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水中月，暗云隙里恋光言]*

街上车水马龙，空气中都漂浮着渺渺的濡湿的汗味，人们都趋之若鹜般地朝沁潇阁涌去，当然，谁人不想做乘龙快婿，谁人不想从此攀上高枝荣华富贵。不过除了大多数的青壮年，也还有许多垂暮老人和妇女抱着孩子来看热闹，看谁能过五关斩六将抱得美人归。

白辞烟三人好不容易挤到比较靠前的地方，终于看见了阁里的佳人儿娇羞着脸向街上的人群怯怯地望着不知所措，黑白分明的眸子干净得不染纤华。朱唇白齿，身子纤弱得像是一吹就倒。一身素衣，不加任何装扮却也是倾国倾城。身旁的一个奴婢见公主对外面熙攘的人群有些好奇，便笑着把她从阁上搀扶下来。

再出来时，素面朝天染上层层纤华，青葱玉指尽染蔻丹，牡丹青蜀拖地长裙尽显大家风范，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衍出频频笑意，更是青睐众生。

阁楼下面见公主如此国色天香，又是皇室正统，便有些喧闹了，眼睛都直直地勾着阁楼之上的佳人。“公子！你看啊！阁楼上的公主可真是漂亮！”冰旖在这之前虽也见过不少美人，可这样沉鱼落雁的倒也是第一次见。只见阁上的丫鬟从身后取出一个人头般大小的红色绣球，从阁上投了下来，随风飘舞的红色丝绸在摇荡着，阁下几乎人人都聚精会神地伸出手来，好像那绣球随时会落到自己手里一样。

嗖的一声，谁也没想到那那扇通向荣华富贵的幸运之门竟然撞入了白辞烟的怀中，一个看起来尚不足二十岁的青年的手里。白辞烟明显地一愣，没想到这微乎其微的机会自己竟然唾手可得。或许这对别人来说可是百年修得的福分，可对于白辞烟来说，这就意味着灭顶之灾。“怎么会这样呢……”白辞烟低声呢喃着，而身旁的冰旖却显得有些慌乱，眼神慌忙移到别处，谁让是冰旖提议来凑热闹的。漠倾颜她们这不知所措的样子，便捂着嘴躲到旁边抿笑。有些幸灾乐祸地意味说道，“白公子，恭喜你了。哈哈。”

冰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左手手肘朝漠倾颜的身上拐了一下，漠倾颜疼得值皱眉，小声地嘟囔着，“又不是我让白辞烟接的……”冰旖正想反驳，这时阁上的一个婢女走下来，见白辞烟生得俊俏，便满面春光道，“恭喜驸马。”

漠倾颜抱着手靠在红柱上，微眯眼望着白辞烟。

顿时间，只有行人在闹腾着，叹息那绣球怎么没在自己的手上。白辞烟皱着眉，冰旖也不说话，三人沉默着。那婢女有些不耐烦了，嗤道，“怎么，你是看不上公主？看你这样子，不是想要悔婚吧。”白辞烟忙回答，“当然不是，公主金枝玉叶国色天香，小生不敢嫌弃，不过是怕公主受了委屈，小生可担待不起。”那婢女朝阁上看了一眼，见公主使了个眼色，便正色道，“有什么话，还请公子当面对公主说。”无奈白辞烟也只好跟了上去，冰旖和漠倾颜也想凑凑热闹，不料却被那婢女挡在外。

推开门进了厅堂，只见两侧有四根楠木柱子，柱子后站着四个衣着鲜丽的丫鬟，朱紫色薄纱微微掩着，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檀香的味道。紫檀木的圆桌上整齐排列着一个青花瓷瓶以及一些杂杂碎碎的瓷杯。静谧的气息充斥了整个厅堂。

之间那位公主正娇羞地端坐与圆凳之上，微抬凤眼扫过白辞烟，略咬唇，青葱玉指把掌心的暗花纹手绢攥得更紧了。一双丹凤眼里脉脉含情，墨瞳潋滟似是三月烟花，丝丝缕缕淌出淡淡妩媚。颤了颤声音道，“不知公子姓名。”白辞烟刚要脱口而出，又顿了顿，但觉不妥，又道，“回公主。小生名叫苏暮华。”语气里处处谨慎。语毕，四目相视。

那公主倒也不答话了，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之前那婢女见状，悄悄踹了白辞烟一脚，怒目相对挤眉弄眼，那眸子里分明就写着若你不赶紧开口要娶公主为妻的话你就等着死吧！

白辞烟望了望公主，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顿了一刻钟，白辞烟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一般说道：“公主，让小生娶你为妻可好。不想心道：这次死定了。

温无芊闻言，竟愣了愣神，凝脂般的颊上仿偶染了一抹红霞，垂下眼帘不再看白辞烟。顿时间只感觉到缭缭旃檀在身旁紧紧环绕。温无芊倒也不答话，只是咬唇微点头。

正在双方沉默之际，紧闭的天窗突然横冲直撞出几只黑乌鸦，鸟喙直冲白辞烟而来，锋利的爪子把白辞烟的衣装抓出了几条长痕，一只停在白辞烟的肩头，似幽似怨地望着白辞烟，剩余的则环绕着白辞烟盘旋翻飞着，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幽怨的长唳，阵阵寒意袭来。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冰旖和漠倾颜依旧在下面徘徊，仿佛乌鸦的嚎叫声只有白辞烟一人能听的见，乌鸦的哀怨只有白辞烟一人能感受得到。温无芊和她的婢女们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对白辞烟现在的处境浑然不知。

白辞烟扬起手臂不断在空中挥舞着，想试图赶走这些乌鸦，却不想它们突然面泛红光，直逼白辞烟而去。白辞烟步步紧退，情急之下，撞到了角落上的香烛，许许兰烬满溢出来，烫到了白辞烟的背，却不想这许些兰烬似乎已经唤醒了什么东西，微微裂开的内衬里，原本雪白的肌肤上已经印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印记，那印记泛着微微绯色。白辞烟已经在一片朦胧中苏醒了。

乌黑的三千青丝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血红，红绳结发梢，乌鸦们紧紧排列在一起，白辞烟已经换回了女装，一袭红衣勾勒出迷人的曲线，芊芊十指尽染蔻丹，一朵开得妖艳的曼珠沙华放置在发丝中，红色的天堇兰点缀在金缕丝的花钿里，眉心中。一颗美人痣在眼角，一双红唇更显妖娆。红瞳里仿是还掩映着千年前盛开在三途河岸的曼珠沙华，掩映着花与叶永不能相见的悲哀。

耳边仿佛又想起了他在一声声地唤道：

慕凌……

慕凌……

眸子里突然面泛凶光，手持七尺红长绸，跟随乌鸦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