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机关尽算得失少 难得糊涂乐逍遥（三）

那楚素岍立刻道，“我也不是风尘女子，便是我还是楚婉儿的时候，我也只是天露坊的琴师。”

“哟，就你那出身，背后做了些什么还要我去请人来验证么？光凭你如今怀了孩子这一条，就足以说明你平素品行了。”奉氏眼眉一挑，嗤道，“也不知你那肚里怀的究竟是人是鬼，上赶着想讹我们柳家，倒还真把自己当成个啊物儿。”

楚婉儿……哦，不，楚素岍背脊笔直的跪在那儿，噙了一眼眶的热泪，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楚婉儿也不去瞧奉氏，只是咬牙坚持道，“夫人对我看不顺眼，自是想说什么就是什么，素岍却是问心无愧的。一切，只等志通回来，他自然能说一个明白。”

“还志通呢。”柳敬宗都忍不住哼了一声道，“我听小人传话说，志通一听你的名字，便忙里忙慌的大小门溜了，如今遍处寻人不到，你还指望他给你一个明白，我只问你，你自己明不明白。”

楚素岍跪的笔直的脊梁蓦地一闪，险些儿支持不住，“他，他真这么绝情？我这肚子里怀的，可是他的孩子！”

“别跟我们乱拉关系，志通都不认的孩子，也有脸往我们这里贴？”奉氏不耐道，“来人，快将这个疯子逐出府去。”

楚素岍霎时一个激灵，大喝一声，“谁敢过来！”

说话间，楚素岍从袖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刀口只对自己的脖颈。

“用死来威胁我们？”奉氏嗤道，“这是你自己不要命，你以为我们会怕？”

“我知道你们不怕。”楚素岍道，“素岍命苦家贫，自幼没有什么学识才干，对志通，初时我也自知高攀不上。如非情之所至，素岍也不愿这般死缠烂打。只是今儿我进这柳府，为的是给我肚中的孩子一个名分，想到今后可能是一家的人，素岍自然是会为柳家考虑的，今儿我来的时候，也只是言说赴宴，未在门口大嚷大闹。柳家门高院深，有规有矩，这里面发生的自然也不会穿出去让外人知道。原本无风无浪的一件事，我想，诸位也不愿最后落得个满城风雨吧。”

柳敬宗听闻面色一变，忙同奉氏道，“嫂嫂，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什么？！”奉氏把袖一甩，“她愿死便死去，依她所言，反正也没谁知道各种详情，那我就更不必怕她了。”

“哎呀，姐姐。”白氏忙道，“外面的人不知道，天露坊的能不知道么？那天露坊的坊主楚萌，还是她的亲姐姐。若是闹开，可不好收场。”

“那便由得她这么闹？”奉氏心里的火苗怎么扑不扑不下去，“顺了她的心意，将她接进柳家，那还不是一样的丢脸？”

“这可不一样，出了人命，影响的可还有柳家的清誉啊！”柳敬宗道。

奉氏好气又好笑的看看柳敬宗夫妇，又望向跪着的楚素岍，“我怎么觉得你们就是商量好的？非要让那楚婉儿进来呢？”

“嫂嫂多心了。”柳敬宗道，“我也未说要由她，只是闹出人命，总归不好。”

“是啊。”奉氏冷哼道，“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还是由她进了门最为两全其美，到时候人家看着柳家，都只赞你们大仁大义，我们这些，都是借了你们一房的光呢。”

“嫂嫂怎么这么说话。”柳敬宗皱眉道。

“不是么？”奉氏道，“我就一子一女，却都要为你们摆布，却也不想想，这府上的平素开支都是谁打拼来的。”

柳敬宗霎时不快，正欲争辩，还是白氏拦住瞅那素岍道，“有外人在呢，误会而已，今后再说。”

这些话他们避在一旁，说的声音小，都只把那楚素岍晾在一边，如今奉氏也没好气再同谁来周旋，只管走到那楚素岍跟前道。

“楚婉儿……”

“是素岍。”楚素岍更正道。

“好好好，随你。我只问你，你究竟要怎呀？”奉氏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一个风尘女子入我们柳家的，这志通又避而不见，你难道就要这么一直跪下去？”

“如你所说，你如今还怀着孩子，我也不管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只是我到底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奉氏道，“怀孩子的痛苦我是知道的，尤其是前几个月，那身娇体弱的，你这么个跪法吧……不是我说，继续跪下去，你那孩子也未必保得住的。”

楚素岍愣了一愣，看了奉氏好一晌，才终于垂下头来，“志通……他就真的不肯见我一面？”

奉氏摊摊手，“你看啊，他若心里有你，会至今也见不到半个人影？”

楚素岍眼中一直包着的那框泪，忽而便再也承受不住，簌簌的落了下来。

“我明白了。”楚素岍抹了泪强笑着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朝奉氏拜了一拜，又走到柳敬宗夫妇前拜了一拜，末了道一声“打扰。”笔挺着背一步一顿的出了柳家门。

楚素岍把眼泪拭的干净，嘴角也始终噙着笑，若不是那红红眼眶，谁也不知她曾哭过。徐羽仙立在廊下，看得心头蓦地一痛。就连白氏也忍不住叹了一声，“若不是落了风尘，这倒也是个好姑娘。”

听了白氏这一说，奉氏也才回过神来，哼了一声，“哪有什么如果，事实就是事实了。我看这楚婉儿也是个明白人，以后只愿她别再出现在我跟前了。”

“可是她肚里的孩子……”白氏说。

“孩子？谁知道到底是谁的？”

“万一真是志通的，难道就这样让柳家的骨肉流落在外？”

奉氏顿了一顿，“那就以后打点两个人再看一看吧，这孩子如果生了，以后我们就想个法子，悄悄把他抱回来，若是没生，也给我们省事。只是志通你们却要立刻给我找到，给我揪回府来，好好收拾他一顿，也省得他以后再给我生出些祸事来！”

刘守赶忙应了一声，继续派人找去，徐羽仙立在廊下，心情一时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