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绵羊
挥手道别后,云桐踏入那个结界,而后,结界渐渐合拢,他的身影也渐渐模糊,消失不见。
施瑾瑜脸上露出一抹恍惚的笑,妖界大将军,云桐。
这一次,众人商讨起破开大陆封印的方法来,封印是当年的凌雨用自己的灵魂之力设下的,若是想要解开封印,还是只能由凌雨来解。灵魂之力可以收回,只是这封印本身就并不易解。阵眼处是凌天所在的苍莽森林的深处,需借助苍龙剑才能破开,而苍龙,是唯一一把能够和苍凌媲美的宝剑。
收回灵魂之力,需要凌雨的灵魂完整,而苍龙剑,也会择主而事。
“我的灵魂不完整吗?”花霁雨呆呆看着凌天,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苍龙剑又在何处?”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凌云,他们十一人都是主人的下属,当年一同参与大战,没理由主人布置了这么多,只有凌天知道啊。
“藏剑山庄。”凌凡布置从何处拿了一个玉简出来,扔给了凌天熤,“小家伙,可还记得它?”
记得,怎么不记得。凌天熤手里捧着这个玉简,心绪复杂,当初他打碎的,可不就是这个玉简吗?他的生父,还因此将他驱逐出藏剑山庄。
看到凌天熤的情绪还算稳定,凌凡便讲起了藏剑山庄的事:
藏剑山庄的名字,就是由这把剑二来,第一任庄主,也是小雨的故交,当时情况太过混乱,凌雨来不及布置太多,便让修为最高的凌天以身做阵眼,而唯一能破开阵眼的宝剑,则藏于藏剑山庄之中。只是那庄主的儿子,也就是现任庄主,即墨成泓,知道了这个山庄的秘密之后,显然没有遵照他父亲的遗愿,好好看守这柄剑,等候它的主人出现。
千年来,藏剑山庄一直都在收徒,目的自然是要找出可以呼唤出苍龙剑的人,炼化他的血肉之躯,再移花接木。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他的亲生儿子。在凌天熤六岁那年,风舞袖发现了即墨成泓的意图后,强行让他认主了风家的传家之宝,玲珑九转玉。
风舞袖和圣殿本是一脉,只是发现了风晴岚的举动后,风舞袖那一脉便和圣殿分家了,带走了一块玲珑九转玉。也正是这块玲珑九转玉让你免于被即墨成泓炼化。
这玉简,便是和那苍龙剑配套的剑法,当年凌天熤打碎的,只是即墨成泓伪造的一个。那玉可让人在致命的攻击面前躲过一劫,却不能救活一个饿死的孩子,这就是他的目的。
后面的故事不用说也能够想到了,凌天熤是怎么从藏剑山庄一路颠沛流离才来到了这苍莽森林,又是如何被凌天所救,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听完这个故事,他才知道,真相远比他想象中的残忍。
“我去将剑取来。”凌天熤只是说了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就要独自离开,背影里,带着些许孤勇和悲凉。
“莫慌。”还不等众人去阻拦,凌凡一个错步就挪到了他的面前,“即墨成泓虽然只是灵皇之境,可他的修为比起柳麒只高不少,而藏剑山庄里处处都是机关陷阱,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取不回剑。”
这话不可谓不打击人,凌天熤只觉得憋着一肚子的火想要发泄,可在凌凡的话里又慢慢泄了气。
“不若等到论道会再去。”凌天出来打圆场,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说是父子情谊也不为过,“现在先让小雨收回她的灵魂之力。”
凌天在他的竹屋旁设下了一个阵法,依旧是以他为阵眼,另外十人在一旁辅助。走入阵法之中,花霁雨的眼前突然一片空白,还不待她弄明白这里是哪里,便又坠入无穷黑暗。
黑暗,潮湿,拥挤,还带着一股血腥味,现在的她好像被困在什么狭小的地方,动弹不得。一阵强烈的压迫感传来,她顺着挤压的力道往下滑去,跌落在一处软软的稻草上面。
“这次产的小羊羔可有些少啊。”一个妇人略带哀怨的声音传来,“就是把它们全卖了也交不起租子啊。”
“这还有个不会吃奶的。”花霁雨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羊,就被一个妇人拎了起来。
她被放在那头绵羊的腹下,羊奶的膻味一阵阵刺激着她的鼻腔,可是出于身体本能的,她竟喝了下去。还有另外两只小羊羔挤在她身边,不遗余力地和她抢着,唉,总得先活下去啊。
她一天天长大,被那妇人赶去吃草,每天都吃的饱饱的再回来。主人家心善,从不在冬天的时候剪羊毛,那时候的羊毛质量最好,价格也最高。因而主人家里很穷,她刚来的时候都交不起租,现在更是揭不开锅了。
她要被卖了。
她是知道的,这天晚上主人家抱着她说了很久的话,她知道为什么是自己,不过是吃得多跑得快,养了一身健壮的肉喝柔软的毛。虽然无法接受自己是只羊的现实,可是要被卖了,还是有些舍不得。她在主人家怀里蹭了蹭,伸出舌头卷走了他手里的一把嫩草。
集市上,像她这样品质的绵阳很是少见,她被卖出了一个不错的价格,一小块碎银,以她的视角看不出来那是多少,她只知道主人家拿到钱的时候挺高兴,那应该是个不错的价格吧。
新的环境要比前主人家大得多了,更新鲜的草料,更多绵羊,还有几条高高壮壮的狗。这几条狗每天都领着它们去吃草,再领着它们回来,这一带有很多这样的人家,可是那些羊却从来没有走错过。
两年后,她又被送到了集市,原因是不会下崽,新主人家觉得自己做了赔本买卖,心里恨恨地骂着前主人家。前一晚还被新主人出气地打了一顿,怎么都躲不开。
这一次买走她的是一个少年郎,少年郎生的浓眉大眼,很是好看,家中似乎也很是富足。她被拴在少年郎家的马厩里,这里除了她之外没有一头羊,全是马。少年郎在家里很是得宠,因而养着这么一头羊也没人说什么。她每天都有新鲜的草料吃,只是总有马来抢。那些马的蹄子能把她踹出老远,她抢不过,只能吃那些马吃剩下的干草料。
马的饲料被羊吃了,羊的饲料被马吃了,结果羊和马都长得不好,没多久就萎靡不振。这户人家是专门给高门大院养马的,生活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这马都养的没精神了,被扣了好多银钱。
他们心里气不过,便将一切都怪在她身上。
“都是你这羊惹的祸。”男人拿起鞭子就要抽她,她只得呼救,可发出来的,都是咩咩的叫声,好不凄厉。
她看见那少年郎在门缝处偷偷看她,他红了眼眶,却不敢上前来。看着他的目光,她也忘记了动作,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皮鞭抽在自己身上。
在昏死过去之前,她看见了他眼里翻涌而出的泪。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四蹄都被捆了起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那少年郎悄悄摸到她身边,为她解开了绳子,还带来了不少新鲜草料给她吃。
“爹娘说要宰了你下酒,给侯爷赔罪,你快些逃吧。”少年郎最后抱了抱她,带着她从小门走出了院子。
她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溜达,不知道该去哪,只得找了一个最近的草地,一点一点吃着地上带着芳腥气味的草。这里是一处茶棚,这两日她一直在这茶棚里吃草,夜里就睡在茶棚里,生活颓废而无趣。
“你们可知,村北那马夫,险些把他儿子给打死。”一人悠悠喝着茶,对着在座的人不紧不慢地说到。
“还有这事?”家长里短的事,总有人接腔,这就是茶棚。
从他们的对话里,她也弄明白了,那马厩,也就是自己逃出来的地方,将侯爷的几匹马给养的病恹恹的,被侯爷发现了,要克扣他们银钱。那马夫知道是绵羊惹的祸,便想要宰了绵羊给侯爷下酒赔罪,可那绵羊竟被他儿子给偷偷放了。他一怒之下抽了他儿子好多鞭子,将他关进了柴房里,一直没放出来。
听到这里,她再也待不住了,撒起蹄子就往那马厩里跑。众人见到这副情形,纷纷猜测这莫不是从马厩里逃出来的羊?有了这番猜测,他们皆是赞叹这绵羊竟然这般灵性。
此时已然日薄西山,等她跑到马厩时,天色已经黑沉沉的了,按照马夫的作息规律,此刻定然已经睡下了。她从侧门溜了进去,循着院里的血腥气,找到了关着少年郎的柴房。柴房落了锁,她只得一下一下地撞,好在只是关一个小孩子,房门并未锁紧,只撞了两下就撞开了去。
那少年郎浑身血迹,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看着心疼,这样冷的夜晚,这样重的伤,他哪里挨得过去。她趴在他身边,感受到温暖的少年郎不住地朝着她的方向挪去,最后,竟整个身子都缩在她柔软的腹下。
一夜好梦,醒来时才发现这羊竟然给自己取暖,只是还不等他从震惊中醒来,她还是被宰了,给侯爷下酒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