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宫有个规定，仙人如若再升一个班位，则必须下到凡间历练一番。古月笙已在第八十七位班位上待了许久，但他此次下凡可不是为了提升官阶，而是趁着师父酒仙慕白为了天宫盛宴去往东山酿酒的空隙，来到这凡间走一遭。早就听闻人间繁华热闹，凡人也甚是有趣，古月笙虽贵为仙班一名，但他从小受师父不羁性情熏染，几千岁的仙了，依旧是一颗孩童心性。
古月笙一看到小七，便知他俩实在“臭味相投”，这个人间小丫头古灵精怪，对他古月笙的路子！看着小七撅着嘴巴揉着额头的可爱模样，古月笙越发觉得有趣，他两手握拳抵着下巴，一脸谄笑的看着小七，对她发出“求认识、求交往”的讯息。
古月笙的俊脸凑得越来越近，他身上好闻的清冽气息也争先恐后地闯入未知的领地，古月笙还不忘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下一下跳动在点点暖阳下闪着柔和的光泽。他离得这样近，天知道小七有多拼命咽下源源不断往上涌的口水，她拼命憋出气息，生怕一破功就被他耻笑了去。这世间哪有这么不矜持的人？！
“你……你干吗？！”小七皱着眉头，故意摆出一副万分嫌弃的样子，其实她的身子已有些颤抖，还禁不住朝后退了几步。
“哈哈，小七，人家上仙想跟你交个朋友嘛！”梦青瑶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不淡定的小七，她必须逮着机会刺激她一次。不过，像古月笙这样俊逸出尘的仙人，就算是个男子也想多看几眼吧？
可不是吗？梦青瑶瞧老胡一直盯着古月笙看，已一语不言了许久。不过胡戈言现下想得可不仅仅是古月笙的长相风姿气度，对于这个初见的仙人，他的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熟悉感。
“应该是在金府有过一面之缘吧。”梦青瑶听到胡戈言的心思，轻声提醒他道。
是吗？胡戈言点点头，可能是吧。除了在金府，他想不出和他还可能在哪儿有什么交集。
“哦，各位还不认识我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古月笙，酒仙慕白的弟子，此番下凡是历练来了。”古月笙说着，顿了一顿，而后又接着说道：“我可都认识你们哦！”说着还不忘对他们眨眨眼睛。
真是一个自来熟的神仙！梦青瑶和小七被他不知从何处学来的“眨眼睛”这个招牌动作逗乐了，他这样活泼俏皮，和他高冷的身份一点都不配嘛。
“我只不过是在天上溜达了三日嘛，怎么你们一个个这样灰头土脸的？”古月笙又接着说道。
“我说上仙，我们凡人能跟你们神仙比吗？你们能长生不老，我们能吗？你们驾的是云，我们驾的是马好吗？！”见古月笙没什么神仙的架子，小七又开始咋咋呼呼了。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棋逢对手，古月笙刚要开口炮轰回去，这时梦青瑶却开口了：“上仙，你这云是从何处唤来的？”梦青瑶一直为唤不来云这件事懊恼万分，这下遇到个内行的，她可要问个清楚。
“教你驭云术的那人没说什么吗？”古月笙问道。
这时，久未言语的胡戈言却开口说道：“传青瑶驭云术的是在下的师父，或许，他本就不会什么驭云术。”胡戈言依旧觉得师父并非什么世外的神仙，要不然他为何瞒着自己那么多年？他可是他一直信赖敬重的师父啊！
“哈哈！”古月笙笑了两下，随即对胡戈言说道：“胡兄，不仅驭云术，你师父会的还多着呢！”
“是吗？还会什么？我当时就觉得胡公子你的师父本事不小哩！”小七听了古月笙这话，顿时来了兴趣，禁不住凑上前想要问个究竟。
古月笙对着小七的额头又是精准的一弹，“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古月笙故意拖长的话音惹得小七给了他好一通白眼，“切，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听呢！喂，能不能不要再弹我的头，很痛啊！”
“哦。”古月笙嘴上答应着，却随即一个飞身倏地移到小七跟前，猛不迭给了她又一记重弹。
“你！”小七捂着受了万点伤害的额头，紧咬着牙齿，很想要破口大骂，不过考虑到偶尔想要建立起来的淑女形象，只能恨恨地憋出“你说话不算数！”这几个字，誓要用夹带着冷箭的语言来杀死他。
就在两人一来一去的口舌交战中，只有梦青瑶注意到了胡戈言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他们心意相通，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他了。得不到自己最为尊重依赖的师父的坦诚相见，梦青瑶怎能不懂胡戈言此刻的失望落寞？
“老胡，我一直都在。”梦青瑶拉了拉胡戈言的衣袖，然后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容，“今日我来做你的一日之师如何？我来教你驭云术。”
胡戈言对她笑笑，小傻瓜，你自己都唤不来云呢！不过现下胡戈言心中觉得安慰舒心不少，不管怎样，此生能有青瑶相伴，他便满足了。
“你？青瑶，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刚才可问我如何唤云呢！”
两人燃起的温情被古月笙的一盆冷水浇的瞬间熄灭，梦青瑶早已在心中将他狠狠骂了一通，不过她还是强迫着自己对古月笙挤出一丝笑意，谁叫她现下有事求他呢？
“所以啊，上仙，这不就要求你相助了嘛！”
“是啊！古月笙大仙，我家小姐可从不求人的，你可要抓住机会哦！咳咳，不过你适才可没挑好时机，他们正你侬我侬呢！”小七这时也凑上前来，忍不住又调笑了小姐与胡公子一番，她这一路上啊，就靠这个来为自己增点乐趣了。
对古月笙要温言温语，对小七可没这么多顾忌，你个小丫头可是我的人，什么时候和别人穿一条裤子啦？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梦青瑶狠狠白了小七一眼，随即转脸对古月笙就堆上了个笑脸，变脸功夫那叫一个快准狠啊！
古月笙笑看着这两个一来一去的有趣姑娘，心想这人间他真是来对了，天上有什么好的，一个个都跟老学究似的整日板着一张脸，甚是无趣！还是人间好啊！
古月笙在天上仅位列第八十七位，官阶太低，再加上他平日里行为放荡不羁，与整个天宫甚是格格不入，因此很不受其他仙人待见。没想到，此次下凡倒显出他的许多重要性来。对于梦青瑶一问，他禁不住背着手臂，随即“咳咳”两声，先摆出点谱来。
“在平常天气与环境中，唤云只需在心中默念几遍即可，就像胡兄的师父所说那般。但如若遇到了诸如雨雪、风雷等极端的天气，或是身处有如眼下这般特殊的环境之中，只靠意念是完全不行的。”
古月笙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果然梦青瑶和小七急不可耐，竟齐声问道：“那要怎么办？”
古月笙笑笑，又接着说道：“每个习练驭云术的人都会有属于他自己独一无二的秘语，无论气候、环境如何，即使天上不见一朵云彩，只要一连默念三遍秘语，云朵自然就会出现的。”
“小姐，梅先生没告诉你秘语吗？”小七连忙问梦青瑶。
什么？还有秘语这回事？梦青瑶摇摇头，“没……”
“他当然没说！”古月笙打断梦青瑶的话，看着眼前三人向他投射过来的疑惑目光，他得意地笑笑，才又接下去说道：“因为，他也不知道！”
“啊？怎么会？！”古月笙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小七头一个惊呼。教法术只教一半，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古月笙这话梦青瑶听了也甚是落寞，看老胡的师父那么稳重慷慨的一个人，他大方赠予保命的雨洛丹，还以为他对自己很是怜爱呢，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小气！
这时胡戈言却说道：“还请古月兄明示。”他看古月笙似还有话要说，便索性问了出来。
古月笙点点头，“还是胡兄明白！”随即他又看向梦青瑶，然后接着说道：“这驭云秘语，旁人无从得知。随着个人习练愈加精进，这秘语便会裂骨而生，从而沁入血脉，成为个人独特的记忆。所谓‘秘语’之‘秘’，正是此意。”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驭云术竟是这般神奇！但是，照古月笙这般所说，这驭云术岂不是并非由梅念婷所传，而是梦青瑶原本就会的？
许是看出了梦青瑶的疑惑，古月笙对她点点头，然后轻声说道：“的确如此。青瑶，正如你所想，其实你原本就有这驭云的本事。”
“什么？！”梦青瑶与小七几乎同时一声惊呼。
古月笙笑笑，“可能你前世就已习练过吧。”
“小姐你不是吧？”小七勉强合上适才张得老大的嘴巴，随即又一脸渴望的看向古月笙，“请问这位大仙，我前世也有这本事吗？”
“还不快把口水擦擦，流了好长一串！”古月笙嫌弃道。看着满眼放光的小七，古月笙在心里将她取笑了一番。“你啊，可没你家小姐的本事！”
“啊？哦……”小七的眼神霎时黯淡了下去，说话也很没力气。
古月笙的话语亦真亦假，梦青瑶也说不清道不明。好吧，现下她勉强能够接受自己前世就会驭云之术这真假难辨的事实，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还摆在她的面前，就是——她的秘语呢？难道忘尽前世，秘语也忘啦？
“青瑶，你能想起什么吗？”看着一脸落寞的梦青瑶，胡戈言心里觉得很是难受。
梦青瑶摇摇头，“老胡，要不是上仙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前世就会驭云，更不要说还记不记得什么秘语了。”
“唉，前尘往事，还是忘了好啊！”
古月笙倏地来这么一声叹息，惹得三人都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待他反应过来，只好理理发丝以恢复镇定。
“要不，古月上仙你教教我们呗？您潇洒帅气、心地善良、气宇轩昂，一定不会看着我们这些贫苦百姓受苦而置之不理的对吧？”小七才不管古月笙适才的叹息缘于何因呢，她凑近他，将嘴甜的功夫发挥得出神入化。
说完小七就合上蜜罐子，等待古月笙的回答。适才她可把肚子里少得可怜的赞美之词都用上了，怎么回答他就看着办吧。
“额……好吧。”古月笙看看小七，又看看众人，勉强应了一声。在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三人之后，当然主要是把小七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看了个遍，随即才慢悠悠地说道：“我看你们还算骨质清奇，好在这驭云也并非什么高深的法术，我便勉强传授你们一二吧。”古月笙庆幸曾经闲来无事时将怎样教授驭云法术的仙书大致翻了一遍，没想到此刻竟有了用武之地，要知道，那可是他几千年来头一次翻书呢。
“得了吧！早等不及要卖弄一番吧？我看你就等着我这句话呢！”小七撇撇嘴，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对于古月笙适才的“重点照顾”她可记得清楚着呢！
古月笙不好意思地笑笑，“做人要坦诚，不过咱可以偶尔糊涂一点，对吧？”
“好啦好啦，别啰嗦了，还不快教我们，我快要饿晕啦！”小七捂紧空空的肚皮，紧皱着眉头催促道。这个话唠子古月笙，果真不懂百姓疾苦啊，的确需要历练一番！
古月笙点点头，他这次没再多说，他知道他们已在这里受了两日的苦。不过，现下他还有一件要事要说。
古月笙径直走到梦青瑶的身前，然后对她轻声说道：“青瑶，有一点你要知道，秘语只有一个，也就是说驭云术只能习练一次。”这句话总是要说，命运的规则，他也改变不了。
尽管古月笙这话梦青瑶早已预料得到，但当他真正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深深的落寞。梦青瑶禁不住垂下了头，脸上满是失望的神色。
看着一脸落寞的青瑶，古月笙也不好受，他心中本就有万语千言，但他作为仙班一名，是不可掺和凡人的命运的。他转首看向小七，祈求能从她那里获得一些使她家小姐舒心的法子，可小七也只能对他摇摇头，尽管她万分不愿，但她也的确无能为力呀。
随着梦青瑶的失望，气氛顿时陷入了沉闷，就在他们都不知所措的时候，胡戈言的一句温言宛如一道温暖的光线投射到了他们的心中，使得他们的心霎时间明朗起来。
“青瑶，你有我呢。”
胡戈言的话轻柔而坚定，给人一种满满的安定感，梦青瑶对他笑笑，此生有你相伴，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