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今天跟着Jessica学习了两种西点的制作方法，都需要使用烤炉。我在烤炉附近转悠了一上午，额头的帽檐都被汗湿了。看来下班时得补个妆，从金属勺的倒影里看见自己时我想。

午休时间到了，我摘下帽子，用纸巾擦干额头后跟着Jessica去餐厅吃饭。

我要在Mik回来之前变得更完美，所以从现在开始下定决心减肥，不能仗着年轻暴饮暴食，每天健身，吃绿色食品，我要让Mik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后悔莫及，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吃蔬菜，今天也不例外——生菜、花椰菜、胡萝卜和一小块鸡胸肉。

端着一盘肉的Jessica看到我的盘子时满脸的难以置信，“失恋了还要这么惩罚自己吗？”她切下一块肉送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说。

“这不是惩罚，”我品尝着自己的蔬菜和水果，“这是自爱。”

就在我们享受这短暂的午餐时光时，我不经意间抬了下眼，看见Aaron正端着盘子往这边走。

“不好，”我看向Jessica，低声说。

果不其然，Aaron走到了我们的桌前，放下了盘子，“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当然！”Jessica坐了一个“请”的手势，完全不顾我的眼神示意。

对面坐着Aaron，我如坐针毡，迅速吃完盘里的东西，打算撤退，没想到刚准备起身就被Jessica按了下来。

“你怎么吃了那么多蔬菜？不吃肉会没有力气的，”Aaron看着我，又看向Jessica，“你也劝劝她。”

“人家是绿色饮食，你懂什么，”Jessica翻了一个白眼，“说吧，那么多空位不坐，为什么要来我们这桌？”

Aaron被问的很尴尬，放下叉子，开门见山地说，“我想问——你们下班后有没有时间？我这儿有三张漫威的电影票，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听到这，我暗自庆幸，幸亏我提前和Nico约好了，不然现在想推都推不掉。

“啊，我晚上有约哎，你们去吧！”语气里的欢快我自己都听得出来。

Aaron显然很失望，他递给Jassica一张票，又犹犹豫豫地放了一张在我面前，“给你留作纪念吧，想去看跟我说就行，我帮你买票。”

“好，”我收起那张票，“谢谢你。

离开餐厅，Jessica的大笑声传遍了整个厨房，“哈哈哈哈，给你留作纪念？他怎么不裱起来挂到墙上呢——哈哈哈哈！”

“……”

笑够了，她又一本正经起来，“不过，我劝你还是找个时间跟他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否则就是在无形中伤害他。”

“我知道，”我无奈地说，“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和他谈这些事情。要不——你帮我说说？”

我对Jessica充满了希望，“正好你要和他去看电影，吃着爆米花随口就说出来了，好不好嘛！”我摇着她的袖口撒着娇，“这样我们大家就都不会尴尬了。”

“看什么电影啊，那是因为你拒绝人家了，我得帮人家留点面子，”Jessica点着我的脑袋。

“好不好？好不好吗！”我穷追不舍。

“伤了他的心可别怪我，人家为你做了那么多，女人就是心狠。”她摇摇头，说着话去打卡了，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自责。

果然，在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面前，我还是选择后者。

记得在国内的家时，妈妈一再跟我强调，嫁人一定要嫁给爱你的，有钱的人，这样才不会活得那么累，可是，身体不累了，心会幸福吗？也许这个问题谁都无法给出确切答案，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妻离子散，悲欢离合。

下午下班后，我目送Jessica和Aaron登上途经电影院的巴士，然后果断扭过头，不去看从窗户往外眺望的Aaron。虽然我和他们的目的地方向一样，但我宁愿让Nico在学校里多等我一会儿也不要和他们搭乘同一趟车，这样就不会给Aaron任何机会，耽误他的幸福了，我天真地想着。

在站台等了好长时间，中间Nico打来两个电话，告诉我她已经下课了，现在正在校园里闲逛。我有点着急，不想让Nico等太久，最终狠下心叫了一辆出租车，好不容易抵达了她的学校，却不见人影，打电话也没人接。

正当我奇怪着，她发来一条短信：“等你的时候遇到教授了，他要找我说事情，等我一会儿。”

……说事情？我看着手机屏幕，那我到哪里等她呢？我环顾四周，想：早听说音乐学院人才辈出，上次和Daniel来时时间很晚，学校里几乎没有学生了，今天人还蛮多的，我何不转悠转悠，养养眼？

这样想着，我挎着斜包，优哉游哉地在Nico的校园里闲逛起来。

有的教室里还有学生没走，动听的音乐旋律从他们手下的乐器中，从窗户和大门缝流淌出来，撞击着我的耳膜，让我感觉整个人都浸润在了这种浪漫的气氛中。

我就像一个神圣世界的闯入者，蹑手蹑脚地走过一个个窗口。

屋内明亮的灯光下有人在唱和声，有人在唱民谣，有人在弹钢琴，有人舞着指挥棒……看得我流连忘返。想到小时候的自己也有一副圆润的好嗓子，可惜家里条件不好没有重视培养，只能暗自垂怜自己生不逢时，“伤夏日”。

“哈！”突然有人在我背后猝不及防地拍了我一下，我一回头，看见了Nico的笑脸。

“你在干吗呢？”她看看我身后的窗户，“偷师学艺？”

我挠挠头，“没有，偷偷欣赏来着。”

忽然想起来Nico被教授找去的事，问她：“教授找你干吗？”

“嗨，不是什么大事，吃饭时跟你说。”她扳过我的肩膀，飞快地推着我往前走，“你找的餐厅在哪呢？人家要饿死了！”

……

屋里流淌着欢快的音乐，我和Nico坐在双人桌上，面对面，等着waiter送菜单。

这个地方是我上次来她的学校时在路边看见的，当时感觉装潢还不错，菜单标价也不贵，就把她带到这里来了，不过不知道她这个连袜子都要穿名牌的大小姐能不能习惯这种餐厅，我有点忐忑。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工资有限，只能带你来这里吃饭——不过，我觉得这里的氛围很棒！”Nico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夸赞着：“这里挺好的啊，距离我的学校很近，我经常和朋友来这儿吃饭。”

她说的话让我有些惊讶，我没想到她来过。

“这样啊……”我合上菜单，“那你点菜吧，我相信你的口味。”

听我这么说，她自信地向服务员报出了一些菜名，都是美国人最常吃的，结果等食物端上来时，我却有些失望——碟子里就是一块煎牛肉旁边放了一些番茄和生菜。什么嘛，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自己在家里做呢。

“……我应该带你去唐人街的。”

“我觉得挺好的呀，我们要学会满足嘛，”Nico先吃了起来，“我等你等得饿坏了！”

“你不是在帮我省钱吧？”我问她。

“你想多了。”Nico翻我一眼。

“教授找你到底什么事啊？”

我说着，放了一块牛肉在嘴里，发现味道还不错。

“哦，”Nico说，“让我去参加一个比赛。”

听说是比赛，我顿时来了兴致，比赛可以为厚积薄发者提供舞台，那可不能错过！“参加吧参加吧，我去给你加油！”

“我还在考虑呢，这个大型比赛很重要，我现在还不能下决定，”Nico喝了一口饮料，“不过——哎，不说这个了，我是从来不把工作带到生活中的人，我们换个话题吧。”

看到Nico不想谈，我也没再多说，但我始终觉得她应该争取一下，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错失之后就是无尽的后悔。不过Nico可能有更复杂的想法，我只能找机会鼓励她一下。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我放下叉子，问Nico。

Nico也不吃了，拿纸巾擦了擦嘴，饶有兴趣地说：“你说！”

“我在国内的时候，有一次坐火车——国内火车总有列车员推销各种商品——当时我坐在窗边，一个列车员一边吆喝着一边推着车子路过，里面放的是刚煮好的甜玉米，卖四元钱一个。我有点想买，心里比对着价格，而且那时现金在上铺的包里，就打算等他绕一圈回来后再买。我回想着当时的情景，“结果等他回来时，一个不剩，全都卖完了！”

“……我就特失望，苦着脸，结果那个售货的冲着我说了一句‘这就叫没有抓住机遇！’我当时气得啊，”说到这，我还能记得那个列车员嘲讽的语气，“被一个陌生人责备真是气得我牙痒痒。”我边说边看Nico，她盯着插花，若有所思的样子。

“可是回到家里我仔细想了一下，考虑到当时的情况买一个玉米不吃亏，我就是没有抓住机会，人家说得没错！”

“嗯，”沉寂了好一会儿，Nico说话了，“我也觉得。”

……

吃过饭，我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餐厅，到附近的一个公园里散步。

一进公园，我就听到了一阵似曾相识的音乐声，我们好奇地寻找声源，当我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一时哭笑不得。

咱中国的广场舞大妈们真的是走出国门，走向世界啊。此时此刻，她们正在空地上兴高采烈地跳着老年迪斯科，欢快的气氛和音乐节奏让人不由自主地嗨了起来。一刹那间，我仿佛回到了家附近的广场，和妹妹一起躲在队伍后面笨拙地学习大妈们的动作。看到这个场景时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我得意地看向Nico，她也笑着说：“不知道什么时候火起来的，很多美国老太太也跟着跳。”

我拉起Nico的手，把她拉到队伍后面，怂恿她一起跳。起初她还不好意思，没想到胡乱跳了一会儿整个人就放开了，比我这个本土的跳得还好，还自编自导了一些动作。作为老年人中唯一的年轻人，我们两个神经病吸引了一些散步的人围观，我们跳得更欢了。

“Nico！你就是迪斯科的杠把子！酒吧的dancing-queen！”我冲着Nico喊道。

“什么杠把子？”Nico一脸疑惑，认真地问我。我哈哈大笑。

跳累了，我们拉着手从人群中跑了出去。

跑着跑着，Nico拉住了我，穿着高跟鞋的她比我高了半个头，我对着光，陷在她的阴影里。

“Shine，”她把手放在我的脸颊上，抚摸着，“你知不知道有了你我每天有多开心？”

我有点惊慌失措。

她接着说：“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让我想到你时就能嗅到你的发香，让我想亲近你时就可以搂到你的腰……”

我轻轻地推开她，“不走，这一年我都不会走的，何况，即使我走了你还能来中国找我呀。”我看着她含情脉脉的眼睛，不知道什么话既能缓解尴尬又能不让她多想。

“走吧。”她终于又笑了，拉着我的手往前走。

我们继续在公园里散步，夜跑的人一个一个从我们身边掠过，老年伴侣互相搀扶着，聊着儿孙和家庭，情侣们羞涩的藏在树下，大胆的直接在路边的座椅上热吻。我们走到小溪边，听着黑夜里潺潺的水声，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既是感官的，也是心灵的宁静。

“Nico，你知道吗，我现在想到Mik已经不伤心了，感觉心里很平静，我终于放下了。”我看着小溪对面的路灯，面带微笑。

“是吗？我真为你感到高兴。”Nico站在我身边，扭过脸看我。

……

今天又是愉快的一天，从公园散步回来Nico开着车把我送回了家里。一进院子，正好撞见史密斯婆婆站在门口。

我有点意外。

“……婆婆，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我压着情绪尽量显得平静一些。

“我？我想出来透透气，睡不着，”她看到了我身后的Nico，“和Nico一起回来的？挺好的，这样很安全，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她莫名其妙摆出了家长的样子。

我有些奇怪，但是没有和史密斯婆婆多说什么，和Nico告了别，回自己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