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无心窥暗机 有意得先知（三）

夜里湖心亭的方向少有人至，徐羽仙到的时候，穆震已不知在那里等候了几时。

见到徐羽仙过来的时候，眼睛还不住的打量四周，穆震也不由眸色一暗道，“姐，不必看了，娘没有来。”

“姐……”徐羽仙叹了一声，“子峰，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姐姐，可是娘却……”

“姐，这不怨娘的。”穆震道，“当年之事对她损伤太大，很多时候，虽然看着清醒，整个人却还是混混沌沌的，今儿若不是柳家无人主持大局，我又太过年轻，我们是怎么也不愿惊动娘亲的。”

徐羽仙心头一揪，“娘亲怎么了？”

“娘亲感染顽疾，脑子里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尤其是对当年的事，每每有些许的回忆脑袋便会针扎似得疼。”穆震道，“这几年，娘亲的病症发作的愈发的厉害了，你道我们如何会留在杭州城？还不就是因为杭州城净慈寺的印涵道尊有治娘亲头疼病的法子？前日印涵道尊才刚给娘亲施过针，封住了娘亲的一部分记忆，不然今儿听见你说的那些，娘定是又要疼上许久了。”

“这么严重？”徐羽仙如何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心里有是哀痛又是后悔，“果然娘亲并不是不要我的。”

徐羽仙喜极而泣道，“子峰，还好你告诉了我这些。我都不知这么些年不见，你们都过得怎样？”

“我们都还好，当年事发后，娘亲带了我逃难，误打误撞，被穆华山庄的人所救，娘亲那个时候人也混沌，我也还小，好在穆华山庄的庄主心地善良，宅心仁厚，收留了我们。后来娘亲也就嫁进了穆华山庄，就有了今日的这番境况。”

“那么爹呢？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我回去的时候，你们便都不见了。”

穆震摇摇头道，“这件事我也说不清楚，我只记得那天突然来了好些骑马的人将我们团团围住，说要带我们回去复命，爹和他们交了手。娘亲护着我，不让我看，后来我只记得有谁打了我一下，我便晕过去了。等我再醒过来时，娘亲已经浑浑噩噩的胡言乱语起来，等了很久很久以后，某次娘亲症状轻微的时候告诉我说，爹他已经去了。”

“所以……我们的仇家是谁，你也不知道？”

穆震摇摇头，“近些来，父亲让我接手处理山庄的一些事物，我也渐渐有了自己的一批人马调度，然而每每我派出人去打探此事，都只如海底捞针一般，根本无迹可寻。”

“那么姐姐你呢？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不好？”穆震道。

“我？”徐羽仙笑了一笑，“还不错吧，这些年，我也可以弹一手好琵琶了，又拜了名满天下的谭淑君为师，得了机缘入了柳家做个刺绣师傅。误打误撞的，倒让我们重逢了。”

徐羽仙故意装的一派轻松，然而装的就是装的，总是有迹可循。

穆震定定的看着她，好半晌才道，“姐姐，我是你的亲弟弟，有什么委屈都直说吧，我知道这么些年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一定过得很不好的。那夜……我见着你穿着一身夜行衣摸出府去……姐姐，入这柳家，你应该不单只为刺绣吧。”

“那你呢，那一夜你虽没有穿夜行衣，但需要翻墙入院的，显然呆在这柳家也是另有打算吧。”

“我？”穆震摇摇头道，“不过是穆华山庄的一些琐事，不便惊动柳家的人罢了。我还是更担心你。”

徐羽仙沉默。

“你在替人做事？”

徐羽仙依旧沉默。

“替谁？”

“子峰。”徐羽仙终于忍不住道，“你别问了，总之我不会做违背道义的事的。”

“我并不是想逼问缘由。”穆震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境况如何，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你放心吧，我都安好。不过说到帮忙，子峰，这柳家你呆的时间比我多些，或许你真能帮到我一些。”

“什么忙？”

“你可知道柳家有哪些机关暗道？或者别处又有什么宅院？”

穆震想了一想，“宅院没有，机关暗道么，有一次倒是让我觑见了一回。”

“在哪儿？”

“就在这园子中，我瞧见大老爷挑灯从素月居旁的山石后出来。”穆震说话间指给徐羽仙看，只见得素月居的方向灯光如豆。

徐羽仙心头霎时有了计较。

夜色最浓的时候，徐羽仙摸到了素月居前，依着穆震所言，徐羽仙摸索到靠近树丛的山石子前，仔细探查了一番，却并未有何发现。

徐羽仙又仔细打量那素月居，这素月居院落简单，据说是建造之时特意为林姑娘准备的。徐羽仙不免有些奇怪了，这林姑娘就算和柳家有些亲缘，到底也是旁支了，柳家的旁支算起来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一些，为何不为别人准备，偏偏为那林铭梦准备这么一套院落呢？

而且那时林铭梦也没有同林家闹翻，每年也只是偶有那么一两次过来歇上两晚，如此劳民伤财，实在不该。思前想后，徐羽仙总觉得，应该是这素月居本身就有猫腻。

林铭梦是谁的亲戚？

白氏的。

而且白家人丁单薄，白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竟也只剩铭梦。白氏疼这个侄女不假，但是白氏为人处事倒也唯唯诺诺，所以提出建造素月居的，应该只有那柳敬宗才对。难得的是奉氏也没反对，也便是说，这素月居里的秘密是和整个柳家都有所关联的才对。

那么她们要找的那账簿……

就要从素月居下手！

于是这下问题就来了，林铭梦突然和林家闹翻，常住在了这素月居，林铭梦又性子冷，自从出事以后，更是减少了和其他姐妹的往来，只在这素月居里弹弹琴看看书，成日里都不见离开。

如此，要进这素月居倒比进那书房更难了。

看来，是要寻个由头和这林铭梦打打交道才行了。

自己一个绣师没头没尾的去找肯定不像，还是得找个林铭梦也亲近的，还能帮自己说话的才行。

找谁呢？

对了！柳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