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心寥寥众生笑 伤心还得伤心人

楚素岍的事情虽然柳家两大家主都在极力压制，可在柳志通被罚了二十鞭，柳志诚连带禁足后，这事儿终于还是在柳家掀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浪。

其间最不自在的还是那三小姐纯雪了，她从小被柳敬宗当个男孩子般养的，听得多看得多见得多，心胸自然也不是一般的闺中小姐能比的，闻说事情后，纯雪先是为那楚素岍的遭遇不平了一番。清灵便笑她，“我还记得那次我们在路上，见着那楚婉儿的轿子过的时候，姐姐对于这类教坊女子还是避之不及呢，今儿倒还同情起她来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纯雪道，“哥哥这件事处理的确实不妥，这二十鞭也是她该受的。”

如烟便抹了泪道，“阿雪，你是没瞧见，哥哥那一身的伤，血糊糊的，如今也算是长了个记性，以后再不会去那天露坊了。”

“不去那天露坊？志通哥哥同你说的？”清灵问。

如烟点点头。

“希望他今后能够改过，一心向学，别再去那种教坊之地沾花惹草吧。”清灵说。

纯雪便嗤笑一声，“得了吧，今儿有个楚婉儿，难保今后不来个张婉儿李婉儿孙婉儿，大哥的性子不改一改迟早还会惹事。”

“阿雪，他可是我们的哥哥，你怎么能不信他？”如烟急道。

“就是因为是我们的哥哥，他的脾性我还不知道？”纯雪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不过挨了几鞭子吃到了点苦头随口说说的话，哪能当真。”

“那我们便等着瞧好了。”如烟不服气道，“我是相信哥哥是真心悔改的。”

纯雪也不再同她争，只是做自己的事儿。

徐羽仙新教了她们一手穿凿功夫，几个小姐这会儿都顾着穿针引线，渐渐地，也便没人说话。末了收了针线，徐羽仙过来检查了作业，又言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刺绣课程也算告一段落。这时纯雪的丫头霄如才得空跑了进来告知纯雪道，“杨姑娘来了。”

“青芗妹妹？”纯雪有些惊讶，“来便来吧，又不是头两次了，赶快瓜果点心招待着啊，我这儿收拾一下就去。”

霄如有些支支吾吾。

“咦？难道有事？”

霄如这才道，“杨姑娘来了怎么也不肯进去坐下，只立在门外说要赔罪。”

“这却奇了，赔什么罪？”如烟不由看向纯雪道，“阿雪，你和青芗妹妹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呢。”

“能有什么事啊。”纯雪也是一头雾水，针线也不收拾了，赶紧跟了霄如赶了出去，果见着杨青芗垂着脑袋只影寥寥的立在廊下。

听见人声，杨青芗抬眼一望，见是纯雪过来，屈膝便是重重一叩首，这一叩首可把在场诸人都吓了一跳，尤以纯雪为甚。

慌慌张张的扶了青芗起身，纯雪忙问，“出了什么事，也值得你这样？”

青芗委屈脸，眼中饱含热泪，“我……我……”

支支吾吾好半响，可把纯雪急的都快出个好歹来，青芗这才支吾道，“我对你不住。”

说话间又要跪下，纯雪赶紧拉住道，“你倒是说说出了什么事啊。”

青芗两泡眼泪簌簌流下，“我……我把你借给我的书给弄坏了。”

纯雪扶着额头一脸郁卒，“就是因为这个？”

看那青芗还真点了头，纯雪愈发郁卒了。

“书坏了，你糊起来给我就是了啊。”

“糊不起来了。”

“那就不糊呗，一本书而已，哪有这么严重。”

“可……可我知道，那本书也是你托了人找了许久才找到的，你自己都还没看完呢，这下被我弄得粉碎，我这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对于这个认死理，而且容易钻到死胡同里，怎么拉都拉不出来的青芗，纯雪颇为头疼，末了才道，“青芗妹妹，你要知道，书始终是书，一本没有了，继续再找就是，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好了。”纯雪断然截断杨青芗的话道，“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我都说了没事了，你再要放不下我可就不高兴了啊。”

杨青芗这才不再言语，可是排遣不散的愁容显示，她显然心底也并未完全放下。

纯雪忙拉了她道，“青芗妹妹，你来这里，便是我们的客人，是我的朋友。你过来找我，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可别愁眉不展的了，我不希望原本很愉快的事因为一些小事变成不快，我想，你也不愿意吧。”

杨青芗抽动嘴角，虽然有些勉强，到底是给了笑容了，纯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等青芗走的时候，却无论如何再也不肯拿书了。

等人去了远了，如烟才忍不住叹，“可怜的青芗妹妹，应是又被她父亲打了。”

清灵懵懵懂懂，不甚理解。

蕊儿便道，“四小姐还不知道么？杨员外素来是反感杨姑娘识文断字的。我们都知道，杨姑娘做事从来小心翼翼，一丝不苟的，这借来的书，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她又怎会弄坏？”

清灵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杨员外到底也是她的亲爹啊，这么绝情？”

“也不算绝情，不过是当你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她做什么你都不舒坦罢了。”纯雪道。

清灵甚是理解不了的摇摇头。

杨青芗的世界，齐清灵这个从小备受齐容溪宠爱的小姐理解不了，同样的，楚素岍的苦恼，杨青芗也理解不了。

城郊的碧波潭边，楚素岍就立在那当风口，衣衫猎猎风中，楚素岍又生的单薄，好似风一吹，就会把她刮进那碧波潭里一般，杨青芗远远地看见，霎时心惊胆战。

“姑娘！”杨青芗不认识她，只是瞧她一个人立在风中，迎面对着的又是那深不见底的碧波潭，心底害怕，慌忙唤了一声。

“姑娘，你可别想不开。”杨青芗慌慌忙忙的跑近，楚素岍回过头来看她，杨青芗便瞧见楚素岍那红肿的双眼，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姑娘，你有什么心事排遣不开，都可以讲给我听得，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