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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火焰山

作者:渔岸踏歌 | 发布时间 | 2017-01-03 | 字数:7444

在耿秉营中任偏将的关宠,因为参与攻打车师国有功,和耿恭一道被提拔为戊己校尉,也分兵五百人,奉命前往车师前国的柳中城驻屯。

柳中城距离金蒲城有五百多里地,中间相隔皆为戈壁荒漠,因城边有一片近千亩的柳树林而得名。

公元75年5月的一天,天气晴朗,刮了半个多月的大风也小了许多。耿恭带领荀直、石修、张封和范羌等人,一路向东,把关宠的队伍送出十里之外。临别时,耿恭紧握关宠的手,不无担心地嘱咐道:“玉博兄,此行漫漫,多多珍重!”没成想,这居然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

在车师后国辅国侯昌安的陪同下,关宠带领军士向柳中城进发。刚开始出发时,汉军队伍旌旗招展,盔甲鲜明,衣装齐整。关宠骑在马上,和辅国侯昌安并辔而行。昌安是个话唠,略通汉语。一路上,用半通不通的汉语和关宠起劲地聊着一路上的风景,全然不管关宠是否听得懂。

早上出发时,气温还很低,军士们穿着棉衣,外套软甲,尚且觉得有些寒意,但到了午间,气温一下子升到了夏天的样子。坐在马上的关宠已经脱了两回衣服,还是热得浑身冒汗。好在西域天气干热,汗水很快就被蒸发,只是脸上黏糊糊有些不适之感。身后的步卒因为是步行,更加狼狈。身上的衣装再也不见齐整的模样。队伍也是歪歪斜斜,五百人的队伍居然拉长到了两里多地。原来打着的旗帜,也都卷巴卷巴,有的扛在肩上,有的放在随行的马车马匹上。关宠在马上朝远方望去,只见灰白色的地表面,晃动着一人多高的白色火苗——那是地表温度高于空气温度,热力交换作用形成的空气扰动现象。但在戈壁滩上行进的人马,往往容易受到这种现象的暗示,高温引起的焦躁心情会更加急迫。关宠回头看看身后的队伍,犹如吃了败仗一样。他皱着眉头,有些生气。对司马牟平吩咐道:“原地休息,收拢队伍!”

关宠下马,贴身卫士郑铁从马兜中拿出一个小马扎,伺候关宠坐下休息。队伍听到原地休息的命令,大多是就地坐下,甚至躺在地上。

关宠看到身边的辅国侯昌安却毫不介意,气定神闲,也没见他减衣擦汗。水也喝得很少。关宠于是问道:“昌安,何故你不怕冷,也不怕热,而我们汉人个个叫苦连天?”

昌安笑道:“我尊敬的校尉大人,你们汉人到我们西域嘛,时间短短的嘛!当然不喜欢啦。我儿子,我,我的父亲,我的爷爷,我爷爷的爷爷,都在这个地方出生的。我们习惯了,不怕了。再往前走一天、两天、三天,比这难受的地方很多的,有风,很大的风,能把马儿子大的石头吹得满地跑的风,马、骆驼这些大牲口都怕的。还有火焰山,满山都是大火,走近山,都要被烤成羊肉串的。我不是吓唬你们的,好多汉人来了嘛,又都走了。你们最后也是要走的嘛!”

坐的离他们比较近的一些士兵听见了昌安的话,开始窃窃私语。一个小名叫皮子的大个子士兵咂舌道:“我的个亲娘啊,能把马儿子大的石头吹跑,那我们还受得了啊?”

“火焰山我听说过,隔几十里就能看到满天的火苗!一年四季从来不熄!”叫疙瘩的小个子士兵接话道,“唉!真他娘的晦气,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皮子对他比较了解,就故意臭他道:“谁叫你不长眼,偷东西偷到知府家去了!充军算是便宜你,不杀你就万幸了!”

“有吃有喝谁愿意偷啊?不是饿得受不了了么!”疙瘩辩解道。

“听说你偷的是金银绸缎,不是吃食哦!”臭他的皮子不依不饶。

“我还只是偷点东西,哪能和杀过人的你比!”疙瘩回嘴挖苦道。

“老子杀的是恶霸,是仇人,不像你,你他娘的从小就没干过正事,净他娘的偷鸡摸狗了!你不嫌寒碜,我还嫌哩!”皮子提高声音,有些恼羞成怒地说。

疙瘩占了下风,有点气急败坏,脱口而出道:“揭人不揭短,你他娘的再说我揍你了!

“揍我?”听说要揍自己,本来斜躺着的皮子直起上身,怒气冲冲地,把头伸到疙瘩跟前,呛道:“来,朝这里揍,兄弟决不还手,还手我是你孙子!”皮子比疙瘩要高出一个头,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上。而且皮子打仗时就是个凶狠玩命的角色,只有听说他揍人,还没有听说别人揍他的。听疙瘩威胁要揍自己,皮子感到受了极大的侮辱。

疙瘩其实就是顺嘴一说,过过嘴瘾,哪里敢动手。但大家都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勇士,他也不甘示弱,继续嘴硬道:“皮子,你以为我不敢揍你啊?匈奴人我都杀了无数个了!还怕你不成!”疙瘩一边说,屁股一边往后挪。

“哟,你杀了几个匈奴人啊,说来听听,看看谁杀得多?你小子还跟我比这个!你是不是不敢动手?你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说着,皮子爬起来就要扑向疙瘩。疙瘩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躲到一个中年军士王爽的身后。王爽就劝道:“皮子,天气热,火气旺,歇歇脚就好了!干嘛跟疙瘩一般见识?你好好的一边呆着去!”王爽有一张方正、棱角分明的脸,平时对周围的兄弟照顾有加。尤其是在和匈奴人短兵相接时,救过很多兄弟的性命,在士兵中威望很高。听到王爽发声,皮子就自找台阶,指着疙瘩骂道:“你个王八犊子,小杂种,今天看在王大哥的面子上,饶你不死!下次再和我叽叽歪歪,看我不捏死你!”

疙瘩还不服输地说道:“是你惹我的,我又没惹你!”

司马牟平见状,走过来呵斥道:“有完没完?走了大半天,不累啊?不嫌烦啊?有那工夫好好歇歇,路还长着哩!”

关宠身边的昌安还在描述着一路上的艰辛。他说:“我父亲原来嘛就在前部当大官,有一回,就是现在这个天气,回金蒲城送东西,带了几十多个卫士,好多好多马,好多好多羊子,好多好多牛,还有好多骆驼,他帮前部的王嘛,给后部的王送的。走到那个黑风口,黑风口知道吧?一年四季刮风的地方,很厉害的!就是这个天气嘛,晚上睡觉的时候嘛,下雪啰!好大好大的雪,巴掌一样大的雪花,下了一个晚上。雪嘛,一人多深,帐篷都被埋了!人嘛,马嘛,羊子嘛,骆驼嘛,牛嘛,全都死光光了!”昌安说着,不禁流下泪来。

关宠有点不信,但见昌安伤心的样子,就有些将信将疑。于是他问道:“哪有五月天下雪的,你是不是记错了?”

“嗯,记不错的,我父亲死了的日子怎么会记错?原来嘛,五月也不会下雪的,所以嘛,衣服带少了,谁也没想到嘛,就死了啰!那一年,我们冻死了好多的羊子,牛啊马啊,死了好多好多!”昌安言之凿凿。

关宠抬头看看艳阳高照的天空,问假司马张岩道:“张司马,你看会下雪吧?”

张岩笑道:“听他瞎扯,都到夏季了,再怎么地,也不至于下雪吧?!”

牟平道:“看昌安的意思不像在讲假话,我们路上不要耽搁太久,抓紧时间到了柳中城就好了!”

关宠站起身,下令道:“那就开拔,出发!”

部队经过黑风口的时候,风的确比来路上的风大了很多。骑在马上,人都会被吹得东倒西歪,大家都下马牵马而行。昌安还不肯住口,扯着嗓子跟关宠说话:“校尉大人,我没有乱说嘛!风大的很哦!你们要快点通过,说不定会变天的!这里的风,天天都有的,没有一天停过的!”

好在是有惊无险,队伍平安通过。

走到第十天,昌安道:“前面不远就到火焰山了。到了火焰山,离交河城就只有八十里地了。校尉大人,是不是我前头先去通知前部王,让他做好准备欢迎汉军啊?!免得到时候,汉军突然到了,他们没有准备,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住的,不开心啊!”

关宠心想:这个辅国侯昌安嘴巴是碎点,但心思还是蛮缜密的。有些事还能考虑到自己前面。不错!

关宠于是道:“辅国侯此言甚好!那就让我的军师黄涛和你一同前往,我们最多第三天晌午后赶到交河城。”

黄涛答应一声,拨马下去到辎重车跟前领取物质装备。和黄涛攀上了老乡关系的疙瘩,见黄涛从自己身边经过,就招呼道:“军师老乡,忙什么呢?”

黄涛答应一声说:“校尉让我打前站,和昌安一起先去车师前国。”

疙瘩闻言央求道:“军师老乡,你带上我吧,你们总归要人伺候吧?”

黄涛见他说的有理,知道他平时为人机灵,打算卖他个人情。于是,他勒住马说道:“你说的也是,等我回过校尉再来找你!”

黄涛和昌安带着疙瘩,三人三匹马,向交河城方向疾驰而去。

队伍慢慢靠近火焰山,关宠在马上不由得赞道:好一座火焰山!

只见火焰山在阳光的照射下,满山都飘动着赤红色的火苗,火苗外围镶着亮白色的白光,整座山都笼罩在燃烧的火苗之中,闪闪发亮,熊熊燃烧,绵延不绝。队伍还隔着十几里,人人都感受到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原来,火焰山是由西向东、横亘在吐鲁番盆地北沿的山脉构成。山体堆积着红色的砂岩和页岩,由于常年干旱少雨,岩石中的铁离子被高度氧化,形成火红的颜色。放眼望去,只见一条条长年累月被风雨侵蚀的带状沟壑从山顶通向山脚,状如干柴堆积。最神奇的是山顶的颜色红于山脚,且在上部有一条横向的冲积沟将山体的颜色分成两个部分,真像下面架着干柴,烈火在山上熊熊燃烧。火焰山是整个西域极端温度最高的地方。到了夏季高温季节,山上飞鸟绝迹,人迹罕至,寸草不生。倒是山下的沟壑之中,因为地下泉水的缘故,藏有许多小型的绿洲。那里绿树成荫,流水潺潺,瓜果飘香。

关宠带着队伍顶着烈焰向着火焰山行进。在到达山脚下时,天公作美,太阳躲进了云层里。天气阴沉下来,气温并不是很高。大家原本有了被火焰山炙烤的心理准备,谁知到了近前,也没有料想的那么恐怖。

皮子对王爽说道:“王大哥,不是说火焰山烤得死人吗?我看不怎么样啊!”

王爽到底年长些,他说:“那是今天太阳不毒,赶上大太阳的时候,肯定不好受!”

“也是啊,老天爷一路上还是蛮照顾我们的!关将军总说天佑大汉,还是有些道理哦!”皮子赞同道。

“天气算什么!再怎么地,人也有办法防着它!最怕的是人啊!”王爽有些担心地说。

“王大哥说的是匈奴人?有窦将军跟耿将军的大军镇守着,怕个鸟!”皮子不屑地说。

“话是这么讲,事不知是不是这么做。谁知道朝廷哪根筋搭错了,把他们调走,我们孤军在西域,怎么是匈奴人的对手!”王爽说。

“王大哥,你还是省省心吧。该吃吃,该喝喝,你说的那些事,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就算窦将军他们撤了,不是还有西域都护陈睦将军在这里吗?不是还有将兵长史班超在这里吗?不要瞎操心了!”皮子半是调侃半是安慰地说道。

走过火焰山,离交河城还有三十多里的时候,天黑了下来。黄涛和辅国侯昌安领着车师前国的一个译长和都尉玉普前来迎接汉军。见到关宠,都尉玉普下马,寒暄已毕,躬身抱拳,一本正经地说:“尊敬的大汉校尉关将军阁下,本都尉玉普奉我车师前国国王之命,前来迎接将军所率贵军,国王将在明天晚上设宴为将军及各位勇士洗尘接风,请关将军今日早早安歇,明天交河城见!”

见都尉十分客气,关宠觉得很是受用,赶紧下马,回礼道:“请都尉先行,替我谢过你家国王陛下。本将务必于明天下午赶到交河城,再行面谢。”说完,对军师黄涛耳语了一番。不一会,黄涛带着十两黄金返回,分成两份,给译长和都尉一人一份。都尉大喜,不知如何感谢关宠才好。只说日后有需要帮忙处,义不容辞。说完,两人上马连夜奔交河城回去交令。

当夜,是皮子值班站岗。半夜时分,疙瘩鬼鬼祟祟来到哨位。皮子发现有人,呼喝一声:“谁?口令!”

“皮子,是我,疙瘩!”皮子收回手中的长枪,冷淡地说:“不去睡觉,瞎跑什么呀!小心狼把你叼去了!”

疙瘩来到皮子跟前,递给皮子一个布袋,说:“给你的!打开看看!”

皮子闻出了袋子里食物香味,猜出是吃的,但还是故作矜持道:“啥呀,神神秘秘的!”

“吃的!我昨天从桌上顺的!给了一点王大哥,多半都给你拿来了!快打开嘛!”那个年代,对于一般人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食物,尤其是有油水的食物更加重要的了。要不怎么从古到今,都把当兵跟吃粮联系在一起哩。

皮子打开布袋,因为光线黯淡,看不真切。疙瘩在一边怂恿道:“你闻闻,好好闻闻,可都是好东西哩!”

皮子把袋子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说:“有酒!还有肉!还有油饼!”

疙瘩得意地笑道:“咋样?兄弟够意思吧?!我跟军师吃了几顿好酒饭,就没忘记你!你看,这是一皮囊的酒,风干马肉,还有马肠,油炸果子,够你吃个饱的!快吃吧!”

皮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幸亏没揍你!把你揍坏了,谁给我带吃的啊!”

疙瘩说:“就是,说你几句,你脾气大的不行了!动不动就要捏死我,看你把我捏死,谁还给你弄吃的!嘿嘿!”

“那你也吃几口嘛!”皮子谦让道。

“我都吃了好几顿了!你吃吧!”疙瘩蹲在皮子身旁,看着皮子,一口酒,一口肉,心里比自己吃还美滋滋的。

两个人正在小声聊着,不曾想到关宠带着牟平查哨来到皮子所在的哨位。

走近哨位,牟平鼻子尖,先于关宠闻到了一股酒味。于是,厉声喊了一声:“张皮子!”

皮子吓得从阴影里站起身来,回答道:“在此!”

“你在干啥?”

“报告司马,小的在值班放哨!”皮子声音有些变调。

躲在暗处的疙瘩想溜,弓着身子从皮子身后起身,被牟平一声断喝:“谁?给我站住!”疙瘩跟点了穴位一样,原地站下了。

牟平走到两人身边,拎出布袋,来到关宠身边,说:“校尉,这两个混蛋值班放哨居然喝酒!”

关宠冷冷道:“捆上,按军法从事!”

第二天早上集合点名,值日官张岩整理好队伍,请关宠队前讲话。关宠满脸铁青,语气森然地说道:“大汉的勇士们!大家跟着关宠抛家别舍来到西域,和我一样,都有一颗报效朝廷,建功立业的雄心!本来,我关宠对待大家,犹如兄弟家人,从来不加责罚。为啥呀?为的是,希望大家能够体察我的良苦用心,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深入绝地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家松懈斗志,视军纪如儿戏!长此以往,怎和匈奴人交战!别说匈奴人,就是一个小小的西域小国就会要了我们的性命!就在昨天晚上,我查夜巡哨的时候,居然发现有人在值班时喝酒吃肉,开心得很啊!我看你是死到临头,不知死活!带上来!”关宠喊道。

随着关宠的喊声,皮子和疙瘩两个人被五花大绑押到队伍前面。关宠指着两个人说:“就是这两个家伙,敢于在非常时期冒渎军威,大家说怎么办?”

队伍里只有窃窃私语,没人回答关宠的问话。

关宠见状,说:“我知道,大家朝夕相处,有了感情,不想表态。那好,我来说,军法如山,立即将两人就地正法,以儆效尤!”说着,就有两个拿着环首大刀的军士分别走到皮子和疙瘩的身边来。

见关宠动了真格的,王爽带头喊道:“校尉大人,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队伍里大多数人喊道。

王爽带头跪下。

见到面前黑压压跪下的军士,关宠厉声说:“你们要干啥?违反军纪,就当严惩!”

牟平、张岩、黄涛也跟着跪在关宠的面前,喊道:“校尉息怒,刀下留人!”

黄涛说:“疙瘩和皮子两个人都立有战功,朝廷还来不及进行奖赏,因为违反军纪就把他们杀掉,朝廷的奖赏下来,如何回复?我看不如让他们今后戴罪立功!”

关宠其实也没有真心准备杀他们,只是要严肃军纪,就借这个事情教育大家。他也熟知皮子和疙瘩的战场表现,两个人所获匈奴人的首级排在全军前五名。见效果达到了,关宠就问大家:“黄军师说的话,大家同意吗?”

“同意!”

“我不完全同意!”关宠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让他们受二十军棍,关禁闭十天,罚喂马一个月!”

黄涛朝疙瘩和皮子瞪眼道:“还不快谢校尉的不杀之恩!”

皮子和疙瘩嘴里塞着碎布,双手绑在身后,扑通跪在关宠面前,磕头如捣蒜。

柳中城城边有一片近千亩的柳树林,柳树林不知何年形成,城中最老的老人也说不清。林中最大的一棵柳树,胸径超过六尺,盘根错节,树冠宛如巨型伞盖,就是六个壮汉手牵手也只能勉强围住。此树在当地被称为神树,据说中空的树洞是一个法力无边树神的宫殿。每年春天,柳树发芽之前,当地的巫师就会选定一个日子来举行隆重的祭拜树神活动。

柳中城的东面是一条名叫黄峪沟的小河,小河通向西南面的月光湖。城里还有人靠在湖里打鱼为生。

关宠带队只在交河城逗留了三天,就带队来到了距离交河城一百五十里地的柳中城。

到达柳中城的这一天,天气晴好,艳阳高照。城中居民都是单衣单裤,发髻高绾,为了凉快,多数人没有戴帽子。士兵们在戈壁沙漠行走了数日,个个风尘仆仆,满面油汗,身上多日没有洗澡,浑身臭味扑鼻。乍见到清清的河水,个个心情躁动,河水似乎伸出了一个个钩子,钩住了汉军士兵的眼睛。关宠见状,命令张岩、牟平约束队伍,不得擅自行动。大家耐着性子,卸下装备,安顿好了住地。得到了军官们的批准,一群人大呼小叫冲向小河。河岸边有几个小媳妇在洗衣服,见到突然冲过来的汉军小伙子,吓得花容失色,大多丢下衣服,远远避开。河水本来就不深,被几百人在里面一搅合,全都变成了泥汤。大家不管不顾,虽说不能尽情畅游,总比没水要好很多,起码也能马马虎虎清洗个大概。

第二天,关宠带领军师、司马等人巡视全城,看完后,不禁眉头紧锁。军师黄涛道:“校尉,此地四周一马平川,虽有城墙阻隔,却无一险可守。黄峪沟与其说是一条河,还不如说是一条水沟。不用马,徒步涉水轻易就过来了!匈奴大军要是来了,易攻难守啊!”

牟平说:“城墙多少年没修整了,缺口到处都是!不如换地方!”

张岩反对道:“都护的指令就是驻屯柳中城,总不能招呼不打,就擅自更换地点吧?”

关宠撮撮牙花,说:“换地方驻防,眼前恐怕不现实。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一是要赶紧加固城防,修筑工事,做好御敌准备;二是选一精明强干之人,到都护府请示,最好更换地点。”

短暂的休整很快过去了,战备工作紧锣密鼓展开。

关宠的队伍到达柳中城不到三个月,有信使从金蒲城来,说是耿恭所部被匈奴数万人围困,请求发兵支援。关宠闻言,默然不语。他心想:数万敌人围困一个小小的金蒲城,我手头只有五百兵卒,如何能够解围!但如果见死不救,我又于心何安?罢,罢,罢,就算是鸡蛋碰石头,我也得派人去碰一碰!想到这里,关宠找来军师黄涛,说:“军师,耿校尉所部危在旦夕,你看,我们如何营救为好?”

黄涛说:“数百里驰援,远水难解近渴。但不出援手,日后谁肯再帮你我?不如派出一支轻骑兵,昼夜奔驰,从匈奴背后发动突袭。不一定完全解围,起码能够给予城中友军弟兄们增加点信心!”

“不去应该不行的吧?”关宠还有些犹豫。

“耿校尉守金蒲城,关校尉你守柳中城,本来就是希望你们互为犄角,相互支援,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哩!?”黄涛有些着急。

“军师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在打算如何去救!”关宠解释道。

“可以让张岩带一百五十人连夜出发,让金蒲城中友军知道我们到来就达到目的了。要想战胜数万匈奴大军,光靠我们这千把人肯定是不得行的!必须尽快通知窦将军,速派援军!”

“嗯,军师你就赶紧修书一封,火速派人送到玉门关。通知张岩准备,连夜出发,救援金蒲城。”

等张岩带人赶到金蒲城的时候,匈奴人已经北撤。耿恭带人离开了金蒲城,移防疏垒城。张岩只得带队打道回柳中城。

十月底的一天,有信使从玉门关来,送来了朝廷的一份文告。文告内容其实就是讣告,告知汉明帝于上个月五号驾崩,由皇子刘炟继位,是为汉章帝。这份公告是送给西域都护府的,但前面路途还有五百多里地,玉门关来的信差只把公文交到柳中城就回转了。

柳中城汉军营地沉浸在悲痛之中。兵士们在黄涛的指挥下,搭建了灵棚,士兵们排队到灵棚跪朝东面,遥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