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中秋夜宴

“你……臭小子！”尚蕊儿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弟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都二九年华的人了，整日流连在脂粉堆里，风流名声在外，害得青都的千金们唯恐避之不及，纷纷不敢答应武宁侯府的提亲。

“蕊儿，尚流的事你就莫要操心了，当心自己的身子要紧。”戚泽柔声说着，将丫鬟递过来的上等丝织披风给她披上。

安紫玉见了，不禁夸道:“戚世子体贴入微，真是羡煞旁人呢！”

尚蕊儿微微一笑，脸上浮起淡淡红晕。

夜色渐近，懿园燃起灯火，满园的芬芳在夜火中呈现出另一番景色。

“大姐，皇宫中的夜景很美吧？你长年幽居府中，定然未曾见过这样的美景吧？”

“嗯，很美～”苏宁声只听见苏宁绮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她暗暗冷哼，我没见过，比这壮丽多的我都看腻了好吧。又看看身旁的苏宁卉，她一声不吭冷冷清清地坐着，眼睛目不斜视，直盯着身前的桌子，不知在想什么。

苏宁声执起玉斗笑道:“三妹喝一杯么？”

苏宁卉面上飞过一抹诧异，随后点头:“谢谢大姐！”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苏宁声只是猜测，据她的人生经验，一般来说性格孤僻的人都不爱喧闹。

苏宁卉再次低下头，没有吭声，只是点头。她不愿来的，是实在拗不过姨娘的唠叨。

“其实，热闹和安静没有什么区别的，同样是，喜欢的人多跟他聊几句，不喜欢的，当他们不存在就成了。”这是苏宁声多年在繁华都市打滚得出的结论，不过这也只是劝慰性的话语罢了，事实上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就像方才她因人情世故不得已去茹妃的冷脸一样。

苏宁卉清冷的眸子转了转，喝完金足樽里的最后一口酒，轻启唇畔:“大姐可否为我再倒一杯？”

苏宁声笑了:“这酒挺烈的，莫要喝醉了哦！”

不多会儿，宫娥们捧着玉盘珍馐排成长队入得懿园，众人入座，宴会开始，眼见食如画、酒如泉，耳闻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筵席中间过道上的白玉砖闪着淡淡的幽光，犹如一条会发光的溪流蜿蜒穿过整个懿园。

最靠近上首的席位坐的是皇子、公主、亲王，接下来按官、爵位高低依次坐开。

苏家三姐妹坐在苏渊、苏老夫人和李月芳身后。

苏宁声抬首往对面望去。那边首位的是一位身着海棠流纹华服、头梳荷花髻的貌美女子，那是太子妃廖茵。据说太子安长俢因公务繁忙，未能出席，因而只有太子妃一人。

越过贵妃齐絮柳和璃王安长应，接下来坐的是燕亲王安珏和王妃许绣月，身后是安长夜及其堂弟堂妹安长熙和安如画。旁边紧挨着的是戚国公一家。

忽然之间，满园静寂，众人纷纷将目光移至上首。皇帝一身明黄夔龙正服，皇后一袭凤袍进入懿园，同时有内恃唱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下首众人起身于过道跪拜:“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皇帝浑厚洪亮的嗓音说道:“众爱卿平身！”

百官回到席位，苏宁声远远端详这位皇帝陛下，他四十出头，双目有神，身形伟岸，俨然是一位年纪大些的美男子，多年的帝王生涯在他身上添上了摄人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

“今日乃中秋佳节，不比朝堂，诸位莫要朕因在此便拘谨了。”

皇后举止端庄，笑道:“皇上说的是呢，大家当把今日成家宴就是了，尤其是众公子千金们，应当多熟络熟络。”

话虽如此，可是当着皇帝这尊大佛，哪个能从容淡定地平常心对待。很快传上歌舞，宴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苏宁声拿了个苹果漫不经心地嚼着，目光轻轻掠过，与安长夜的视线触碰，两人相视一笑。

忽而澄澈的眸子又落在正对面江云皓的身上，后者朝她微一颔首。江云皓身前坐着户部尚书江奕，一张国字脸上神情严肃，苏宁声心想，江奕和苏渊这一类人大抵都没什么人情味吧，若非如此，一个兄长不会放着亲生妹妹十几年不闻不问。对于这个所谓的舅舅，苏宁声不打算去亲近，亦无此必要。

皇帝政务繁忙，欣赏了几轮歌舞便离开了懿园。上首只剩皇后，她凤袍上的金丝在灯火下熠熠生光。

皇帝走后，宴会的氛围轻松许多。有人提议:“在座诸位，趁此佳节之际，各吟诗一首如何？”

此话一出，四方响应，在场的多是自认有才学的心高气傲之人，自然乐意一展风采。当然，这说的只是男宾，女宾不在其中，在上梁国，女子以相夫教子为重，即便是官家女儿，也未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皇后温和笑道:“老规矩，作得最好的有赏，作不出的可要罚酒三杯哦！”

苏宁声看了看安长夜，暗自诽腹，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情况，应该不会让他吟诗的吧！

青年才俊们争先恐后地，将自己所有的才学拿了出来。

然而，好些公子哥都只是自视甚高，并无甚真才实学，作出来的诗句也就平平。

不过，出彩的也不少。皇子中以璃王的“明月颂”为最佳，景王的“酌酒对月”稍稍缺了些壮阔的家国情怀，其实，别人哪里知晓，满腹经纶的景王，是有在掩饰锋芒。诸公子中，戚泽一首“思月夜”博得满堂喝彩。

公主和千金们也不甘落后，纷纷献出自己最拿手的才艺。

女子的才艺，无非就是乐、歌和舞，千篇一律，无甚新意。

当今陛下有九个公主，大公主和二公主早已出嫁，八公主与九公主尚且年幼，因此今日于宴会表演的只有五位公主。

公主们皆已展示过才艺，众人便纷纷望向紫玉公主，然安紫玉静静地在席位上不紧不慢地吃吃喝喝，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皇后优雅地开口道:“紫玉，今日难逢佳节，你也上来表演一个，助助兴如何？”

安紫玉微微一笑:“母后，儿臣技艺浅陋，恐入不了大家的眼，还是不献丑了！”

“嗯？三公主太过谦了，本宫听说公主的舞艺乃是一绝呢！”

这轻轻柔柔的嗓音来自贵妃，她素雪的脸颊上映着忽明忽暗的灯火，虽已年过三十，艳艳笑容依旧妩媚动人。

“贵妃娘娘在哪里听到的，紫玉怎么都不知道呢？”

紫玉公主说话向来不会中听，后宫中人早已习以为常，因此贵妃只是笑笑，并不介意。

“这样吧，诸位莫要为难于本宫了，我自罚三杯便是！”安紫玉兀自斟酒三杯一饮而尽，她既已如此说，又贵为公主，旁人自然无话可说了。

苏宁声抿嘴笑了，这紫玉公主有意思。

贵族千金们跃跃欲试，紫玉公主既不表演，那么她们便不再推辞。

又是几轮歌舞表演过后，苏宁绮走上前去，她已换了一身牡丹红流纹水裳，长长的红绫缠于双臂，拖曳在白玉砖上。

“臣女苏宁绮献丑了！”

夜空中，红绫忽而上，忽而下，时而盘旋，时而飘扬，宛如红色的游龙翩舞而起，栩栩如生。

苏宁绮人品虽不怎么行，还是有几分才艺的，苏宁声如斯想着，她不知不觉又往旁边看了苏宁卉一眼，唉，她这性子即便有才艺也不会展露的！

“好漂亮……”

“是啊，红绫舞能跳得这么好，还是初次见到呢！”

苏宁绮这支舞无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连公主和千金们都赞不绝口，更别说在场的公子们了。

一舞跳罢，苏宁绮回到座位上，享受着众人的赞赏，面上淡然，心里却得意不已。

周围的贵夫人们纷纷夸赞李月芳教导有方，有个舞姿倾城的好女儿，瞧见李月芳笑得嘴都斜了，苏宁声忍不住低头偷笑，想来她此刻及其郁闷，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咽呢。

“早听说苏府的几位小姐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皇后抬着凤眸扫过苏宁绮，最终落在她旁边的少女身上，“本宫听说，苏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可愿献上一艺呢？”

苏宁声心里咯噔一声，她有那么多才多艺吗？这皇后是听了李月芳的谗言，故意为难她吧！

皇后李月馨乃丞相李勉之胞妹，李月芳则为丞相的堂妹，二人实则是堂姐妹。想也不用想，李月芳是要借皇后的手，让苏宁声当众出丑。

苏老夫人心中担忧，她未曾料到皇后会亲自点苏宁声的名，此前没有嘱咐准备才艺。苏渊也面露难色，这个封闭了自己七年的女儿，能拿出什么才艺呢？

既然皇后点了名，苏宁声也无法坐着无动于衷，她与安紫玉不同。安紫玉是公主，即便当众驳皇后的意，也无人敢道她的不是，而苏宁声一个尚书之女，她若违了皇后的意，便会落得个不知好歹的名声。

苏宁声起身，盈盈一福身:“臣女才疏学浅，献上乐曲一支，皇后娘娘及诸位莫要见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