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毕业季一次神秘的宴会

严瑾的本科生毕业论文是关于房地产交易中的法律实践方向的。她选这个课题，也有点近水楼台的意思。

严瑾所在的课题组一共四个同学，两男两女。严瑾是课题组长。这一天，她和王大福联系，希望到他的房地产公司收集一些数据。王大福答应得非常爽快，立即安排办公室和法律事务处专人来接待。快到中午时，严瑾他们的资料收集完毕，准备打道回校。房产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刘小丽挽留道：“王总有交代，中午一定要留下你们吃个便饭，还说有些问题他要当面请教！”

其他三人都看着严瑾。严瑾怎么也得客套一下吧。她说：“这样不好吧？我们给贵公司添了这么多麻烦，还怎么好意思吃饭嘛！”

刘小丽脸上挂着职业式的微笑，很坚决地挽留道：“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既然是王总要请教你们，那你们就是公司的客人。客随主便，是我们中华民族的起码礼仪嘛！”

严瑾对其他同学笑道：“你们看，刘主任都上升到这个高度了，我们再不留下，就是失礼了！你们说哩？”

其他三人巴不得留下来吃顿大餐，都连声表示赞同：“那是，那是，恭敬不如从命！”

这些学子天天在食堂里吃饭，肚子里油水少，正是需要补充补充的当口，有这个好事，当然求之不得。

四个人按照刘主任的指引，步行往饭店走去。

祖籍甘肃天水的女孩蓝玫悄悄问严瑾：“严瑾，王老板请我们吃饭啥意思？我们几个学生能帮他啥忙？”

祖籍河北的大个男生尹先国坏笑道：“我看你们两个美女要小心了！据说土豪就喜欢你们这一号的。尤其是你蓝玫，还是个小四眼，一身的书卷气，最容易成为目标了！”

老家陕西的男生孟哲熙笑道：“尹先国此言差矣！看过《蓝宇》吗？现在人家土豪都改重口味了！小女生已经吸引不了他们的眼球了！”

严瑾气得双目圆睁，瞪着两个男生道：“会聊天吗？怎么好好的话到你们嘴里，就臭不可闻了？！”

蓝玫拍着手解气地笑道：“严瑾教训得好！解气！你们两个家伙就知道欺负我！遇到严瑾，没词了吧？”

严瑾是系里的学生会主席，又是全学校出了名的美女学霸，平时见到男生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一般男生见到她都有点打怵。倒是有很多男生想追求她，但绝大多数只有其心没有其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发条求爱短信，严瑾一般就是直接删除，然后拉黑了事。

尹先国尴尬地笑道：“蓝玫，凡是皆有因果，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嘛！”

孟哲熙说：“海纳百川，无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尹先国听了忽然大笑起来。

孟哲熙莫名其妙，问尹先国：“笑啥嘛？我说得不对？”

尹先国拉着孟哲熙故意走慢几步，落在蓝玫和严瑾身后。他手指着蓝玫和严瑾的背影，附耳对孟哲熙道：“你说人家奶大！”

孟哲熙笑骂道：“你个标准的氓流！”孟哲熙不想太刺激尹先国，故意把流氓说成氓流。

尹先国笑得更厉害了！

严瑾回头喊道：“快走啦！难道还要人家三请四催呀！”

午宴安排在高新区一家名为“东坡学士”的川菜馆。办公室的小张已经先期到达。小张将他们四人引上二楼，来到“富乐山”雅间。严瑾见到雅间上“富乐山”三个字，惊喜地喊道：“哟，这个雅间还是我们绵阳的地名哦！”

小张笑道：“我们王总就喜欢这个雅间，来了好多次了！”

严瑾心里一紧，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了！

蓝玫问严瑾道：“你们绵阳的富乐山有没有我们天水的麦积山大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富乐山哩！好不好玩？”

严瑾赶紧接话道：“哦，就是绵阳城边上的一座小山！不过现在建设得还是蛮漂亮的！山上有五星级宾馆，还有公园、青少年活动宫等。山上每年都举办菊展哩！尹先国，富乐山还和你们河北沾点边！”

尹先国不信：“怎么可能？”

“富乐山的山脚下有刘关张的塑像，据说刘备到成都就是走的梓州，也就是现在的绵阳。刘备发迹之前不是在你们河北哟。”

“我不喜欢那个爱哭的老男人！我们燕赵自古多悲歌之士，自从出了个这么个爱哭的家伙，把我们河北的名声都毁了！”尹先国愤愤然道。

孟哲熙调侃道：“没看出来，你这个对国际法情有独钟的人，居然还有这么浓厚的家国情怀啊？”

蓝玫接话道：“他这也叫家国情怀啊？就是狭隘的家乡主义！”

严瑾见小张在边上无话可说，赶紧打岔道：“喂！别打嘴仗了！看看菜谱吧，好好品尝品尝我们四川的美食！”

蓝玫说：“还是等王总来了点吧？”

小张说：“没事没事，刘主任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我们先点菜。没关系，你们是王总的贵客，大家不要客气！”

五个年轻人在雅间聊得热火朝天。“富乐山”雅间的门被推开，王大福在刘小丽和助手兼司机潘凯中的陪同下，满面春风地大踏步走了进来。

严瑾抬头看去，只见王大福身高在180厘米左右，身材匀称，身姿挺拔。他穿着一件白净的衬衫，袖口紧锁。下身穿着一件深蓝色偏黑的西裤。脚上的黑色小牛皮的皮鞋锃光瓦亮。他的小腹微微隆起，紧束着一根LV的皮带。他的头发大约染过，黑漆漆的，两鬓的头发剪得紧靠头皮留着短茬，头顶的头发不密不疏，朝右边梳着。浑身透着一股精神气。

在他的右手边是他的助手潘凯中，帮他拎着包，拿着他的西服上衣。左手边是办公室主任刘小丽。

刘小丽对严瑾等人介绍道：“同学们，我们刘总亲自来宴请大家来了！”

严瑾带头鼓掌。

刘小丽给王大福一一介绍。王大福和大家挨着握了手。

介绍到严瑾时，王大富并没有表现出和严瑾很熟的意思。只是握手时，略微多加了一把力。

王大富落座，对大家说：“不好意思！上午有个商务洽谈，来迟了！”说完，又转头问小张：“菜都点好了吧？”

小张说：“点好了！就是酒水还没有定！”

王大福用湿巾擦着脸，问大家：“大家想喝点啥？不要客气！”

刘小丽建议道：“我看有女生，又是大中午的，喝点红的吧！你们男生嘛就喝啤的！”

潘凯中提醒道：“王总不能喝啤酒！”王大富今年检查身体，尿酸的指标有点偏高。所以他几乎不再喝啤酒了！

王大福笑笑说：“中午最好也不喝白酒，喝了下午犯晕。要是大家不介意的话，我们都喝点红酒吧！”

“不介意，不介意！”

四个人都有点拘谨，脸上带着笑，望着王大福一叠声地回答。

王大福就对潘凯中说：“到车上把陈总送我的两瓶拉菲拿上来，我们总量控制，喝完两瓶酒就不加了！大家说行吗？”

尹先国听说要喝拉菲，激动地搓着手，惊呼道：“拉菲呀！法国的红酒，我可从来没喝过啊！”

尹先国的大惊小怪使得严瑾等三人脸上都很不自然。

大家都听说过拉菲，近年来，该酒的价格被炒得高得离谱。

王大福很善解人意。他笑笑说道：“正好，我也没喝过拉菲，今天我们一起来品尝品尝！看它的味道比我们老陕的西凤咋样？”

尹先国又是一声惊呼：“啊，王总都没有喝过啊！听说这种酒贵得吓死人的！”

“管它多贵，我又没花钱，是一个朋友送的！”

蓝玫笑道：“王总，您的朋友出手好大方啊！”

王大福仍然微笑着说：“我估计他也没花钱，也是别人送的！要不，他舍不得送我！”

大家被王大富逗得笑出声来。桌上的气氛轻松了些。

严瑾听了王大福的话，心里暗暗赞叹：什么叫阅历？什么叫情商？什么叫成功人士？王大福的表现就是一个绝好的例证。他们的成功不一定缘于毕业于名校，拥有多高的学历。和一般人相比，他们最大的优势应该就是他们超强的情商。王大富何尝没有喝过拉菲，但他为了照顾年轻人的情绪，并不介意把自己说得好像没有见过世面一样。

很快，美食开始陆陆续续上桌。在王大福的鼓励下，大家欢欣雀跃，各取所需，相互敬酒，其乐融融。

严瑾的最爱的毛血旺上了桌——她开心地叫了起来：“我们四川的名菜来了！”说着，她拿起一双公筷，说：“大家等等，我先尝尝，看他们店里的味道正宗不正宗！”

严瑾尝了一口，摇摇头：“还是没有我们绵阳人做得安逸哟！”

刘小丽觉得严瑾的说法可能会伤到王大福的面子，赶紧解释说：“小严，这家店是四川眉州的风味。最有名的是东坡肉、东坡肘子、东坡羊肉、东坡凉粉、东坡牛肉米线等，毛血旺不是这家店的招牌菜！”

王大福接话道：“小丽，人家小严是四川人，最有发言权！我们老陕可能吃不出的差别，人家舌尖尝尝就知道了！要是吃羊肉泡、岐山面，问哪家味道好，小严就比不上你和我了！你说是不是呀，小严？”

严瑾笑道：“那是！王总走南闯北，哪里的味道没有尝过？！”

王大福拿不准严瑾的话语里是不是还夹带着别的含义，只是笑笑，没有接话。端起杯子又给大家敬酒。

王大福呷了一口酒。换了一个话题，他问坐在自己右边的尹先国道：“小尹，马上就毕业到暑假了，有没有出行计划呀？”

尹先国道：“肯定有啊，就是拿不准去哪里？我想骑车去大理和丽江，还没有找到伴哩！”

孟哲熙叹了一口气，说：“我不能和你比！我哪里也去不了，要准备考公务员！”

蓝玫说：“我去海南，去看天涯海角！”

王大福很自然地把头转向右边的严瑾，问：“小严有什么想法哩？”

严瑾正在喝汤，见王大福问到自己，笑了一下说：“我嘛，时间倒是有，就怕定的目标有点大，恐怕难得实现哦！”

严瑾卖了一个关子，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王大福鼓励道：“说出来大家一起欣赏嘛！”

严瑾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我就是想沿着古人征服西域的路线走一趟。看看大漠，看看驼队，看看胡杨，还有那巍峨的天山。”

尹先国笑道：“你不就是想去一趟新疆嘛！”

王大福说：“不仅仅是新疆哦！银川平原、河西走廊、祁连山下，一路上的人文历史太多了！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看完的！”

孟哲熙问道：“王总肯定去过新疆吧？”

王大福说：“前后不下十次。我自己曾一人驾车跑遍南疆北疆。在新疆时，感觉好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但离开新疆之后，又总是觉得意犹未尽！新疆真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严瑾第一次听王大福提到他的新疆之行，也很感兴趣：“王总，你觉得新疆迷人之处在哪里？”

王大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觉得应该是三个方面。一个是风景。新疆太大，160万平方公里。什么概念？八个陕西省！全国的六分之一！正因为大，其风景就很全面，草原、大漠、戈壁、森林、河流、峡谷、雪山等等，各种景色应有尽有。我觉得一个人的一生肯定不可能全部看完。其次是历史，新疆大地上，曾经是中原和匈奴、突厥等少数民族相互征战的地区。多种文化在此地碰撞，留下了深厚的历史遗存。第三就是文化。歌舞、饮食、服饰无不迥异于中原。那里的少数民族大多数信奉伊斯兰教，但并不禁止歌舞等娱乐。你们有机会去新疆的话，一定要沉下去，到最民族最基层去，在那里才能感受到少数民族那种对生活的热情！”

蓝玫听完，夸张地鼓掌叫道：“王总，您完全可以到我们学校历史系去开讲座了！”

王大福很受用，笑道：“孔夫子面前说春秋，我这半瓶水在你们面前纯粹是班门弄斧！”

王大福的一番话，让严瑾对他有点刮目相看。

刘小丽说：“我们王总这几年看了好多历史书！全本的《资治通鉴》、《古文观止》、《史记》、《汉书》，天天都在看！”

王大福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小时候书读少了，现在想恶补一下！没有老师指点，囫囵吞枣，一知半解，瞎看！”

严瑾扑哧笑出声来。

王大福笑着问严瑾：“小严，我说得不对吗？”

严瑾笑道：“没有，没有！我是没想到这么大企业的董事长，居然这么谦虚！”

王大福又提起一个话题：“你们都是学法律的高材生。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你说我们中国在南海不是有个九段线吗？越南、菲律宾等国都占着我们的好多岛礁，我们既然不能用武力夺回，为什么不到国际法庭通过法律去解决？”

严瑾用双手的食指一起指向尹先国，说：“问他！尹先国刚刚保送上国际法的研究生，主攻方向就是海洋法！”

王大福笑了：“看来我还问对人了！”

尹先国平时就对国际法非常感兴趣，课余时间都基本花在阅读这类书籍上了。他和严瑾一样也是保研的。暑假过后，他就要到一所海洋大学去读研。

尹先国用很学术的语言给大家讲了一遍。王大福连连点头，又请教了“大陆法系”和海洋法系“的区别。

大家又各抒己见谈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刘小丽悄悄地看了看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她用请示的语气问王大福道：“王总，您下午开会的时间快到了！您看是不是可以散席了？！”

王大福看杯中还有一点酒，就站起身，举杯说：“最后一杯酒！感谢几位同学的光临！同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谢谢你们！干了！”

大家热烈响应，站起身，一起碰杯，喝干了杯中酒。

王大福让司机潘凯中开车把四人送回了学校。

四人下了车，进到校园里，蓝玫对严瑾说：“我一路上还是没想明白。这么大企业的董事长为啥要请我们吃饭？”

严瑾没有看她，说：“晚饭你多吃一点，再接着使劲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