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夜宴风波（上）

苏府的年关夜宴快要开始了，稍微打扮后，苏宁声前往正厅。

路上遇到一袭苍色锦袍的苏少陵。

“姐姐～”

苏宁声见他意气风发的样子，遂问道：“今日宫宴如何？”

“挺好的，还结识了几位朋友。”

“哦？收获不错嘛。”

两人闲谈着来到前院正厅。

圆大的桌旁，满满一大桌人。老夫人坐在上座，左手边坐着苏渊，右手边是大儿媳李月芳。苏渊旁边是苏泓，再过来是苏沣、苏少陵、苏靖苏铭两兄弟。李月芳身旁依次是董氏、周氏、苏宁声等四姐妹、还有苏梦蓉。

苏老夫人脸带笑意地说道：“少陵，声儿，坐到祖母身边来～”

小辈们的视线齐齐地落在苏少陵和苏宁声的身上，羡慕又嫉妒，年关夜宴是正式场合，本应该按照长幼尊卑落座，今日老夫人却破例了，这足以说明，他们姐弟俩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

苏梦蓉直勾勾地盯着苏宁声，如炬的目光仿佛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白天掉进冰水中，她现在浑身似乎都还在颤抖。苏宁声却装作没看见，起身轻移莲步，淡然地在老夫人身旁坐下，之后还不忘冲苏梦蓉灿烂一笑，气得她差点吐血。

众人向老夫人敬了酒，便安安静静、和和乐乐地吃着美味佳肴。苏宁声和苏少陵一左一右时不时地往老夫人碗里夹菜，给她倒茶送汤。

突然，苏梦蓉剧烈咳嗽起来，丫鬟们赶紧上前倒了水递给她，喝了水还是毫无作用，反而咳得愈加厉害，喘得上不来气。

董氏见女儿受苦，好不心疼，立即呵斥道：“还不快去取润喉玉露来？”

丫鬟们惊慌地去了，周氏善意问道：“梦儿这是怎么了，昨儿还好好的，怎的今日就咳得这样厉害了？”

董氏着急忙慌地轻拍着苏梦蓉的背，顾不上回答，苏宁萱倒迫不及待了：“五妹妹今日落水了，那池水冷得刺骨，可不得咳嗽么。”

“落水？”苏泓此时亦是心疼得不得了，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到大都将其捧在手心里疼爱，舍不得让她受一丁点儿苦，“怎么回事情，好好的怎会落水？下人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苏梦蓉身边的丫鬟妈妈们大气都不敢出，只得委屈地低下了头，这就是下人的悲哀，主子哪怕少了一根汗毛，她们都要遭殃。

出去的两名丫鬟取来了专门调制的润喉玉露，苏梦蓉喝了之后，咳嗽才渐渐止住，呼吸也慢慢平缓。

苏老夫人淡淡道：“老二家的，梦儿这是得了风寒了，一会子我派人去请凌大夫好好看看，开几副药吃了，否则落下病根就不妙了！”

“那就多谢老夫人了！”董氏连忙致谢，凌大夫是老夫人的专用大夫，能让他来给苏梦蓉诊治，老夫人也算是给足了二房面子了。

苏梦蓉因剧烈咳嗽，憋得一张脸红通通的，她拍着胸口谢过老夫人，锋利的眼眸毫无痕迹地掠过苏宁声，心里头恨得咬牙切齿，这笔账，她迟早要清算的。

夜宴临近尾声，苏宁声放下筷子，桌子底下的手不停地挠抓手臂。老夫人很快发现她的异常，小声问道：“声儿，你怎么了？”

苏宁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突然很痒。”说着，她拂起袖子，老夫人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她如雪的手臂上起了许多小红点，密密麻麻的，遍布每一寸肌肤。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起了这么多的疹子？”

其他人纷纷看过去，见了苏宁声臂上的红点也不禁心惊。

“这该不会是……天花吧？”苏宁萱惊恐万状地说道，老夫人立刻怒喝一声：“胡扯什么，好好的怎么会是天花？”

其余的人听了苏宁萱的话，心里都泛起嘀咕来，这症状跟天花太像了，实在令人害怕，要知道天花可是极难治愈的，一般情况下，人一旦染上这个病，便是九死一生。

苏少陵见状，即刻吩咐道：“速速去请大夫来～”

红点蔓延很快，苏宁声的脸上也越来越多了。

苏宁卉盯着苏宁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眸光一亮：“大姐这样的症状我以前也见过，据大夫说，有的人天生不能吃或者碰一些东西和食物，否则便会中毒，轻则身体不适，重则危及生命。”

苏老夫人恍然大悟：“是了，有一样东西，声儿的确不能碰。”

“是花生。”苏少陵忽然记起来，很小的时候，苏宁声就出现过现在这样的症状，后经大夫一诊治，才知道是花生引起的中毒现象。

以前在苏府，苏宁声不能吃花生，可以说是人人皆知的事。只不过前几年，苏宁声失宠，渐渐地就没人在意她吃食上的禁忌了。

苏宁声奇痒难忍，一个劲地挠着手臂，直到孙大夫赶到。

孙大夫是苏宁声的专用大夫，几个月前老夫人亲自挑选的。

把脉后，孙大夫立刻断言道：“大小姐是吃了不能吃的东西，导致轻微中毒，好在食入不多，对身体损害不大，我开一副药，立刻熬了给大小姐服下，红疹明日便可消去。”

“多谢孙大夫了。”苏宁声勉强笑道，好像经过强烈的担忧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梦蓉嘴角勾起一抹笑，苏宁声，你害得我掉下水，终于遭报应了吧，哼，最好这些红疹永远都印在你脸上，那才解恨呢。

派人送孙大夫离开后，老夫人方问道：“声儿，晚宴你都吃过哪些东西？”

苏宁声将自己碰过的菜都一一指出，只闻苏少陵道：“可是，这些菜里，并没有花生啊。”

老夫人当即黑了脸，这事摆明了，有人把花生磨成粉末加在了菜里，而且量很少，与其他味道混合在一起，一般人根本吃不出来。

“去把厨房所有的人都叫过来。”

刘妈妈半刻不敢耽搁，大步流星出了正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领着十来名仆妇进来。

“老夫人，今日在厨房当差的厨娘仆妇都在这里了。”

老夫人静默不语，其他人当然亦不敢吱声，只是心里暗暗揣度究竟是谁在幕后对苏宁声下手，又或者，这只是苏宁声设计的一场苦肉计，那她要对付的人又会是谁呢？

李月芳的思绪迅速翻转，晚宴是她一手操持的，如若问题真出在这桌上的食物里，她这个当家主母怎么样都难辞其咎，而且这还都只是表面，在场的个个皆是人精，只消稍稍一思考，就会把她当成幕后主使。思及此，李月芳抬眸看了苏宁声一眼，直觉告诉她，有事要发生了。

仆妇们个个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立成一排，掌心开始沁岀冷汗。

李月芳先严词厉色地发问道：“是谁在晚宴的膳食里放了花生来迫害大小姐，还不从实招来！”

仆妇们登时吓得腿直打哆嗦，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大小姐乃是老夫人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孙女儿，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大小姐啊，她们又不是嫌命长了！况且，大小姐院里的丫鬟今日一早就去过厨房，说大小姐不能吃花生，她们哪里还会放花生，这不是找死吗？

厨房管事林妈妈斗着胆子说道：“奴婢们不敢，绿柳姑娘今晨特来告知过奴婢，大小姐不能吃花生，为了避免出差错，奴婢吩咐厨娘们将花生都倒掉了，按理来说，膳食里不可能有花生。”

苏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可能有花生，那大小姐是如何中毒的？”

“这……”林妈妈背后的衣襟沾湿了一大片，她也纳闷呢，明明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怎么可能还会有花生呢？

李月芳拿出当家主母的威严，厉声道：“这群刁奴，办事马虎还不知悔改，不好好教训教训，苏府的规矩何在？来人，都拉下去，各掌嘴五十，让她们长长记性。”

仆妇们面色惊恐，掌嘴五十，实与要命无疑啊，谁能经受得住？

“大夫人饶命，奴婢们真的没有做有害大小姐的事啊！”

“大夫人，奴婢们是无辜的啊～”

命令一下，几名仆妇自门外进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宽敞的厅堂中此起彼伏，听得旁人心里慎得慌。

苏宁声暗笑，好一个先下手为强，可惜啊，该来的，你李月芳躲也躲不掉！

“母亲你看，厨娘们被打得脸都出血了还是不肯改口，声儿觉得，她们说的是真话，或许是哪个粗心大意的奴才没有清洗干净用具，以致花生残渣遗留在了碗里，纯属无心之过罢了，母亲还是饶了她们吧！”

她要对付的人是李月芳，并不想牵连无辜的人。

苏宁卉并不认同：“祖母，卉儿认为，膳食确是厨娘们负责的，但是能接触到膳食的，不一定只有她们。”

苏宁卉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众人连连点头，厨娘不下手，那么其他人呢？

苏宁声与苏宁卉对视一眼，这是她第二次在关键时刻替她说话了，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令她感激。

苏老夫人目光冰冷，冷冷地问道：“除了厨娘，今日晚宴之前，还有谁去过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