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校园片羽
严瑾陪王大福回到西安后，立即回了一趟绵阳。陪妈妈呆了一周时间，就告别妈妈，再次启程踏上求学之路。
为了节省经费，她买了一张火车硬座票，在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里，坐了一天一夜，终于迷迷糊糊到达京城的火车西站。随着拥挤的人潮，她走出站口来到北广场。一个高大略显单薄的身影晃到她的跟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拉杆箱。严瑾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可可。
严姐嗔怪道：“可可，怎么是你？你吓死我了！”
王可可笑道：“怎么不能是我？我都等你两个多小时了！”
严瑾说：“我没告诉你我今天到呀！你怎么来了？”
王可可说：“表姐叫我来的。她要上班，不好请假，就派我来了！”
严瑾买好车票后，给已经报到上班的于萍发过短信，让她来接一下自己。严瑾在考研复试的时候，来过一次京城，但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没有时间、更没有金钱在京城多待。复试结束立即就离开了。她对偌大的京城，分不清东西南北，心里有点发虚，就希望于萍来接自己。她没有想到是王可可来接站。
王可可带着严瑾，来到地下停车场。严瑾跟在他身后，奇怪地问：“你干嘛呀？还租了车呀？”
王可可神秘地笑笑说：“来接我尊贵的姐姐，还能挤公交吗？”
“学校有接站大巴嘛！”
“那也不行！规格不够隆重呀！”王可可继续贫嘴道。
“可可，你才来京城几天啊，贫嘴的功夫见长啊！”
来到一辆银灰色别克小车跟前，王可可掏出钥匙，按了一下遥控器，打开后备箱，将严瑾的拉杆箱和双肩背包都放了进去。严瑾没看到司机，就问：“怎么，你开车呀？”
“是呀！本同学会开车，为什么还要找别人啊！”严瑾在银川时，见过王可可开车，可那是在城郊，道路宽敞，车辆很少。现在是在京城，车流汹汹，可可能不能行啊？
王可可见严瑾犹豫着，人还没有上车，就催促道：“严姐，赶紧呀，报到还有好多手续哩！”
王可可系好安全带，也让严瑾把安全带系好，很顺利地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上到地面，车流量瞬间增大，四车道的马路上，车辆一辆接着一辆。王可可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抓着档位把手，眼睛紧盯前方。等车辆行驶稍稍顺畅一点后，他才发觉严瑾比自己还要紧张——只见严瑾一只手抓着车门上的把手，一只手抠着坐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车子前面。
王可可放松了一些，对严瑾说：“严姐，不要紧张嘛！你紧张我就更紧张了！”
严瑾经王可可提醒，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她松开手，故作轻松地说：“我不紧张，你慢慢开，别着急。”
“急也没用，又不是开飞机，不能飞过去呀！”突然，车流的速度不断地变慢，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严瑾问道：“你这还是一辆京牌车，哪里借的？”
“借什么呀？咱自己的！”
“你爸给你买的呀？”
“我老爸还真说过，等我考上大学，送我一台车。谁知后来，他耍赖，不认账了！我还和他吵了一架。他的一个朋友知道了，说自己手里正好有这台京牌车，人回了西安，很少开了，就直接送给我了！以后，我们出去耍就不用挤车了！”王可可介绍说。
“土豪呀！”
“土豪啥呀！等我手艺练成了，老爸不给我换车，我也不要开这辆破车了！”
严瑾心里落差感更强：自己为了凑足学费，想尽了一切办法。人家王可可从来就没有为缺钱的事情烦恼过。自己的生活和人家比起来，何止是天壤之别啊！
王可可比严瑾提前一周到校，已经把校园里的环境熟悉了一个大概。在他的带领下，严瑾很顺利地办完了入学手续。
刚开始的学习生活总是充满了紧张感。严瑾和王可可都忙于开学的课程，两人的校园中间还隔着一条马路。他们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见面了。
一天上午十一点，严瑾正在上英语课，她收到了王可可的一条短信：姐，中午一起吃饭。
严瑾下午正好没课，就回道：好。
王可可开车在教学大楼停车场等着。严瑾上了车，把书包放在脚下的地垫上，问道：“课程怎么样？还行吧？”
王可可发动了车，不屑地说：“比高中轻松多了！有的是时间耍！”
严瑾提醒道：“大一的时候，多数同学都有这个感觉，以为大学课程就是这样了。如果你不做笔记，不做作业，不复习，考试还是会出问题的！”
“我们班好多同学，书都没有打开过。就算翘课，老师也不管。”
“大学与中学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中学里有老师监督、甚至强迫学生学习。大学里的学习主要靠各人的自觉性。有的老师根本就没兴趣认识学生，讲完课就走人。如果不抓紧时间转变学习方法，迟早会出问题的！你自己可不能翘课，要是考试挂科了，我可饶不了你！”严瑾很严肃地叮嘱王可可。
王可可被严瑾这么一说，心里本来已经很松弛的那根弦又被绷紧。
两人来到南院的西二食堂。王可可和严瑾买了两荤两素，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冷不丁“哐当”一声，一只不锈钢饭盆扔到了他们的桌上。一个身高一米七以上的女孩大咧咧地坐在王可可身边。她对王可可说道：“可可，我说你今天为啥翘课了！原来是和美女约会去了哦！”
王可可脸色为之一变，对严瑾介绍说：“严姐，这是我同学樊丽丽。丽丽，这是我严姐！”
樊丽丽打量了严瑾几眼，对王可可说：“你姐真的好漂亮啊！可是她个子也不高啊！”
王可可和樊丽丽两人都喜欢打羽毛球，经常课后到羽毛球馆打球。王可可常和樊丽丽提起严瑾，把严瑾描述成了一个比模特还要漂亮的女孩。
王可可尴尬地解释说：“严姐是四川人，在她们老家她就算高个了！”
严瑾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二，在北方的校园里，她的身高只能算中等偏下。
见两人在自己面前讨论自己，严瑾又好气又好笑。她转换话题问道：“丽丽老家是哪里的？”
“辽宁大城市，铁岭的！”樊丽丽开玩笑地说。
哦，和欧阳倩倩一个省的。欧阳倩倩离开学校后，两人还没有联系过。她到京城换了手机，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欧阳倩倩。今天无意间，居然被樊丽丽丽勾起了记忆深处的思念。严瑾现在也不知欧阳倩倩飘荡到了哪里。
樊丽丽又问道：“严姐，研究生课程难吗？是不是也跟我们一样，天天上课呀？”
严瑾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她答应一声，给樊丽丽和王可可简明扼要地解释了研究生学习的一些情况。
樊丽丽说：“我以后打死也不考研了！考个大学把我累大发了！”
王可可笑道：“不让你受累，你的个子不是要长到天上去了呀！”
“你还别说，我妈为我长个的事没少叨叨！她就怕我长太高，嫁不出去！哈哈！”樊丽丽是个开朗豪爽的女孩子，她的大大咧咧的劲，和欧阳倩倩有点相似。
严瑾开玩笑地问道：“你说你们东北人平时都吃啥了？跟喂了化肥似的，个子这么高。我也跟你们一样吃饭呀，怎么长不高呢？”
樊丽丽说：“就吃大苞米碴子，可劲造！你们南方的大米饭，没营养！那能长个呀？”
王可可笑道：“你别吹了，行吧？潘长江不是东北人啊？那小个离侏儒就不远了，他也是吃大米长大的呀？”
樊丽丽笑道：“也是啊！这哥们怎么这么小个呀！肯定是长心眼去了！”
樊丽丽吃完先走了。
严瑾立即变脸，训斥王可可道：“你胆挺大呀？还敢翘课！”
王可可含糊地解释说：“早上是觉得不舒服！起床迟到了！”
“你说，之前是不是还翘过课？”
“我对天发誓，没有，真没有，就这一回！以后真的不会了！”王可可举着手，给严瑾保证道。
严瑾就说：“我也不喜欢跟你讲大道理。只想说一句话，学生的本分是读书。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严姐，你别说了！我汗都下来了！”王可可求饶般请求道。
王可可对于严瑾，除了喜欢，还有更多的是敬重。这种心理，是家教时期自然形成的师生关系的反映。尽管王可可对严瑾已经改换了称呼，但师道尊严对他还是很有影响力。
严瑾见王可可面露羞愧之色，也不再追究。她换了话题，说：“樊丽丽不错呀！你一个班的呀？”
“我们同大班，不同小班。你说她什么不错？”
“长相不错，身材不错，性格也不错啊！关键是你们两人名字还蛮般配的，王可可对樊丽丽，很工整。”严瑾取笑道。
王可可笑了。他说：“樊丽丽就是个女汉子。我和她是哥们！”
“那好吧！哥们，我吃饱了！走吧！”
十月的一个周末，王可可再次邀请严瑾去爬长城。严瑾答应了。
严瑾本来打算这个周末到图书馆再把英语八级的模拟试卷做两套，她并不是很想出门。但考虑到王可可是第二次邀请自己，不去的话，怕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于是下了决心，干脆出门放松一下。
严瑾换了一套红色的运动套装，脚蹬旅游鞋，眼睛上架着墨镜，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她步履轻快地来到王可可的车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到车里。
看着严瑾英姿飒爽的身姿，王可可眼睛里差点冒出炽烈地火来。严瑾看王可可呆呆地看着自己，问道：“可可，干嘛这么看着我呀？ 不认识了？”
王可可咽了一口口水，说：“第一次见你穿运动装，太震撼了！”
“不夸张你脑袋疼啊？嘴巴越来越甜了！”
“人家是是事实求是嘛！姐，我跟你说，我们寝室的室友自从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吃饭后，天天议论你！”
“你不准在跟别人提起我啊！”严瑾又问：“怎么就我们俩？”
“你还要叫谁呀？”
“那个樊丽丽呢？”
“她是要跟我去，被我拒绝了！”
“喊她一路去嘛！多一个人还热闹些！”
王可可一踩油门，车子猛地向前一窜。严瑾喊道：“慢点开！”
一路向北，路上堵车超级严重，跟在车流后面，平时最多一个小时的车程，今天居然花了四个多小时还在水关附近的山路上堵着。严瑾心里直后悔没有带一本英语书。
王可可被堵车急得嘴里一直骂骂咧咧。严瑾制止了几回，见没有效果，也就随他骂去了。
好不容易，前车前行留出了一个两个车身宽的缝隙，王可可挂档慢了一点，被边上的一辆奥迪A6直接卡位。王可可气得骂道：“狗日的王八蛋，赶着投胎去呀！这瓜怂胡乱插队，啥时候才能到？！”
严瑾安慰说：“出来玩就要放松心情，你就让他插队嘛，也快不了几分钟！”
王可可自己把自己气得笑了起来。他笑着说：“你说这帮孙子，开着个好车就觉得自己能得不行，随意变道，恶意别车，素质，还是素质不行啊！”
“你素质高，你别骂人家呀！”严瑾比较讨厌说话嘴里带脏字的人，所以对王可可也没客气。
王可可解释说：“我也是被气到了！”
两人终于到了停车场。刚一下车，两人就被男男女女好几个人围了起来。这个说：“美女，我带你们走近道，不用买票就能上去！”
那个说：“小兄弟，买顶帽子吧，便宜，只要十块钱。”
“买个老头乐吧，回家孝敬你家老爷子！”
“这有项链、手镯，给美女买一个吧！”
男的说：“跟我走吧，你们不熟悉道，自己上去还得爬一个多小时的山路。”
王可可动了心，问：“多少钱？”
“一人一百！”
“不用买票？”
“肯定不用！走吧，你先不用给钱，到地方再给都行！”
王可可就跟严瑾商量：“姐，我们走近道吧。你看人这么多，上去还得走一个多小时，不如跟着他们上去吧！”
严瑾看着大队的游客都相随着向山上走去，有点犹豫。
男人催促道：“小兄弟，快点走吧！你们上去了，我还得下山再做别人的生意哩！”
这时，一个旅游大巴车停在了停车场，从车上下来了几十个游客。一个导游举着小红旗喊道：“大家排好队，跟着我的旗子走，还有走十几分钟才能到售票处。”
王可可回头再找男人，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人影。
严瑾笑道：“哪里都是套路！差点就上当了！”
王可可说：“什么时候旅游风景区不再有骗子就好了！”
严瑾说：“那是不可能的！欺骗还是文学创作中一个永恒的主题哩！自从有了人类，就开始出现欺骗。只有人类不存在了，骗子才会灭绝。咱们只能独善其身， 不骗别人就行了！”
他们跟着大队的人群，顺着山道往前走。走到长城入口处买好票，又跟着拥挤的人群，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长城。看到往北线的人比较多，王可可对严瑾说：“姐，这边人多，一定更有看头，我们走这边吧。”
爬到第四个烽火台，严瑾走不动了。她靠在一个垛口上，呼呼直喘。王可可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严瑾，说：“歇一会，喝口水。”
严瑾喝了两口水，感觉舒服了一些。她回身俯瞰山下的景色，情不自禁地赞道：“好美的景色！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王可可接话道：“万类霜天竞自由！”
严瑾看了一眼王可可，笑道：“孺子可教也！”
王可可纠正道：“姐，我们是一辈的！你不要占我便宜嘛！”
从身边经过的人越来越多。王可可被挤得紧紧地挨着严瑾。他伸手抓住严瑾的手，严瑾抽了一下，但王可可力气太大，她没能抽出来，只好顺势也抓住了王可可的手。王可可微微一笑，说：“走吧，我拉着你走，会省力一点！”
到了缆车处，王可可见严瑾的体力透支得太厉害，只得买了缆车票，两人坐缆车下了山。
就在缆车站附近，两人吃了饭，严瑾的体力也恢复了大半。回望不远处的长城，王可可感叹道：“实在不敢想象，古人是如何想到要建这么一座宏伟的长城的！有建长城的钱，为什么不去发展军备，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嘛！”
严瑾说：“古时候的战争，胜利者多数时候都是野蛮民族。我中原民族基本上都是农耕文化的保持者，哪里是以抢掠为生的游牧民族的对手。人类发展的历史，实际上就是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不断压榨、征服的过程。”
“不是说中华民族是不能被征服的吗？”
“哪有不能被征服的事。满洲国、华北自治，殷鉴不远啊！”
“日本人还不是被赶走了嘛！”
“日本人到现在也不承认是被中国战败的，所以一直对我国不屑一顾，这就是证明！自身强才是真强，靠别人的庇护，吃嗟来之食，永远也不可能强大起来的！”
王可可心里一惊，蓦然想到自己身上。他疑惑地问：“姐，你确定你不是在说我吧？”
严瑾一愣，心里明白了王可可所指。她哈哈笑道：“坏了！王可可变成王黛玉了！你啥时候变得多愁善感了？”
王可可笑道：“姐，我是被你说怕了！也不知怎么地，我在你面前就是有点犯贱。有三天你不批评我，我就浑身不自在。总怀疑你是不是不管我了！”
“你这种人啊，三天不管，就要上房揭瓦！不管你，你不要上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