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百花劫
风，穿透燥热的夏日，抵达了百花凋谢的擂台处。
秦江站立在擂台上，手中的刀笔直指着壮年男子。男子眼神平静地看着秦江，丝毫没有因刀架在脖子上而惊慌。
“你赢了。”就在观众都一头雾水的时候，壮年男子突然出声道。
秦江胜了。这万众瞩目的一战，终于有了结果。秦江成功捍卫了擂主的荣誉，壮年男子都败了，谁可与秦江一战？玄境四重天吗，可那样的高手爱惜羽毛，怎可能上台与一个玄境二重天的武者对战。
见到这个结果，观众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当中，但随即，喧哗声又是一浪高过一浪。秦江胜了，百花大会之后可能还会有别的黑马冒出，但秦江的光芒，即使是三大家族最核心的族人出手，也难以掩盖了。
有心人已经可以预料到，夏国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此刻就手持着刀，站在擂台上。帝都的风云变幻，在这小小的比斗中，已经可以短暂地窥探出一角了。
“是，我赢了。”秦江也很平静地说道，手中的刀随着他的声音，断裂成一块块的碎片，摔落在地上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
“秦江，胜。”裁判方才被气浪冲击，吐出一口鲜血，现在这一声喊叫却依旧中气十足。此一战的胜者，必然有裁判。之后，裁判的声名地位也会因这秦江而水涨船高。
刀剑客赖以成名的刀，随着它的主人，碎裂成一块一块。
裁判突然想起，在他被气浪冲飞，在空中短暂停留的一刹那，他见到秦江的最后一刀，砍向了壮年男子。那一刀，惊天骇地，裁判相信，被破功的壮年男子，一定难以抵挡。
可为何，壮年男子此刻完好无损？
“谢谢。”壮年男子起身，朝秦江一拜后，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台下走去。若他胜利了，此刻秦江的荣耀，都会是他的。可壮年男子蛰伏许久，一朝爆发的一战终究是输了。壮年男子的步伐，心情都是沉重的。可没人知道，他的沉重，不是因为战斗的输赢，而是因为秦江最后一刀。
那是怎样惊骇的一刀，鬼神皆惊，霸气无双。一刀砍上去，壮年男子相信，自己绝对会尸骨无存。可那一刀，竟然生生地停下了。刀在离壮年男子不到三寸，刀风已吹得男子头发散乱飘舞的时候，那把刀竟然生生地停下了。
撼天动地的刀势也戛然而止，一切似乎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可壮年男子知道，那一刀，将会成为他的武道梦魇，在他之后武道境界的每一次突破，他都会想起那一刀，他都会经历走火入魔的危险。
天纵之才如巴萨，经历过李欢一刀之后，再难以突破到天地之境。玄境无敌，巴萨武道止步于此，他的一生，随着李欢砍出的那一道，成了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
壮年男子本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所以，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复杂。男子再回头看了一眼秦江，便一直朝出口的方向走去，没有一丝留恋。
夏天然眼色冷酷，他攥紧了手里的扇子，咬牙道：“再派一人上去。”
许久，身后那名中年男子都未曾回应他。
“年叔，我叫你再派一人上去。”夏天然转过头，盯着中年男子说道。
“公子，该收手了。”年姓之人不卑不亢地说道，夏天然听了之后，竟然没有勃然大怒，仅仅是用不甘的神色盯着擂台上的秦江。
年姓中年人用低沉的声音感慨道：“入魔状态下，竟可以强行醒转。此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哼，若非我不能上场，即使他入魔又如何，我定然叫他血溅五步。”夏天然本是心胸狭窄之人，此刻开口，更是几乎咬碎了嘴里的一口牙。
“公子恕老夫直言，在与此人生死搏杀下，公子未必能全身而退。”年姓中年顿了一下，似在给夏天然消化的时间，然后才接着说道：“他最后一刀的杀气，明显是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场合才磨练出来的。那份杀伐果断，公子未曾拥有。”
“你怎知我不如他？”对于中年人明显的冒犯之语，夏天然竟然毫不介意，他辩解的，竟然是年姓之人关于自己的评价。
年姓之人撇了夏天然一眼道：“那一刀，你可能发出。”
“当然。”夏天然得意回到。
“那收住呢？”年姓人的语气带上了淡淡的不屑。
夏天然沉默了，站在高楼上，遥望远方的比斗，一言不发。
年姓之人名为夏天然下属，实际却是受夏家老家主的支配。对于夏天然，年姓之人更像是一名引导他成长的导师。面对年姓之人明显的鞭策之意，夏天然只能沉默。
之前夏天然的决定并无过错，所以年姓人也推波助澜。但既然秦江能收住最后一刀，那便意味着，秦江已经清醒，此刻在派人上去，那就是无意义的消耗了，年姓人自然要阻止。
刀剑客，抑或是壮年男子，年姓中年人均是慧眼识珠。此时壮年男子也隔空望向远处的比斗场，眼瞳若墨水般幽深。
很少有人知道，魔窟首领夜魔的父母之姓，正是一个“年”字。在中年男子望向擂台的瞬间，夏家客卿，都没来由得生气一阵短暂的心悸。心悸消失后，几名实力惊人的夏家客卿，都忌惮地看了年姓中年人一眼，又快速地低下头去，生怕被对方发现。
另一边，裁判已经大叫了三声，谁要上台一战？但台下虽然喧闹，却无一人回应裁判的叫喝。百花大会不只一日，在秦江如此巅峰的状态下上去，幷不是明智之举。观战武者均闯荡江湖多年，这一简单道理，他们都无比地清楚。
十声后，裁判大喊：“秦江，今日封擂，明日再战。”
武者席听闻裁判之言，一阵哗然。虽然早有准备，但骤然听闻此事，武者们还是吃惊不已。封擂之事，乃是因擂主太过强大，无人敢于上去挑战，才可能出现的情况。如此之早就出现封擂的情况，在百花会上，也实属罕见。毕竟，即使一个武者实力出众，但也不乏敢于迎难而上的武痴。
可现在，秦江朝裁判一点头，慢慢走下了擂台。本届百花大会上的第一个封擂，由此诞生。
数十日后，百花大会结束，首日封擂一事，也必然会成为武者津津乐道的谈资。秦江一日间，为百花大会，留下了不少谈资。
秦江心情震撼间，没有理会周围密密麻麻的目光，径直朝周家席列处走去。
“秦公子，二少爷有事情找您，请跟婢子来。”秦江刚一落座，一绿衫侍女便走了过来，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好。”秦江短暂失去心智后，此刻还不能完全适应眼前的状态，应了一声后，便跟着绿衣婢女朝前方走去。秦江跟着婢女，在一条隐蔽的线路上行进，因此他的离去，并未引起任何的骚动。
一路上，秦江见到百花皆枯。“这是花劫吗？”秦江在自己心里问道，不知怎么的，他在空气中，竟然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血腥淡到，像是从未来漂浮而来的。
思虑间，秦江突然出手，绿衣婢女顿时被他制住，他冷冷地说道：“说，你要带我去哪？”
秦江手劲极大，婢女的手腕被他抓得发红。绿衣婢女痛呼一声，求饶道：“公子饶命，二少爷只是告诉了我路线，婢女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婢女说完后，见到秦江脸色一阵迷茫，但抓她的手总算是放开了，立刻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几步。
秦江神情困惑到了极点，他沉吟着：“百花枯，生死劫。我给百花造成如此大的劫难，怕是必遭天道报应。这是我生死之劫的预示吗？”秦江眉头紧皱着，一双眼瞳茫然无措。
“公子，公子。”绿衣婢女连着叫了好几声，秦江才再次惊醒，啊了一声，歉意地回到：“怎么了？”
“二少爷他等着公子，我们在此拖延下去，怕是不宜。”绿衣婢女试探性地问道，一双眼睛就放在秦江身上，显然是一旦发现秦江有任何动作，她就要立刻后退，免得被殃及。
“周宇？”婢女提到周宇，秦江一惊，心头又笼罩下了一层阴霾。他之所以入魔，也是因为周宇临走时的眼神，骇人到了极点。
秦江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往常，他定要戏谑般地看着少女，说道：“别怕，我吃不了你。”但此刻，秦江已没了心情，他又重新跟着少女，朝周宇说好的地点行去。
“龙潭虎穴，我也要一闯。秦江内心暗道，突然就有了前进的勇气。
秦江身后，百花皆凋谢，他们就像遭受了最寒冷的冬日一般，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生命。魔的道，竟是如此残酷的逆天而行。那些枯萎的花朵，无一不让人心头颤栗。
百花灭，百花劫。
谁犯下的错，应由谁来还。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正是这个道理。
绿色衣衫的少女，带着秦江，缓缓地前进。谁都不知道，他们将会前往何处，是生存还是毁灭，没有人能知道。
两道身影，在逐渐暗沉的日头下，被拉得悠长，就像两道在白日行走的鬼影一样。秦江的手头，已然无刀，他赤手空拳，朝目的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