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除非己莫为

刑天撑着门，神色凝重，看的子夜脸都在抽搐，人只要心里边有鬼，就会隐隐的透露出一丝不安，这不安很容易延伸出畏惧，所以他的脸整个都在不由自主的抽搐着，这莫名的凝重，从心底升腾上来，摸索着上了轨道，也就千军万马都拉不回程。

当然这样的畏惧也不会在他的身上持续多久，只是刑天一把凑上前，将他的衣领子揪住，扯到了自己跟前去，用虎视眈眈形容他的眼神也不为过，这眼神就像是一把刀子一般，扎进了子夜的心里。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重重说完了这句话，刑天就一把推开了子夜，子夜扫扫身上的尘埃，噢不是的，他显然是在扫开身上的晦气，这晦气已经跟着他太久太久，实在是有够烦人的。

管好你的手下！

门轰隆一声关上了，刑天将王友良的手拽住，这家伙还分毫不肯让步出来，子夜瞟一眼的功夫，都已经是将怨恨根植于心中，王友良这个时候还这么不知死活，自己也真的是醉了。

报仇的机会千千万，为什么就非要挑在明面上下手。

这小子似乎怎么教都不聪明，先前他那样说只是旁敲侧击，告诉王友良报仇要看时机，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结果这家伙直接误会，认为刑天是不让他去报仇，森然的瞪视了王友良一眼，将他给扯的脚步踉跄，跟随自己回到宿舍之中，门关上，窗户关上，就他们两个人，两只眼睛对着两只眼睛，黑暗中各自都闪动着光芒。

刑天是在愤怒，而王友良是在怨恨，这怨恨之后就变成了猜忌，眼神的变化步骤明显快过了刑天，刑天就只是从愤怒变成了怜悯。

大概王友良也不想吼叫什么，其实也不是不能发泄不满，而是不想对着刑天去吼叫，毕竟这件事和刑天无关，自己的初心便是跟进来复仇的，部队不是自己的归宿，要是部队真是自己的归宿，那也只会是因为报仇二字。

现如今事情败露了，倒是给刑天增添了不少麻烦，子夜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千方百计要除掉刑天，机会是难得的，而自己刚才就送出去一个，他们走之前刑天和子夜已经是剑拔弩张，表面上看着就像是说一阵会过去，可他王友良心里边知道，这事情就没可能过去，要么他死，要么子夜死，不然子夜就会计较到底。

刑天将灯打开之前，淡漠的告诉王友良，今天晚上的事情不用他去操心，余下的时光好好的增进自己的本事，其余的事情也不要多问，毕竟这部队可不是上私刑的地方，要是想报仇，总归要等到出任务那一刻，所谓暗箭伤人，虽然不是君子所为，可子夜不是什么君子，也就没必要对他太正，该小人的时候就要小人。

阴损的招数，他刑天从未用过，但是这一次他要为王友良用一次，此番去边境的任务，定然也少不了子夜的参与，上级现在对自己还不是十分的信任，虽然说给出任务，但是边上一定会有人监督，要是子夜在任务中消亡，想必上级也没啥可说的吧。

王友良嗫嚅着想说些什么，他心里边是透彻的，刑天这次出任务，会有人监督，监督的人要是子夜，子夜在行动中丧身，那刑天回来是百口莫辩，自己最终还是要放弃这个念头，想不到刑天这个人会这么的重义气，竟然要用自己的前途换他的一时痛快，自己不能这么不识相，还是要懂事一些。

灯光晕照出一圈米黄色的光晕，光晕深沉一丝，夜就跟着深沉一分，刑天点燃一根烟，放在桌子的一角，站在跟前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这夜色凝重的像是上了染料，自己已经不知道活着是何种滋味。

杜佳斋这小子进部队什么也没学会，倒是先学会了抽烟，自己当时真是苦恼，认为这小子进不了特种部队，那么好的身体素质算是浪费了，只是后来这小子也不辜负他的期望，硬生生的挺进了特种部队，自己成为他的主教官，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要戒烟，可直到他死亡那一刻，他都没能戒掉。

当时他们深陷重围，眼看是要全军覆没，杜佳斋却是眉头一皱，将刑天推到一边，那一刻小子看上去分外的成熟，要不是杜佳斋用生命护卫了自己，自己怎么可能从那森林中逃脱，现在自己也会是白骨一堆，和这世界没了联系。

杜佳斋牺牲之前就点着一根烟，他说烟草是美味的，一点一点的麻痹神经，虽然有些难受，可最后是逍遥的，他就这么逍遥的离开了，自己却是背负这沉重活下去的人，刑天相信活着才是最难的事情。

所以之后只要是这样的夜色里边，他就会不由自主的给杜佳斋点上一支烟，他相信灵魂一说，或许现在杜佳斋就坐在椅子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和自己挤眉弄眼呢。

王友良大概也看出，他是在祭奠什么人，所以站在一边不敢吱声问，刑天自己默默的说完了和杜佳斋的事情，杜佳斋就是个孩子，真是个孩子，才十八岁，刚刚成年，还免不了一丝稚嫩，这稚嫩是叫人心疼的，可是最后他就连杜佳斋的尸体也没能带回来，明白那种感受吗？

刑天真的不想之后再有人倒在自己的跟前，自己为他们去收敛尸体，虽然和平时期，但是触发的无形战争，也是极其残忍的，他们为了国家每一次深入边境，击打那些入侵者的时候，人民正在睡梦中笑的香甜，这使命是伟大的，可偏偏有人要玷污他，子夜！这仇恨他刑天是一辈子不会遗忘的，杜佳斋的性命，终究是要他子夜来偿还，还有那么多和自己一起出任务的兵丁。

在回来部队之后，他已经通过多种途径，将自己的工资汇给那些牺牲战士的家人，没敢留下任何的名字信息，他不需要感激，他这是在赎罪，当初将他们带了出去，却没能带着回来，自己是最高指挥官，这愧疚他必须背着。

王友良听完之后就杵在门口不想动，他心里边有些难受起来，虽然说不至于翻江倒海的，但也已经是波涛汹涌。

这汹涌的浪潮击打的他心里边愧疚不已，自己的目的太单一了，总想着报仇，却没有顾忌到刑天在这部队之中的尴尬位置，自己这不是要谋杀刑天的前程吗？

刑天也不需要他一再的愧疚下去，他拍了拍王友良的肩膀告诉王友良，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想那么多，现在只要记住自己的复仇是隐秘的就可以，千万不要再像是今天晚上这样鲁莽了，在部队之中杀人，是万万不可能实现。

不是要他顾忌什么，而是他现在的本事还不够杀死子夜，子夜那小子虽然说单兵作战能力不怎样，但是他有计策，用兵之道在谋略而不在勇猛，这谋略是第一位，勇猛是第二位，千万不要本末倒置，他身边是不需要张飞的。

王友良点点头便从刑天的宿舍中出去，他走回自己宿舍的时候，一路上都在回想刑天说过的那些话语，他也感受到刑天对于子夜的怨恨，感受到刑天对于杜佳斋的愧疚，刑天的心中埋藏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只是他从来不说而已。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平原刚好起夜，他心里心知肚明，这小子刚才是干什么去了，看着他将砍刀拖出来，自己就明白这孙子是要去报仇了，鲁莽的不知道思索，平原之所以什么都不想说他，也没有跟上去看，完全是因为平原知道，刑天会收拾干净。

见王友良垂头丧气回来了，就知道这是碰了一鼻子灰，人没杀死，还被刑天精神教育了一顿，这下算是老实了，回来就闷头躺在床铺上，平原也不想落井下石的，就只是看了他一眼，自己躺下继续睡觉。

其实平原的心里也很烦闷，这烦闷是从未来来的，自己本来呢可以当一个土豪，潇洒的过完这一生，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摊上了这个子夜，小子有仇必报的，自己要是不在部队待着，早早晚晚的都要被抓去当了受体。

上次惊险从基地逃脱，算是侥幸，这侥幸可就只有一次，自己从来没感觉自己有多幸运，所以现在只能暂时忍耐在部队之中学点本事，至少先将身子骨锻炼的强壮一些，也给自己保个本。

王友良知道他还醒着，就想问问平原现在是什么想法，但是这小子分明不想搭理自己，身子一侧，就将背影留给了自己。

他刚从床铺上起身，就看到一丝晨光将夜色除去，颤巍巍的摇摆上了天际，王友良一个瞟眼，看到子夜就站在宿舍的门口，正怨毒的盯着自己，嘴角是一抹光鲜亮丽的嘲笑，王友良有些架不住心中的狂怒，想从床铺上下来，狠狠的抽子夜一顿。

却被平原一把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