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解除婚事

此言一出，顾千夜的表情立刻僵硬了，而顾西城的嘴角则是带了一抹几不可察的自嘲。

皇帝微微松了一口气，凤轻舞却在心中暗叫不好，红瑶姐搞什么？！！

皇帝点点头，诙谐一笑，“如此说来，朕的两个儿子倒是没有机会抱得美人归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顾千夜却重重地叩一个头，沉重的闷响声轻轻响起，却显得格外突兀。

再抬头时，额上已经有清晰的红印。

红瑶心中一紧。

“父皇，儿臣斗胆，希望解除和三皇妃的婚约。”

顾千夜的声音全然没有平日的慵懒，一字一句，沉稳而坚定，宛若一道惊雷在众人耳中响起。

解除婚约，说白了就是休妻。可是对于李珊珊，顾千夜终是做不到如此绝情，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耻辱的两个字。

红瑶忽地笑了，最后，她还是赢了。

她知道休妻事关重大，就算顾千夜愿意，皇帝和兵部尚书之流也绝对不会答应。但是，他能够撇掉一切如此坚定地表明心意，她已经非常满足了。

另一边，李珊珊突然面如死灰。

她能想到最坏的打算就是和红瑶平起平坐，无论是红瑶还是顾千夜，都容不下他们之间有其他人的插足。

她垂着眼眸，知道周围一定有无数道探究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但是她却无力去辩驳。

她忽然之间找不到那个冷静而无坚不摧的自己，只觉得要低到尘埃里了。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明明只是过去数秒，却像是很多年那样漫长。

终于，皇帝威严而愤怒的声音响起，“三皇子，不要开玩笑，注意你的身份和场合！”

顾千夜不做反驳，只是又重重地在地面上磕一个头。

草地上不比宫殿中，小碎石随处可见，这一下，刚好磕在刚刚的红印处，立刻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渗出来，触目惊心，足见他的决心。

那一抹红映在红瑶心中，刺痛感立刻传达到心尖上。

她突然有些后悔这么逼他了。

见皇帝不做声，顾千夜再次重重磕下去，一下一下没有停顿，仿佛要以这种任性的沉默和皇帝对峙。

红瑶怎么还舍得他这般伤害自己，赶紧站出来要为他辩白。

谁知，却有个人抢先她一步，正是兵部尚书李乾。

李乾脸色铁青地走出来，看着顾千夜冷哼一声，随即重重跪在皇帝面前。

顾千夜停止了磕头，但是却并不抬眼，只是垂着眸，看着腿边的青草，等待着皇帝的处置。

李乾叩一个头，然后声音冷沉，“陛下，三皇子身份尊贵，老臣不敢反对他的决定，但是，老臣世代忠良，为大琼国的江山鞠躬尽瘁。珊珊为我李家独女，虽比不上皇家矜贵，但自幼也是万千宠爱中长大，今日三皇子要休妻，老臣斗胆为小女问个理由，如果小女作为皇妃有不周之处，老臣二话不说，立刻带她回家！”

李乾字字铿锵，不容辩驳。

李珊珊虽为女子，但是对于武学兵书的天赋却比家中兄弟都要好。李乾自小就疼爱她，从未让她受过半分委屈。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外国使臣，顾千夜如此让她难堪，就算女儿不计较，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算了？

顾千夜的固执，李乾的讨伐，令皇帝一时间焦头烂额。

不要说此时各国使臣在场，就算只当着朝中大臣的面，此情此景，他也不好立刻做决定。

他不禁起身，在座位前来回踱步，也不说话，就晾着台下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位皇帝在想什么。

鬼魅夏殇的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在他眼里，对于顾千夜来说没有什么比皇位更加重要的东西了，他就算喜欢红瑶，也不可能为了她去触怒龙颜，甚至抛弃这个承载着兵部尚书支持的妻子，这不仅仅会惹恼兵部尚书，还会在天下人眼中落得一个贪图美色有悖德行的话柄。

但他就是这样做了。

花颜曦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面前的桌子，她知道，花颜初此时一定沉浸在深深的嫉妒和心痛中，所以也没有与她搭话，而是淡淡问另一边的花颜雅，“小雅，三皇子此举，你怎么看？”

花颜雅看着顾千夜安静跪着的样子，眉头微皱，“不论其他，他对郡主如此用心，可见是重情之人。”

花颜曦仿佛早知她会如何回答，惋惜地摇摇头，“有王者之气，却少了一些王者的胸襟，太过儿女情长。”

花颜雅不再回话，她早知，这位堂姐心怀天下，绝对是权位至上的人。

万籁俱寂，终于，皇帝停下步子，睥睨台下，目光却先是落在太子身上。

他声音沉着，却不怒自威，“太子是否也要解除和太子妃的婚事？”

一旁的陆相心立刻提到嗓子眼，他目光黏在太子身上，头也微微前伸，想要立刻从太子口中得到安抚。

还好，太子的回答令他松了一口气。

顾西城的目光在红瑶身上停留片刻，随即缓缓移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说出和顾千夜同样的话，做出同样的决定，但是他的眼中只有她，而她的眼中却只有那个红衣男子。

他在心中自嘲一笑，终是死了心。

他轻轻叩一个头，然后起身后退，坐回自己的位置，和上前时一样，不多说话，安安静静，却准确地传达了自己的心意。

太子退出后，凤轻羽和鬼魅夏殇仍然不动声色地站在台上，而顾千夜和李乾同样安稳地跪着，沉默对峙。

红瑶站在一旁，这场闹剧由她引起，她现在却丝毫没有圆场的觉悟，只是默默看着顾千夜额头正中央的伤口，心下盘算，那得多疼啊。

“三皇子，朕问你，为何要和李家之女解除婚约，她可有不周之处？”

皇帝的注意力终于回到顾千夜身上。

顾千夜没有抬头，只是朗声回答，“禀父皇，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解除婚约？作为皇子，你当婚姻之事是儿戏吗，你说解除就能解除？”

皇帝看似愤怒，实则仍然给顾千夜留了余地。只要他肯承认是自己一时糊涂，并且和李乾赔个礼，这件事就能大事化了。

李乾知道皇帝有意护短，但是也不动声色。

他只想为女儿讨个公道，却并没有想让顾千夜下不了台。

毕竟，自从他被说服之后，就尽心辅佐顾千夜，达成一致之后，自己手下的军队中也注入了罂粟阁的不少精英，不是说反目就能反目的。

说白了，他之所以愿意助顾千夜一臂之力，一方面是因为这层翁婿关系，另一方面更是欣赏顾千夜的能力和抱负。他并不想轻而易举地违背自己的选择。现在只希望，顾千夜不要死犟到底让他难做。

“儿臣知错。”

皇帝松了一口气。

“既然知错，那还要解除婚约吗？”

“要。”

顾千夜话不多说，但是每一句都令皇帝气的跳脚。

他本以为他会审视多度适时服软，却没想到他还在继续抬杠。

李乾气得肩膀都有些颤抖了。皇帝同样怒极，一拍桌子，茶水立刻撒了满桌，“逆子！”

此时，顾千夜终于抬起头来。

额上的殷红已经凝固，衬得他原本就妖邪的容颜更加魅惑。

他的眼眸乌黑清亮，眼神冷肃倔强，和平日里别人所见到的纨绔子弟迥然不同。

只有皇帝知道，这才是自己的第三子应有的气质风度。思及此，他心中的怒气竟是消了大半，然而，李乾还在下首跪着，他这个节骨眼怎么说都不能徇私。

“父皇，儿臣知错，甘受任何惩罚，但是惩罚之后，还望父皇能够应允儿臣解除婚约。”

本是各凭本事求娶，但是现在鬼魅夏殇和凤轻羽两人站在台上却好像成了局外人，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落在这位“大逆不道”的三皇子身上。他坚定的声音，坚定的眼神，无一不让人刮目相看。

本来，朝中有很多倾向于他的大臣见他竟然为了美色而说出这般忤逆的话来，心中颇有失望。但是现在看到他这样子不卑不亢地公然和皇帝、兵部尚书对峙，倒又觉得此子心性执着胆量可嘉。

凤轻羽浅笑着叹口气，然后向皇帝躬身行一个礼，便安静退回座位上。

鬼魅夏殇看一眼红瑶，再看一眼顾千夜，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还是在心中叹口气，随着凤轻羽退了下去。

求娶的人纷纷退出，场面本应该变得明朗，然而，片刻的安静却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顾千夜分毫不让，李乾怒火滔天，皇帝晦暗不明，而红瑶，则一直安静站着，好久都没有说话。

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李珊珊，极度渴望逃离这里，渴望什么都没有听到看到，但是她脚底却好像灌了铅，动也动不了，执拗地想要看到最后的结果，无论好坏。

终于，皇帝冷笑一声，“三皇子真是好脾气，好，既然你愿意受罚，朕就成全你！来人，将这个大逆不道的逆子押下，鞭笞五十，立刻执行，给我重重地打，谁也不许替他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