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无妄之灾（上）

战场是武者一生的归宿，千军万马奔驰的疆场，荣耀了无数热血儿郎的青春。战者，只能死在战场上，这是无数武者内心的信仰。人间多悲凉，叹士不能战死沙场，将不能埋骨他乡。

秦江望着对面一脸阴冷的干瘦青年，觉得风吹来，无比的寒冷。莫名的压抑，笼罩在了秦江心头，他一遍遍的检索，却察觉不到这种压抑的来源。对于面前的对手，秦江知道，虽然青年虎视眈眈，但他的实力，幷不足以对自己造成威胁。

秦江环视周围，全部是杀气腾腾的战斗声。杀气交错下，秦江的心里变得更加慌乱起来了。

周宇走时的眼神，就像黑洞一样，深不见底。秦江想到这里，心头不由一凛，然后胸口便传来剧痛。

倒退三步，秦江胸膛气血上涌，喉咙发甜，直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才好上许多。“战斗还走神，你在找死。”干瘦青年尖刻地说道。方才，他察觉到了秦江情绪出现波动，抓住机会，一举将秦江重创。

秦江皱眉望着自己的胸口，眼瞳慢慢地冷了下来。秦江此刻的胸口，衣服已经被震碎，裸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肌肤，伤口处有黑气缭绕，干瘦青年那一爪，不只威力巨大，还含有剧毒。

微运灵力，秦江将温和的灵力汩汩地注入伤口处，驱逐对手注入的剧毒，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森然起来。

对手自然不会让秦江安心驱毒，几乎同时间，他的另一爪，撕裂空气，便向秦江抓来。青年的面色已有些潮红，显然，连续发出这等威力巨大的招数，对他而言，也幷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虽然消耗巨大，但为了擂主的十分，干瘦青年脸上的肌肉扭曲，也满是狠辣。趁热打铁，这个道理，混迹江湖数年的他，早已熟记于心。

这一招，重伤之下的秦江，按照常理，是觉得避不开的。一旦打中，秦江便会彻底失去战斗力。第一场便被夺走擂主，这对于周府的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当下，不少武者望着被周府寄予厚望的这座擂台，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秦江本人，似乎认命一般，竟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干瘦青年心头，不由涌上一抹火热，这可是一战成名的好机会呀。干瘦青年的动作，变得越发的急，越发的快，双方之间的距离，几乎眨眼间就被拉近到一个极短的距离。

不少武者的心头开始叹息，武道一途，在这种大赛上，一旦输了，便是一败涂地。即使秦江之前已有百花大会黑马级别的表现，但第一场输掉周府的擂台，他的百花大会之路，也可以说到此为止了。甚至于他的武道之路，都会因此，而变得难走很多。

青年的手掌，快要接近秦江的咽喉了。秦江依旧站在那里，还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也有武者，认为秦江一定还有后手，不可能坐以待毙，但见到局势如此明朗，他们的内心，也不由得怀疑起来了。

夏家族人，不少人也把目光放在周府的擂台上，有比较才会有进步。但见到秦江擂台上的这一幕，他们的眼瞳中，也不由露出狂喜之色。随后，越来越多的夏家族人看向此处。周府初战折戟，这对夏家来说，和夏家全胜这样的消息一样的重大。

除极少的几个人外，几乎全部武者，都认为这场战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秦江注定要成为干瘦青年的垫脚石，干瘦青年从此崛起，而他则会一蹶不振。输了的人，没有资格提任何条件，武道一途就是如此残酷。

擂台上一道身影赫然倒下，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骨头被震碎而发出的爆响。只是，倒下去的人不是秦江，却是干瘦青年。

秦江站在干瘦青年旁边，一脸的沉默。这一刻的秦江，虽然一言不发，但却如蛰伏的猛兽，让人不寒而栗。

刚才的一招，除了玄境三重天以上的武者外，几乎没人看得清。电光火石间，秦江身体扭转，以一个非人的角度，躲开了干瘦青年的一爪，绕到青年身后，连连三拳，一拳比一拳暴烈，直接轰碎了青年全部的心肺和骨骼。

干瘦青年此刻躺在擂台上，眼瞳还充满了狠辣，但脸上的表情，却满是痛苦和不可思议。鲜血，从青年的口鼻处，不停地流出来，染红了擂台。见到干瘦青年惨状的武者，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见到的魔，一定是沉默的，因为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让他们惊讶了。

秦江此刻，一言不发地站在擂台上，就像一个真正的魔鬼，看透了一切生死红尘，不乱于心。

故老相传，杀够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便可堕入魔道。在这个杀气腾腾擂台斗场上，秦江造成的冲击，让擂台附近的武者，都不由想起幼年时听到故老传说的那种颤栗。

秦江眼睛抬起，擂台附近的武者，都清晰地见到了，秦江的眼瞳里，有着一闪而逝的血色。

秦江的眼神很复杂，有凶恶，有杀戮，但更多的，是一种迷茫和不解，以及被压抑在眼瞳最深处的恐惧和不安。

魔也会恐惧，魔也会害怕。秦江此刻，终于明白，白发魔神一定是死了的。白发魔神死前的心情，不知隔了多少世代，重新被秦江领悟了一丝。那种悲哀，那种绝望，那种叹息，足以让一个脆弱的人触之即毙。

到底是什么样的敌手，能让一直自信高傲冷漠的白发魔神，也会有绝望的情绪。高高在上的王座，转眼间便被鲜血染红，魔神淌血，世间再无魔。秦江的心，悲愤到了极点。

“周……周府，胜。”裁判颤抖着，宣布了比赛结果。裁判也有玄境二重天的实力，虽然战斗力可能并没有那么强，但也不至于被一场比赛吓破了胆，实在是秦江表现太过血腥。

干瘦青年的尸体被两个壮汉抬下擂台，地上流了一地的血。

“请下一个挑战者上台。”裁判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

沉默，空气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擂台附近的武者，都不由后退，生怕秦江杀红了眼，直接拿他们开刀。入魔这种状态，武道中幷非罕见，这种状态可让武者实力大幅度提高，但同样，也可能会让武者杀红了眼，直接变成一头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传闻，商家中，便出过这样一个族人，入魔后，实力滔天，可越数级而战，但也因此彻底癫狂，再也没清醒过。据说，在此人大肆杀戮后，商家付出了血的代价，才将其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寒牢里。对于此魔，强如商家，也仅仅是囚禁，不舍得彻底灭杀。这种巅峰级战力，用的好了，便是毁灭性的。

裁判说出下一个之后，数十息过去，仍旧无一人上台，这在百花会上，还是第一次。当下，武者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处。

夏天然并未离开，在极远处，遥遥看着这一幕。“入魔吗，有意思。”夏天然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之意。“本公子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倒是想会会你。”夏天然玩味道，随即对生后之人说道。“派一个客卿上去。”

“是。”夏天然身后的中年男子立刻应道。

夏天然身后一众部下，此刻都面无表情，但对于夏天然的决定，他们也不由从心头感觉到森然。夏天然这是想用客卿的命，来堆出一个周府的魔来。

夏家家规森严，客卿们都无比忠心，即使知道上去可能是死，但也不敢退缩。夏家对于客卿的福利，是三家中排名第一的，但对于客卿的掌控力，也同样在三家排名第一。今日一旦有客卿畏惧不上擂台，那他的家人，怕是立刻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夏国三大家族，传承了上千年，如今哪一个，都已经成长为了夏国的庞然大物。

擂台已经冷寂了下来，百息过后，谁都能感觉到空气中渗透的寒意。

秦江偶然间的一个眼神，望向裁判，裁判不由双腿颤抖，就要逃离擂台。裁判没有运转灵力起飞时，另一名武者，已经上了擂台。

这名武者，玄境二重天实力，夏家客卿，在帝都玄境武者中，也拥有不小的威名。

刀芒乍泄又收回，武者吐气均匀，展露了一手圆润柔滑的控制技巧。假以时日，武者必将踏入玄境三重天之列。

秦江血色的眼瞳锁定了武者，身形疾驰，就向武者奔来，如同压抑的野兽突然遇到了美味的猎物。

武者不紧不慢，动作优雅。刀剑客，这是这名武者的外号，传闻这是当年某位刀剑双绝，以刀为剑，以剑为刀的武者的尊号，帝都武者为了吹捧，也将此盛名赠与了眼前的刀客。

漫天的血雨盛开，刀碎人死。名重一时的刀剑客，在入魔的秦江面前，连一招都没有撑过去。当然，这也是秦江此刻处于状态的巅峰，一招用尽全部力气，对决生死。

裁判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生起兔死狐悲之意。死去的武者，是裁判的一个对头，但见到他几乎被乱刀分尸的惨状，裁判还是不由生出了痛哭之意。

“周府，胜。”裁判高呼，声音悲怆。大悲有大勇，裁判此刻，竟然直面秦江，没有生出畏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