠡王蟊居浑了,他大喊一声:“勇士们,那个胖子就是匈奴左谷蠡王,冲啊!杀掉左谷蠡王,奖金币一百!”马武和班衡保护着班超冲进敌群。匈奴人猝不及防,举着弯刀和班超他们比划了几下,转身就跑。

匈奴营地的火势越来越猛。在大汉勇士的火攻之下,睡梦中被烧死的匈奴人不计其数。匈奴人猛然间根本不知汉军有多少人,只听见四周到处都是汉军的鼓声、喊声。还活着的匈奴人感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仓促之间,根本不能组织起成建制的抵抗,只能被动地各自为战。营地里四处都是烟火,到处都是大汉勇士砍杀的身影。在烟火中被惊醒而庆幸自己没有被烧死的匈奴人,出帐就遇到了夺命的黑煞、要命的阎罗——一个个都铆着劲争功的大汉壮士——他们的性命也没有得到善终!这群在西域各国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匈奴人,终于遇到了克星。

班超带着马武和班衡追着左谷蠡王蟊居浑的身影向前冲杀。蟊居浑左手提着裤子,右手握着弯刀在手下人的保护下,向营地东边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呼唤他的手下赶来救驾。班超他们岂能放过他,紧跟其后,一步不落。只是不断有听到左谷蠡王呼救声赶来阻止的匈奴军士,减缓了班超等人追击的步伐。两方且战且退,一直纠缠到东边两座帐篷之间的一处空地上,左谷蠡王蟊居浑眼见身边的卫士被汉军杀光,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忽然站定,面朝班超追来的方向,嘴里大声喝骂着为自己壮胆:“汉狗,来吧!爷爷不怕你们!”

班超、马武、班衡,还有跟在后面追上来的校尉弟安,四个人成扇形围着左谷蠡王蟊居浑。

班超喊道:“班衡,准备弓箭,我们不要和他久战,干脆射死他!”

班衡收起手中的大刀,弯弓搭箭,对准蟊居浑。

蟊居浑借着火光,判断出班超是领头的,就抡起弯刀,向着班超扑过来。马武见状,和弟安一起上前,大喊着拦在班超和蟊居浑之间。蟊居浑被恐惧和愤怒烧红了眼睛,根本不管刀法,只管抡圆了弯刀,和对手玩命。马武和弟安两人合力举刀迎战蟊居浑,三把刀交织在一起,只听嘡啷一声响,弟安校尉的刀被蟊居浑震得脱手而出,飞到一边。马武也觉得自己虎口一麻,手中的环首大刀居然不受控制,偏向一边。居浑见自己占了上风,又大喝一声:“杀!”朝手中没有兵器的弟安砍来。弟安眼看躲避不及,就要命丧黄泉。班超在边上看得明白,他顺势一个转身,双手抡刀,迎着蟊居浑弯刀的刀刃,斜着向上,一个撩拨的动作,把蟊居浑的弯刀磕到了一边。蟊居浑恼羞成怒,嘴里呀呀怪叫着,调转身对着班超扑来。此时,马武回过神来,但被震得发麻的手有点控制不住大刀,他有点着急地对班衡大喊着:“班衡!快放箭!”

班衡何尝不想射箭,只是距离太近,几个人混战在一起,他紧扣弓弦,箭头左右上下移动,因怕误伤班超,不敢轻易放箭。

班超双手举着大刀,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马武从蟊居浑的侧面,虚张声势,嘴里大喊着:“死胖子,爷爷跟你拼了!”

蟊居浑身大力不亏,他明知道自己命已不保,所以心里抱定了必死之心,要跟眼前的对手拼个鱼死网破。

此时,战斗基本结束。匈奴人的帐篷几乎全部烧光。除了蟊居浑还在负隅顽抗,其他匈奴人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汉军所杀。结束战斗的其他人,个个手中都挽着或多或少的匈奴人头,朝还有喊杀之声的东边汇集。甘英等人见班超情势危急,一起喊道:“司马退后,让我们来!”

班超也想退出和蟊居浑的缠斗,怎奈蟊居浑发现班超是汉军的首领后,不管不顾,只想把班超置于死地。班衡瞅准空子给了蟊居浑一箭,射在蟊居浑的大腿上。怎奈隔得太近,加上力度不够,蟊居浑居然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马上又挺身紧随班超的后退身形,一步紧似一步,和班超缠斗在一起。

缓过劲来的马武,气得呀呀大喊。双手抡着大刀,在后面向蟊居浑进攻。蟊居浑不愧是匈奴勇士,他一面缠着班超,一面躲闪着马武的凶猛进攻,有时候还抽空给马武来上一刀。蟊居浑手中的弯刀每一招都在玩命,刀法凶蛮,力道沉雄,马武居然不敢硬接蟊居浑的招式,只是被动招架。班超和马武两个人的围攻,加上班衡手中弓箭的支援,都不能压住蟊居浑的进攻气焰。

班超见身边的下属越围越多,勇气大增。而蟊居浑身上带伤,又被多人围攻,边上围聚的汉人都举着大刀,嘴里喊杀声不断,他心里的恐惧感越来越强。加之,昨夜醉酒,醒来后,又和一个舞女缠绵了半个多时辰,所以现在精力不济。他的头上虚汗淋漓,手中的刀法招式也开始散乱。

班超趁势大喊一声:“杀!”一个泰山压顶,手中的环首大刀劈头盖脸地朝着蟊居浑劈来。蟊居浑慌忙举刀抵挡,腰部不幸暴露在马武面前。好个马武,抓住机会,抡刀横扫,蟊居浑躲避不及,肥大的肚子右侧被马武大刀的刀尖拉开了一个半尺多长的口子。蟊居浑负痛,下意识地低头查看,就在这时,站在外围的班衡,趁机又射出一枝铁质利箭,噗地一声,狠狠扎进蟊居浑的右胸。班超趁机收回前出的大刀,欺身向前,抡刀横扫,劈砍在蟊居浑肥厚的脖子上。蟊居浑脖子上,一股污血喷出,身子抽搐着侧身倒在地上。甘英眼疾手快,冲上前去,一脚踏住蟊居浑的肩头,一手揪住他的头发,利落地割下了蟊居浑的人头。众人不禁大声喝彩!

弟安拎着剑来到班超身边,满面羞愧。班超拍着他的肩膀大声赞扬道:“好兄弟!不错!”

“惭愧惭愧!差点害了司马!”弟安有些忸怩地说。

班超说:“要记你首功!不是你及时报信,说不定死的就是我们啊!”

班超对着大家嘱咐道:“兄弟们!再打扫一遍战场,看有没有遗漏的!尤其不可走了一个匈奴活口!”

大家按照班超的吩咐,在百夫长马武的带领下,四散分开,继续打扫战场。

忽听甘英喊道:“司马!快来,这里还有一个活的!”

班超听闻,赶紧朝甘英喊话的方向奔去。

在匈奴营地的东北角,是匈奴人的马厩。这里是营地里的一个死角。火没有烧到这里。几十匹马拥挤在马厩里。先前打扫战场的人见是马厩,就粗略查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甘英带队过来时,他亲自举着火把走进马厩,见一个角落里堆满了草料,就用剑在草里刺探,忽然见草料堆里有瑟瑟抖动的动静,他大喊一声:“出来!”

果然,草堆里钻出一个人来。甘英举着火把凑近一看,发现是个十三、四岁的匈奴小孩!

小孩头发蓬乱,衣衫褴褛。浑身发抖地大哭着。嘴里含混地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班超对小孩问了几句,见听不懂喊话,赶紧叫来乌孙。乌孙问了一阵,对班超说:“他说他叫巴郎,是月氏人,无父无母,从小就四处流浪要饭。今年大概十五岁了。匈奴人出使乌孙时,他正好流浪到了乌孙国,在街上被匈奴人抓来,给匈奴人喂马。平时就睡在马厩里,所以没有被烧死。”

班超想了想,说:“哦,不是匈奴人!那就带回你的帐篷,换身衣裳,留下来给我们喂马吧!”

乌孙转身给小孩说了,小孩的表情由惊恐变得不敢相信。乌孙又说了一遍,小孩忙不迭地点点头。

此役,汉军缴获的一百多匹良马、各国金币珠宝一大车、刀、箭数不胜数,粮食、奶油、奶酪等后勤物资一大批。班超留下大部分人员处理战利品,自己带着班衡、班勇、巴郎等几人回到驿馆。

从事郭恂正在驿馆门口张望。见到班超,面露不悦之色。他责怪道:“司马有所行动,居然不知会一声!你这是置我郭某人于不仁不义之地啊!司马你是不是嫌我碍事,妨碍你了?要是这样,我明天就打包走人,让司马你一人在这里逍遥自在!”

班超翻身下马,握着郭恂的手,嘴里赔着不是,来到自己的房间。班超把郭恂让到床榻上坐好,自己一躬到地,向郭恂深施一礼,诚心诚意地道歉道:“从事休怪!此事事出突然。鄯善校尉弟安来报告说匈奴人明天就要对我们下手,我们今夜如不行动,明天必然吃亏,说不定你我大家都要葬身域外,回不了洛阳了!再者,从事你近日感染风寒,不适于夜间出战,恐有伤贵体!所以……”

郭恂打断班超的解释,不满地说:“所以你就避开我了?你倒是替我考虑了!可我对朝廷,还有窦将军处如何交待?”

班超笑笑,说:“从事,你和我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那种吃独食抢功劳的人吗?奏章的事就请从事代劳,请务必写上是我们两人共同指挥,才全歼了匈奴人!”

郭恂听班超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继续指责。于是口气和缓地说:“我并不是反对你们攻打匈奴人。我的意思就是要做到知己知彼,不可盲目行动。匈奴人是我大汉死敌,我大汉子民,无论何时何地,遇到匈奴人都要尽力攻杀,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我郭恂何时有过恻隐之心?但愿班司马日后再有此类行动不要撇下郭某人!”

班超点头道:“从事放心,日后断不会再发生此类事情了!那就有劳从事,请今晚务必草拟好战报,明天派人加急送到窦将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