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机关尽算得失少 难得糊涂乐逍遥

经过韩玉香入府的事情一闹，徐羽仙的心里始终还是存着一个疙瘩。

金锁的威胁已经除了，可是她也不想因此失了这个朋友。

留韩玉香继续在杭州，同祥布庄和柳家生意上的来往不断，韩玉香自然多得是和白氏奉氏碰头的机会。便是白氏再怎么不放在心上，见的多了，总会亲切许多。

而且徐羽仙知道，血浓于水的人之间，总会有一些感应，就比如那纯雪，当日只是在集市上望了一眼，此后便对韩玉香称赞不停。

每每韩玉香有入了府的消息了，她也总要赶在前面过来问问看看。

纯雪如此，何况白氏？

终究是要防患于未然的。

必须要让韩玉香离开杭州，最起码，别在自己取账簿的时候回来，横生枝节。

于是，等秋意将杭州城外的的树林染成一片金黄的时候，韩玉香收到了康成的来信，信上说他们已经在泰安一带落了脚，现在寨子百废待兴，需要人手，康成虽然信中依旧让她呆在杭州，可韩玉香又哪里放心得下？当日的小医师宋思明跟了康成东奔西跑的，如今定了下来，也嘱托人捎了一封信过来，这封信里倒是直言了寨子如今的囧状——前有官兵围剿，后有流寇希求合作。

康成匪是匪了一点，但到底还是心存大仁大义，就是当年落草扬州的时候，也只是兴了寨子做一些不便放上台面的交易捞一点油水，扶贫济危，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又如何愿意同那些兴兵作乱之人为伍？偏偏也就是因为之前抢了些官府的生意，为官府所不容，如今落得个两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思明在信里说：玉香姑娘，你聪明伶俐，如果有你回来帮忙，寨主也能省心不少。如今债主日日担忧，茶饭不思，人都瘦了。

韩玉香读的心疼，转头便拿了那书子去找秦玉竹。

“你是决心要回去帮你干爹？”秦玉竹问。

韩玉香点头。

“那你就可以撇下我？”秦玉竹道，“那垂星店这才刚刚有点收益，你说走便走，我却又叫给谁人打理？何昭？还是我再找一个不清楚底细的人？”

“我看那楚颖识文断字，文武兼备，更难得的是为人刚正不阿，如果姑姑信得过，倒可以提拔提拔他。”

“提拔他？”秦玉竹笑了一声，“玉香，你们都在怀疑他的身份，我还能不怀疑？”

韩玉香不禁一愣，“怎么？难道他的身份另有隐情？”

“这倒不是。”秦玉竹摇头道，“我也查不出他的身份来。”

“我在江湖上也算有颇有人脉，我想查的底，还没几个查不到，可他偏偏就在我查不到的那个范围里，你说，这样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我能重用他么？”

韩玉香便道，“无论他的身份如何，他的品行端正，这就够了。”

秦玉竹呵呵一笑，“玉香啊玉香，你到底是要全然舍弃我的。也是，我不过是你谋过几次面的姑姑，那康成却是看着你长大的，论感情，我自然比不得他。”

“姑姑，玉香并无此意。只是干爹如今状况实在不妙……”

“不妙？能有什么不妙？”秦玉竹柳眉一竖，“如今的年月他就不该去招惹官府的人，这下好了，四处乱逃。我请他散了寨子，索性来我们同祥布庄，他只不愿，我也只有言尽于此。玉香，说句不该说的，你干爹现在的局面，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这也不愿舍，那也想要夺，世间又哪来这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你干爹那牛脾气，就是你去了，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

说到这里，秦玉竹立刻道，“不如这样，康成的事情，我自会请人过去帮忙，你便还是留在这垂星店。”

“可是姑姑……”

“没有什么可是，还是说你信不过我，认为姑姑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护得住你的干爹？”秦玉竹板了脸道。

韩玉香无法，秦玉竹对她已经是十分的信任与体贴了，再要推脱，倒是自己的不是。末了只得应了下来，怏怏的回了垂星店，文空无所事事的拉了楚颖要下棋。

他们下棋也不讲个章法，连个棋盘也没有，只是随意用树枝在地上画了方格，便圆圆叉叉的走起步来。

文空下棋纯粹就是图个乐呵，随心所欲的，觉得可以下在哪儿了便下，一点也不瞻前顾后。横竖店中此时无事，楚颖也便随了他，文空下一步，他也下一步，韩玉香便立在一旁看，下着下着，眼见着文空的棋子都快是一条死路了，楚颖却只把子又留出一个开口来。

韩玉香看的不解，“你们这是在下棋，还是只是打发时间啊？分明一把必输的局，非要留出一条生路，这样何时是个头？”

“必输？谁必输啊。”文空一个愣头青，看了老半天棋盘也只道，“没有啊，这条路我杀出来了啊。”

韩玉香有些无奈的指给他道，“呐，他上一步只要把子落在这里，你还能讨得好去？”

“那他不是没下么？”文空依旧笑的乐呵，“没下就是他漏算，我这也就是绝处逢生。”

楚颖也只微微笑，不去否认。

韩玉香便忍不住想要较较真，便又同文空道，“你就没想过他可能是不愿你输得太难看，故意在让你？”

文空愣了愣，韩玉香本以为文空接下来会跌足长叹，埋怨楚颖故意放水，却不料那文空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却只看着韩玉香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这话把韩玉香问的彻底无言了。

“楚颖愿意怎么下，那是他的想法，我只管接招就是了，不管是故意还是无心，总之棋盘上就是这个局，我按着走就对了。”

“你就没想过对方的意思？”

“也没影响啊，他愿意放我生路，我就承他的情，他不愿意，那也只是我技不如人。我经历了过程，有了结果，无论如何，都是我自己走出来的，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