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官场现形

广固的地形和临朐城的地势倒极为相像,它位于尧王山以南，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有“因有大涧甚广，因以为固”，故而起名为广固。

但是不管广固城多么地坚固，它也阻挡不了刘裕大军前进的步伐。

刘裕大军的迅速逼近，让金銮大殿九龙椅上的慕容超如坐针毡，他虽愁苦着脸，但依旧保持着威严，他不想让群臣看出他的软弱。

“众位卿家，事已如此，不知道各位可有御敌之策？”慕容超向下征询着群臣的意见，可是过了多时，却是无人出班陈奏。

慕容超不得已，他只能望向桂林王慕容镇，对着众臣说道：“朕自继承先皇的基业以来，没能选贤任能，只顾着自己随心所欲了。如今铸成大错，但是错误已经犯了，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现在国家正值存亡之际，正是智谋之士报效国家之时，忠节之臣彰显忠义之日。希望各位爱卿能够同心戮力，集思广益，共度时艰啊。”

眼见慕容超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慕容镇虽对慕容超有所不满，但是毕竟燕国是自己慕容家的国家，所以他还是选择了站出来。

见到这个大燕国最能征善战的王爷站了起来，慕容超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王兄可是有话要说？”慕容超喜道，愁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线笑容。

“陛下，本来陛下放过晋贼通过大岘山，臣就是很不赞同。”慕容镇的话语对于慕容超来说依旧不甚悦耳，但是这时，慕容超选择了沉默。

见到慕容超没有说话，慕容镇的心里稍稍安慰了些，“既然晋贼已经过了大岘山，百姓的最后依靠，就寄托在了陛下的这一次亲征上了。陛下的这一次亲征基本上集结了我大燕最大的一股也是最优秀的军力，可是陛下铩羽而归，武将损失十之八九，士卒的损失更是不能统计，这样君臣离心，士民丧气，这样我们大燕还能坚持多久呢！”

“慕容镇，你好大胆，你敢这样指摘陛下！”慕容惠跳了起来，自从他在战场上救了慕容超一命，他就把自己当作了有功之臣，虽然这场仗是败了，但是他乐浪王却是燕国的功臣，却是慕容超的救命功臣，为了自己的尊严，他也得维护慕容超的尊严，不容他人侵犯。

“再说了，我大燕与秦国分据中原，唇齿相依，它见我们有难，怎能不救。只是路途遥远，秦国大概还不知道我国的情况，现在我们只需要派出一名使节出使秦国，秦国必定派遣大军救援。到时候，我军在里，秦军在外，我们里应外合，定当一举能歼灭城外的晋贼！”慕容惠说得铿锵有力，说到后来，他对未来的局势倒有了点乐观的态度。

“哼。”慕容镇冷冷哼了一声，“秦国？早前我就听说秦国的安北将军刘勃勃在秦国的北边作乱，秦国现如今恐怕是自顾不暇，又怎么可能分出兵力来救我们！”

慕容镇缓了一缓，见慕容惠不再辩驳，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陛下，为今之计，就是收拢四散逃归的士卒，估计还有数万之众。陛下可将国库中的金银财帛全部拿出，激励士气，乘敌大胜不备，决一死战。如果上天眷顾我们大燕，我们必定能够战胜晋军。如果天命已去，轰轰烈烈地战死也好过窝窝囊囊地等死。”

慕容镇的话音刚结束，殿上的众臣已是嗡嗡声大作，私语声一片。慕容超无心制止，他咽了口唾沫，苦涩地说道：“王兄，除了再次决一死战，就没有别的妥当的办法了吗？”

慕容超刚经历过一场失败，他实在被晋军打怕了，一想起，那个将段龛的肚子打穿的晋贼，他就一阵恶心，还有极度的恐惧。如果早知道晋贼都是那种恶心人的货色，他说什么当初也要采用公孙五楼所谓的上策了，将这些晋贼隔开，离自己越远越好，说什么也不会和他们决战的了。一想到公孙五楼，这人怎么不见了，慕容超有些疑惑，莫不是被晋贼俘虏了，抑或是战死了吧，慕容超心里烦乱，一时也顾不上他了。

望着慕容超苦涩甚至有点哀求的眼神，慕容镇的心不觉一痛，难道这就是亡国之君吗？也罢，就让我做做最后一搏吧，最不济一死而已。

“陛下，如果您不同意出城与晋军决一死战，那么臣愿意披盔贯甲，带兵守城。毕竟我们广固城兵精粮足，城高墙厚，守上几月，等待救援，还是可以做到的。”

听慕容镇这么一说，慕容超死灰的脸上似乎又活了过来，“好，王兄，朕即刻拜你为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假节，开府仪同三司。”

“臣遵旨。”慕容镇说得正式，心中却是凄惶，现在中外诸军还能有多少可节制都督啊。

“陛下，你可不要忘了派遣使者到秦国求援啊。”慕容惠大声提醒道。

慕容超对慕容惠的无礼也不以为意，现在是群策群力的时候，他巴不得大臣们多向他提供点建设性的意见，“对，对，派谁出使好呢。这样吧，派尚书张纲去吧，他擅于辞令。张纲----”

“臣在。”张纲出班奏道。

“张纲，朕着你带着五名随从轻车简从，秘密出使秦国，将朕的手书亲自交给秦国皇帝姚秦，切记，切记。”

“臣遵旨。”张纲朗声说道。

殿上的悦寿听到慕容超的安排，他的手心沁出了冷汗，本来以为陛下会将出使秦国的重任让自己担当，可是没想到这样的差事却落在了张纲那个死脑筋的头上，这可就破坏了自己借机出城外逃晋军的计划了。不行，得想个办法才是，现在早点投诚，晋军为了赢得当地人民心，必定会加以重用，如果投诚晚了，那小命能不能保得住，可就两说了。

正当悦寿想毛遂自荐，打算请旨跟着张纲一同出使的时候，慕容惠又跳了出来，“陛下，张纲名望地位不够，恐怕难以得到姚兴的重视，臣听说姚兴最好个面子，还是派遣年高德重的尚书令韩范去吧。”

“好，就这样，韩范你也去。”慕容超自无不可，现在只要是救命稻草，他都要抓上一把的。

“陛下，这----”韩范心有不愿，他好不容易从临朐战场上九死一生逃了出来，他可不想再出去被晋军逮着了，晋军的将士太可怕了。

“怎么，韩范你不愿意。”慕容超见韩范犹豫，他一股帝王的煞气又冒了出来。

“不不不，陛下，臣遵旨。”韩范急忙说道。

“这样吧，张纲你先行一步，作为第一波使者出使秦国，韩范你随后而行，作为第二波使者，一定得让姚兴老头重视才行啊，你们都带上朕的手书。”

悦寿刚要迈出的脚步止在了原地，既然认为张纲的资格不够，出使秦国已经勉强，那么同样身为尚书的自己，非要请命出使秦国，那就显得太过，这样弄巧成拙，反而不好。看样子，自己想要出城投降晋军，还得另想办法。

终于散朝了，每位燕国的大臣都像久于房事，被掏空了身子，他们步履变得蹒跚了起来。悦寿为了跟上众臣的节奏，他行走也是缓慢，不过裙袍之下，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挞一拖，而是迈着小碎步。

家中还有位救命的大神等着自己，这由不得悦寿不加紧脚步。好不容易与群臣分开了，悦寿再也不顾及，打马在城中狂奔了起来。待他进入自己的府宅，他也不摆自己主人的排场了，一点也不知会门子，就直接闪进了后宅。

潘十二有点郁闷，他被悦寿基本上就像软禁在了宅中，虽然悦寿对他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并且仆人们对他也礼敬有加，但是悦寿的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让潘十二根本套取不到有用的情报，这让潘十二不禁焦躁万分。但是他对悦寿的态度一时捉摸不透，也不好用强，只能按捺住心思等了。可是这等，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就在潘十二貌似悠闲地喝茶，实则心中焦躁的时候，悦寿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哎呀，潘将军啊，您还有心思喝茶啊，你们晋军打过来了，别的将军都在奋勇杀敌，争着立功呢。”

“真，真的，杀进城了？”潘十二乍一听此话，拿着茶碗的手不禁抖了起来，弄出了一阵轻微的瓷响。

“嘿嘿，还没，不过这是迟早的事了，晋军已经将这广固城团团围住了，就等你们大都督一声令下，就要杀进城里来了。可是，如果硬拼的话，你们晋军恐怕要损失不少将士啊。”悦寿好整以暇地说道。

“哦，你可是知道些什么啊？”潘十二看着悦寿的表现，再联系现实的情况，暗道一声----你这只老狐狸。既然你转变了风向，要想讨价还价，我潘十二就奉陪到底，潘十二重现拨着浮头的茶末，喝了一口。

见潘十二不再像刚才般兴奋，悦寿有点失望，“是呀，我倒是知道些情况，只是没法出去，向你们晋军大都督说明情况啊。”

“哦，你到底知道什么啊？”潘十二难免焦急了起来。

“嘿嘿，我知道西城门有一处城墙不甚高，如果潘将军能够巧施援手，送我出城的话，我倒是愿意将今天朝堂之上大燕皇帝所说的话，说给你们大都督听听的。”

“嗯，我倒是带了一截飞抓，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好跑路。不过......”潘十二见有利可图，他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好吧，我私人赠送给你五千两，就算我悦寿交你这个朋友吧。”悦寿是个老狐狸，岂能不知道潘十二话中的意思。

“那可不行，我记得我送给大人的银两就有九万两之多啊，大人给我五千两是不是太过吝啬了。”潘十二有点为难道，“再说了，你送给我个人，我可不敢要。这要给我们卫主知道了，他还不得对我军法处置啊。”

“潘将军，此言查矣。现在是非常时期，就是我送给你五万两你能带的走吗！再说这五千两是给你个人的，数目不多，就是让你那个卫主知道了，你带我出城，我给他情报，相信他看在情报的份上，也不会刁难你的。”

“嗯，说得也是。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潘十二懂得见好就收，钱财事小，关键是情报，可别把悦寿给搞毛了。

“军情似火，如果迟了，我这情报就不值钱了，我们今晚就走。”

“今晚？”潘十二瞪着双眼，有些讶异。

悦寿嘿嘿一笑，“今夜西城门正是舍弟悦苗值守，所以......”

“哦，明白了。”潘十二未等悦寿说完，就开始翻出了行囊，找到了所携的飞抓。

悦寿望着潘十二手中的物事，微微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