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毛遂自荐

米芃芃撸胳膊挽袖子，在凄清破败的房子里大干起来。

不光里里外外彻底清扫，还拿出女孩的细致心思，尽力把家收拾得像点样子，以求能让叔叔住得开心舒适一些。

收拾完毕，她又返回陈婆家借了几块煤，再到巷口寻了一点塑料袋和干柴，烟熏火燎中引燃冷冰冰的煤块。

她试图用这烟火气，赶走些湿气和霉味，能给自己和叔叔带来些许温暖。

和米芃芃心有戚戚、若有所失不同，叔叔很开心，他的腿终于解放了，不用直挺挺躺在病床上受罪了。

黯淡得看不清本色的房子，却是这世上、唯一可以接纳他们、能够让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

叔侄两安心住下来。

在米芃芃地精心照料下，叔叔逐渐恢复，能站起来走几步了。

叔叔受伤后，即使能走，也不似从前那样健步如飞了。走路一跛一跛的，阴雨天时，腰部和膝盖处钻心地疼。

从年轻时起，叔叔就在仙鹤山自然保护区做协助保卫工作。现在，以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再适合留在保护区工作了。

领导获悉他们的窘境，很照顾他们。

不仅给叔叔提前办理了病退，让他日后生活有了保障，又为米芃芃在保护区安排了一份工作，以便照顾叔叔。

考虑到米芃芃是个女孩子，对她的工作，领导人性化地作了安排。

她不必像叔叔一样，无论晴雨寒暑，都要深一脚浅一脚，漫山遍野巡视。只安排她在总站干净的办公室，做做接待、打打杂、跑跑腿什么的。工作清闲，没什么技术含量和压力。

这天，米芃芃到保护区总站办公室报到。

在领导办公室，她坐在一旁，静等总站的领导万主任打电话。

她听万主任叹气：“又走了？唉，现在的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了。小年轻的心太野了，奈不住寂寞，受不了艰苦，这都换了几茬了?上头再不赶紧派个人来，这工作还怎么进行？”

米芃芃知道，总站下辖很多防疫点，需要有人驻守在那里。可是，人人都拈轻怕重，谁都不愿意抛家弃子，去人迹罕至的地方，过苦行僧一样的日子。

少数人自告奋勇前往，也往往是以此为跳板，工作几天就调动走人了。

米芃芃曾听叔叔谈起过这种情况，所以略知一二。

万主任刚刚提到的这个站点，距离总站最远，出入不方便，没人愿意去，工作很难开展。

此外，无人愿意去那里驻守，还有一个原因：仙鹤山在此站点的管辖区域内。

仙鹤山，危途巉岩，悲鸟古木，很多人闻之色变。曾经几个摩拳擦掌主动请缨的年轻人，都被仙鹤山的阴森和恐怖吓得无法安心工作，惶惶不可终日，没几日就跑了。

米芃芃侧耳细听，等万主任打完电话，小心翼翼问：“万叔叔，我不想呆在办公室，能不能安排我去？”米芃芃毕业后干的就是端茶倒水的活，她早就腻了。

万主任是个黑红脸膛的中年人，或许是因为常年在野外工作的缘故，看上去，他就像个饱经风霜的老农。

万主任很意外，怀疑地看着她：“小姑娘，办公室工作清闲，那工作和坐办公室比，可是天壤之别，你可要想清楚喽！那是保护区最偏远的站点，没有手机信号，出入都不方便！不是一般的艰苦啊！进去工作容易，请调出来难。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自己要认真想明白——况且，仙鹤山，你就不怕？”

“我什么都不怕，也不怕艰苦——可我得带叔叔一起去，他不能没人照顾。”米芃芃骨子里韧劲和挑战欲 爆发了。

万主任豪爽地一拍桌子，激动站起：“好姑娘，果真好样的！你放心，仙鹤山并没有那么可怕，都是人们以讹传讹。有困难，尽管提出来，站上都会帮你解决的。那里交通虽然不便，但凡出来进去的，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你打个电话，站上会派车接送。每个星期，站上会统一配送菜、粮、水到各站点。”

他们这个保护区，是国家古生物研究项目的科研基地，还和某重点大学挂钩、国家稀有野生动物和珍贵植被保护之地。国家每年都调拨大量资金扶植保护区的工作。

就这样，米芃芃自作主张，把香饽饽一样抢手的清闲工作轻易放弃了。

米芃芃回到家，忐忑地告知叔叔，擅自做主调换了工作。

叔叔却高兴地说：“去就去！有什么艰苦的？我都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了。”

就这样，米芃芃的工作，由清闲的办公室转移到了最艰苦的野外。

从上空俯瞰整个保护区，山峦起伏，森林密布，两山夹一河：白龙山、仙鹤山、白河。两山隔白河对峙。

据说，白龙山和仙鹤山原为一体。地质活动频繁时期，板块断裂，山体一分为二。构造带交会处，形成了今天的白河。

但白龙山被划到保护区以外，被白河半包围的仙鹤山，却被保护区化为重点保护研究区域，重中之重。据说，仙鹤山的古生物种类丰富，堪称古生物博物馆。

自然保护区，地势复杂，古木参天，珍禽异兽丰富多样，禁止采伐，禁止狩猎，不对游人开放。

野生动物防疫站，在这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设有十几个，每个站点都有人日夜值班驻守。

保护区内，区域辽阔庞大，山脉连绵起伏，蜿蜒数百公里，茫茫无边。

神秘恐怖的仙鹤山遗世矗立，无人敢攀。

据说，那山上有一个魔窟洞穴，凡进入者，必死无疑。人皆敬畏，唯恐避之不及。

万主任所说的，人人闻之色变、最偏远的、最艰苦的那一个，正是米芃芃毛遂自荐要去的地方。

此站点仅有一条崎岖不平的窄路与外界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