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无妄之灾（下）

魔，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它完全冰冷的情感，就如秦江现在的眼瞳一般。

“你瞧，他的眼睛。”一名观战武者注意到秦江眼瞳的变化，向身旁的同伴低呼到。

“啊？”不少人听到那人武者的低呼，当下转动目光，将眼神放在了秦江的眼瞳上。

秦江的眼瞳，红色已经慢慢褪去，只留下淡粉色的痕迹。大片的眼白，微微有点粉红的眼瞳，这一刻的秦江，变得更让人心悸。

秦江眼瞳中透露出的情感，是完全的淡漠，淡漠一切的生死。此刻的秦江，不再像是一只仅仅知道杀戮的疯狂野兽，他变得有了感情，魔的情感。秦江变得，像一只彻头彻尾的魔了。

壮年男子精神空灵，进入到物我两忘的状态。巨象功的防御，壮年男子一向很有信心。这一战，也会成为他扬名帝都的一战。战败入魔者，想想，这就让人兴奋。

虽然胜利的果实让人陶醉，但壮年男子闭眼之前，就已经祛除了脑海里的最后一分杂念。他需要，用最巅峰的状态，来迎接这让他成名的一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壮年男子，在夏府中已经等待了太久了。

这世间的权利富贵，哪一个，不是险中求来的。就像此刻目不转睛盯着擂台的裁判，天平两端，一端是他的生命，一端是扬名裁判圈子的诱惑。裁判在赌，赌秦江不会突然发狂，将他杀掉。裁判用生命为代价，赌他之后的名声。壮年男子也在赌，危机危机，一端是危，一端是机，他蛰伏许久，等的就是突然爆发的一刻。秦江，是他的危，也是他的机。

空气中泛着隐隐的寒意。这是夏季，本是百花盛开，芳香扑鼻之时。但现在，离擂台较近的武者，竟然感觉到身体有点冷。闭眼感受后，他们发现，这种冷，不是环境导致的，此刻的百花会场，依旧艳阳高照。那种冷，是从他们心底泛起，要将他们整个人吞噬的寒意。

有武者心头一跳，就要退后。但他们惊愕的发现，他们的腿，竟然开始不受他们的控制。他们用尽全部力气，也难以让双脚挪动一步。恐惧，开始在他们心头蔓延，就像幼年时，他们见到剑客在街道上比斗，鲜血染红长街的那种感觉，害怕，同时夹杂这一点兴奋。能突破到玄境的武者，必然有一件事情，在他们心底里烙印下深深的痕迹，让他们害怕，又让他们激动，让他们稳定，也让他们疯狂。

现在，这些武者，拼了命的，想让自己酸麻的腿后退一步。

恐惧下，武者突然明悟，恐慌的来源，正是擂台上的秦江。这一明悟，让他们心头一跳，同时身体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一步。退，是一泻千里，武者心中的那种压抑感终于消退许多。这时武者再看秦江，猛然发现，他的后背，已然湿透了。

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啊。所以观战的武者，都短暂陷入了缄默中，唯有那个开盘口的武者在不停的呐喊，吸引更多的人来他这里下注。可已经没人看向他这里了，因为秦江的身体，开始动了。

刀剑客的刀，被秦江握在手里。秦江一刀指出，又回收到自己的身体处。他的整个身体，也从此刻开始旋转起来。

血色龙卷风。秦江一出道就领悟的绝技，此刻，他终于再次使了出来。白发魔神的一把刀，注意斩尽天下。

周围的环境，真的变的慢慢凉了起来。这不是武者心底的映照，而是这炎炎夏日，这一片擂台处，真的变得寒如冬日。

“好冷。”不少武者在心头低语。

一名武者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怎么的，他竟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有些灰暗，是死亡来临时的那种灰暗。这种灰暗，凡间老人的手指上，经常能够见到，没有充沛生命力的滋养，手指会慢慢失去活性，变成死寂一般的灰暗。“我的生命力，在慢慢流失。”这名武者心头突兀地出现了这个想法，随即脸色苍白的后退。

不少人都见到，百花大会摆放在武斗台附近的花卉，开始慢慢的失去了光泽，不似夏皇登顶时那般生机勃勃。

一股股生命之力，被某种神秘的气机引动，从四方向擂台汇聚而去。而汇聚的终点，正是秦江。不少武者发现了这一可怕事实，纷纷惊骇着后退。望着擂台上的秦江，满是惊讶和害怕的神情。

擂台上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魔鬼，他为何能够操控生命的力量？

不少武者都如此想到，望向秦江的眼神，愈发凝重。

“生死之力么？”那个摆出赌博盘口的猥琐中年人，察觉到周围的气机，眉头一翘，默默道。

另一边，某个背着长刀的汉子伸出手，在他的眼中，他手指上的生命力，一点点的透体而出，但那些透体而出的生命力又像是被一块大磁石吸引，无法远离手指太远。

“有意思。”长刀汉子嘿嘿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一握拳，那些游离在他手指附近的生命力立刻重新归位。

在长刀汉子的远处，同样有几人，身体出现了不透明的罩子，隔绝了生命力的流失。

而实力在玄境四重天以下者，或多或少，都流逝了一些生命力，虽然对这些武者而言，那些生命力，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一株红艳艳的花朵，颜色慢慢的黯淡，终于像处于寒冬一般，慢慢的枯萎凋零了。

花落刀动，在枯萎的花朵飘落地面之时，擂台上骤然出现的血色龙卷风，也掀起一道腥风，朝擂台上的那只巨象袭去。

巨象仰头怒啸，迎击飞舞而来的血色龙卷风。

壮年男子倾尽全力的防御，到底会有多么刚强，此刻牵动了所有观战者的心思。

龙卷风与巨象猛然撞击在一起，空气立刻被撕裂，强烈的灵力风暴开始于擂台四周乱窜。观战者大多有着玄境以上的实力，见到灵力风暴冲过，均鼓动起体内灵力，将风暴抵挡而去，没有一人后退。这足以载入百花大会史册的一战，谁都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擂台上灵力风暴混乱，已将一切都遮掩而去，从外边看去，擂台是茫茫的一片，唯独不时传来的轰击声，让人明白，擂台上到底在进行着何种艰难的战斗。

裁判鼓动起了全身的灵力，避免自己的肉体被灵力风暴撕裂。这种战斗的余波，已经超越玄境三重天，直逼玄境四重天而去。虽然情态危急，可裁判仍旧睁大眼睛，他是离战场最近的人，出去后，他描述的关于这一战的任何细节，都会为他带来数不尽的声名。

裁判的眼睛已经被激荡的风吹得生疼，可裁判依旧瞪着眼睛，不敢错过丝毫的战斗细节。秦江形成的那道龙卷风，不停地旋转，猛烈地冲击着壮年男子形成的那头巨象。

没想到，壮年男子玄境三重天的灵力全力施展下，形成的防御力竟然会如此强势，龙卷风在象体处，难有寸进。

“这一战，秦江怕是要输。”最前边的几名武者，也看到了擂台上的情况，都暗自在心头说道。

矛头若攻不破盾牌，那等待它的，只有头断人亡的命运。

巨象，用最坚固的身体，挡住了最猛烈的轰击。

龙卷风的力道慢慢开始弱了下来，这场战斗似乎也要尘埃落定了。其实不论输赢，二者都会成为今日的赢家。明天帝都臣民津津乐道的，必然是眼前这一战。战斗的双方，都会成为帝都炙手可热的明星。

可这一战，终究未曾结束。

只有裁判等为数不多的几人看清楚，秦江挥刀，划向自己的手掌，空气中顿时出现了浓郁的血腥味。

血腥味，浓到让人发呕，让人感觉到来到了充满血腥的地狱。

没人注意到，擂台周围的花朵，在浓郁的血腥中，一瞬间，全部枯萎了，就像最萧瑟的深秋来临，百花皆枯。

在那浓郁的血腥下，秦江再次加速，龙卷风疯狂冲击着象体。

壮年男子吐出一口鲜血，拼命维持着象体的稳定。

“轰。”一道猛烈的灵力气浪向四周炸开，擂台最前方的几人首当其冲，纷纷变得面色发白，其中一人，还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裁判见到场上的情形，心中叹息一声，也被气浪冲击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那三刀，可谓惊才艳艳，一刀令象体摇摇欲坠，一刀令象体崩灭，猛烈的气浪冲击出来。最后一道，向壮年男子的身体攻去。裁判也在此刻开始叹息，他知道，漫天的血雨又会飘落，这一名打擂者，终不能一鸣惊人。因为，发狂的魔，是不可能会手下留情的。

尘埃落定，裁判趴在擂台边缘口吐鲜血，武斗场附近的花卉纷纷凋落。

空气中涌动的气浪停息，若非擂台还在眼前，谁都难以想象，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如何激烈的战斗。可一切，都结束了，因为入魔的秦江，还站在台上。

玄境三重天，实力惊人的壮年男子都败了，谁还能与秦江一战？

裁判哀怜无辜死去的武者，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很快，裁判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他的推断错误了。

壮年男子，还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他吐气均匀，身上的衣服连一丝残破都没有。

谁输谁赢？

无人知晓，可惜擂台处生机勃勃的百花，遭了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