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心寥寥众生笑 伤心还得伤心人（二）

楚素岍也不说话，只是偏着脑袋看她，看那杨青芗手脚并用的爬到跟前来，又看她手足无措一脸紧张看着自己的样子，楚素岍便觉得有些好笑。

“你是谁？”楚素岍问。

杨青芗心情紧张的吞吞口水，“我姓杨。姑娘，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讲吧。”

楚素岍摇摇头，“不，我就想站一会儿，这儿风大，能把人吹的清醒一些。”

杨青芗不愿去想她到底要什么清醒，她只知道，这里很危险，风大潭深的，就是人不落下去，吹得久了，也会病的。

“姑娘，有话好好说可以么？没必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

“我这就是在好好说啊。”楚素岍叹了一声。

“那我们可以下去再说么？这儿风大。”

楚素岍瞧了她一眼，看那杨青芗衣衫单薄，为了自己立在这风口，整个人都冻得哆哆嗦嗦的，倒还是强撑着只顾紧张的盯着自己。

楚素岍蓦地觉得心头有些暖意，嘴角一弯，本想再逗逗她，不想晃眼又瞥见那杨青芗抬手间，手臂处露出的一截乌青的伤痕。

楚素岍眸光一暗，到底是从那山石子上下来了。

杨青芗也才松了一口气。

“你是以为我要跳下去吧。”楚素岍道。

咦？难道不是？杨青芗有些莫名。

“我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楚素岍又说，“只是……”

她垂了头不再说话。

“只是什么？是因为什么伤心事么？”杨青芗说完话这才发现楚素岍从山石子上下来后，一直摩挲着自己的肚子。

肚子……

孩子？

杨青芗心头一动，赶紧把目光从她肚子上挪开，只当自己并未瞧见。

楚素岍便吃吃一笑，“你倒是个心善的姑娘，只是以后你如果见着又有人上了那碧波潭，可别再这么冒冒失失的跑上去救人了。”

“为什么？”杨青芗不解。

“人真要决心赴死的时候，谁也拦不住的。”楚素岍道，“而且人之将死，千头万绪都会涌上心头，放不下的念就欲恨，那时候也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你身子又单薄，冒冒失失的上去，人没救到，还害了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杨青芗便道，“那我也只有认命了。”

“认命？”楚素岍有些讶异，“为什么要认命？那不是你应该受的。”

杨青芗小小的迷茫了一下，旋即笑道，“是么？”

不否认也不肯定，楚素岍也没了言语了。两个人沉默的立了一会儿，杨青芗看她也没有去死的意思了，立在这里也是尴尬，拍拍弄脏的衣衫想走，楚素岍这才问她，“杨妹妹，不一定只有认命的。”

“什么？”杨青芗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说不一定要认命。命数，也要靠自己争取的。有些事，你不去做，你又怎么知道那命数究竟是要你面对怎样的结局呢？”

杨青芗呆呆的“哦”了一声。

楚素岍便又道，“就好似我现在吧，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走了，可我也没有想过要放弃。我还想再争一争的，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哦，那你打算怎么去争呢？”

楚素岍愣住了。

两个人又呆呆的立了许久。

“该怎么做呢？”楚素岍摇头苦笑，“我也不知道呢，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会有那个时候的。”

走一步算一步的楚素岍会怎么做也不是杨青芗管得到的事了。一别之后，柳家也风平浪静的又过了好几日，然而这一日，柳家却再也静不下去了。

天露坊的坊主楚萌带了人闹上柳家，口口声声嚷着要接回自己的妹妹。

门口闹了一通实在不成体面，柳敬宗忙于公事不在，柳敬祖也要次日才会回来，刘守手忙脚乱的张罗人请了天露坊的人进去，又去请了奉氏白氏。

奉氏便指着门口道，“那日你那妹妹是来闹了一次，可我们何尝为难了她？你那妹妹出去的时候，我们府上的家丁，还有门口过路的行人可都是瞧见了的，你现在来找我要人，好没道理。”

楚萌只是把腿一抬，“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妹妹是来找你们说她那肚子里孩子的事儿，之后便一直没瞧见人回来，根由在你，我不找你找谁？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柳家怕伤了自己的脸面，暗地里对我妹妹下了手呢？”

“我呸！”奉氏气的只咬牙，“果然是些不入流场合里出来的人，红口白牙的便来冤枉人，我们柳家是那样的人家么？”

“那可说不一定。”

“那好，我也不同你多争，有什么事情，上衙门说去，拿出证据来，我自然给人。”

楚萌便立刻大呼小叫道，“哎呀呀，去衙门，谁不知道你们衙门里有人啊，你们柳家又有些祖产，背后给点好处，还有我们的好果子吃？我却不去，只是找你要人。”

“这也不愿，那也不愿，那你待怎样？”白氏道。

“这不明摆着么？就是要来闹事呢。”奉氏道，“我也坦白跟你说吧，你们那些三教九流出来的人别想攀上我们柳家，你若想闹大，我们柳家也不怕你们，只看最后到底谁落不到好处。”

“霍，你这是在威胁我？！”楚萌掳了袖子就要来扯奉氏，旁边的丫头家丁咋咋呼呼忙围了过来，天露坊带来的那一干人也不示弱，霎时院子里就闹作一团。

正巧韩玉香过来交接布匹，听到前院里出了事，纯雪拉了姐妹赶过去时，楚萌和奉氏两个都已把彼此抓的个蓬头垢面。楚萌只管扯着嗓子喊，“柳志通呢？柳志通呢？叫那个王八羔子给我滚出来，姐姐我今儿非要他给个交代，你们柳家别想仗着家大业大就要欺负人，我们楚家在江湖上也是有人的。”

奉氏便也扯着嗓子喊，“你只管叫你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来，我们看谁硬的过谁？！”

白氏夹在中间又想做个好人，又要顾及体面，急的个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