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雷霆威慑

今天刚经历了一场城门屠战，此时，莅阳军个个眼神狠厉，看着高高站在阶梯上头，面色严肃的河东郡守童征远，一手停在半空。

半晌，童征远的手，稍微一偏。

包围。

郡守府的府兵得令，旋即分成两支队伍，向莅阳军逼近后便动作迅速将莅阳军千人包围在了中心，待童征远一令下，便立即执行“全员绞杀”的任务。

呸！让一群府兵来执行绞杀莅阳军的命令？什么东西——真他妈笑话！副将眼中的戾气陡然猛涨，嘴角的一抹森厉弧度微勾，手中磨刀霍霍。一千莅阳军的眸中陡地便染上了十分的浓郁杀意。

副将冷笑。

他们若敢杀，他们就敢反！

一块破令牌又能奈何？这河东郡守为官多年脑子莫非是生锈了吧？他妈还真蠢——东陵建国以来，莅阳军都横行黔州十几年了，眼下怎么可能会任由他人宰割？

气氛一时间紧张而沉凝，灵山眸子眯一眯，一手在腰间的剑柄上一滑，慢条斯理地摸着剑穗。

“放下武器！”

童征远沉声开口，对着站在莅阳军正中间的副将道，副将一脸的不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莅阳军一个个死死地按着腰间剑柄，气势依旧嚣张。

“你们想造反吗——”

童征远一怒，大喝道。这话一落，府兵们齐齐对着中间的莅阳军拔刀，气氛一时更加地剑拔弩张。那副将只冲着上头冷冷一笑，一对眸子更加犀利地盯着童征远，半晌，毫不客气地放话：“我们想见将军，把我们将军放出来！”

“我们何时囚禁你们将军了？”

“好！我们要见将军！”

“都说了，你们将军救不了你们！”

“封疆厉将！国之利器！”那副将面色阴冷，一字一句，“我们将军，是皇帝陛下亲封的第一封疆厉将！黔州，有莅阳军三万，只遵将军令！至于其他——恕难从命！”

灵山一语不发地待在童征远身后，此时轻轻拔出剑，动作极其轻缓地摸着，似乎无一人注意到他。

“放肆！你们眼中便只认一个将军吗？”

“你难道不知道——兵只从将令！”那副将嘶声力竭，说出这话令童征远微一怔，然而便在此时，那顷刻间，千军之中，一抹银霜陡绽，漫天铺开的红，顿时染了所有人的眼。

副将前一刻还自鸣得意地昂首挺胸，突然间，侧眸却看到一把剑从左往右，从自己的喉咙处冒了出来。

副将偏着脑袋，瞪大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喉咙处冒出来的，在右边的锋利剑尖。

到底发生了什么？副将喉咙间有明显撕裂的疼痛，却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冒出一柄剑来。

在场的所有人被震得失语，目瞪口呆。

又是一阵刺痛，眼见喉间那剑，一寸寸地被抽了出来，副将生平的最后一个动作——便是姿态僵硬地扭过头，看向左边。

灵山立在他身侧。

副将目光无力地看他。

哦，他刚才有注意到，眼前这人一直在······摸剑。可他不是站在上头吗？怎么无声无息便······出现在他身侧了呢？

灵山突然间长剑又一挥，脚上猛一踹——那副将的身子倏时便飞了出去，然而，却不是整个飞出去，而是，头与身体，分开飞了出去。

一眨眼，身体重重地栽到地上，滑出去数丈，漫了一地的血，最后，无声无息地停在一名莅阳军将士的脚边。

而那圆滚滚的头颅，碌碌地滚到另一个将士身侧，那将士呆滞地垂下眼，看着那前一刻完好此刻却血淋淋的头颅，哦，那是他们莅阳军中副将的头颅。

倏然眼前一黑，那将士昏了过去。

似是被灵山这下的陡然出手，一个雷霆万钧，给彻彻底底地震慑住了，莅阳军一个个脸上僵硬，如同一尊石雕像似的杵着，一颗心猛跳，睁大的眸，丝毫不敢垂下，而紧握着剑柄的那双手，从听到那重物落地声后，便直直不停地颤抖。

“废、话、真、多。”灵山面无表情，一字一句。

无情！决断！冷血！

莅阳军下意识便往后一退，想远离灵山。

“放下刀，留全尸。”灵山慢条斯理地擦剑。

童征远怔愣了好半晌，此时终于深呼吸了一口，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缓缓地放下。

“放下你们手中的兵器吧，本官知道你们是奉命行事，”童征远眸色深沉，看着眼前一群年轻的面孔，“但是，你们将军犯了错，你们随错了令，但是你们并不是罪人，所以，放下兵器吧。”

他们不是罪人吗？

所有的莅阳军眼睛倏时一红。

在这里的兵，大多都是最近几年刚入伍从军的新兵，他们是活生生的年轻人，是铁骨铮铮的军人，容易被横行的傲气和入骨的凌厉所染，让他们去死，可以！但是，却绝对不是以有罪之名被处死！他们要堂堂正正的赴死！

“是我们将军犯了错吗？”一个胆子大些的将士红着眼朝童征远喊道。

“对！”童征远斩钉截铁地回应。

“我们不是罪人吗？”另一个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小兵早已湿了眼眶，手上一松，长剑“锵”的一声便落了地。

“是！”童征远毫不犹疑地点头。

“好！你们动手吧——”那小兵低头抹了一把眼泪，随即抬头挺胸，“我最后一个请求，把我的尸体送回家，求你们告诉我阿娘——她家小虎牺牲了！”

说着，小虎嘭地一声跪到地上，那声落，便有无数的剑只落地声在耳边响起。

一千莅阳军低下了他们的头颅。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把我的尸体随意埋了就好！”

“我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阿姐······把我埋了，别告诉她！”

“把我的尸体送回军营！让所有弟兄们都好好看看，我是怎么死的——因为将军犯错！”

······

府兵们手下微一松，眸中露出一丝不忍。

“动手吧！”

军人们准备好赴死了。

童征远愣了好一会儿，最终闭上眼，深深呼了一口浊气，才睁眼开缓慢道：“好，本官答应你们，放心上路吧。”

他手重重一挥。

“行刑——”

手起刀落，顷刻间，漫天漫地的血雾，洒了一地，在府门前缓慢地呈铺开，慢慢浸入地下，直至多年之后，郡守府正门的血腥味，终久不散。

无数次的刀剑挥落，在童征远面前，砍下一个个热血头颅，他抿着唇看了半晌，最终忍不住背过身去。

上位者总是高高在上，偶尔为展示他们的胸襟，便吝啬的分给弱者一丝怜悯。可他们犯下的所有最无知的错误，却每每要让底下这些人的命来偿。

这世间，人有了欲望，便有了霸权。

世上皇图的传说，似乎总是如此，肮脏中却有柔情，血腥中却有悲怆，就这般，荦荦大端，漆涂了这如画江山锦绣天下，有数千年的历史。

墨家所崇，民为上。

在四海之内，到底又有哪里地方，可以真正的实现呢？

童征远闭上眼，重重的叹气。

此时，日落西山夕阳红。

当最后一丝余晖洒下之时，郡守府一盏盏明灯被渐渐点亮，墨子卿、清上陌华同东翎湛三人，从正厅缓缓地走了出来，跟在身后的天阳将军，闷闷地抬头望天。

而施家老八则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天阳将军身后，全然一副怔怔愣愣的神态，却不知其神思早飞到了哪处去了。

此时，天阳将军回头瞅了他家老八一眼，又叹气着扭身，心下也可谓是忧喜参半。

他欢喜的是，他施家老八被死死护下了一条小命，而瑞世子出现震慑住了吕致绮，他手下一千个白白送死的天阳军弟兄们，也算是大仇得报······

但他忧的是，太平时代，他手下整整有一千个莅阳军被杀，竟连尸骨都荡然无存，天阳军将士不多都出身天阳县，他施廉茂回到天阳县，可如何跟将士们的家人，天阳县的父老乡亲们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