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知天命画地为牢 博运数信马由缰

与柳家的的其他闺秀不同，柳纯雪素来不循规矩，不守章法，便是她依着白氏的安排也学了些琴棋书画，刺绣针凿，不过纯雪最大的兴趣还是书剑江湖的快意恩仇。

自从在徐羽仙的介绍下认识了韩玉香，柳纯雪对于这个韩姑娘总是倍觉亲厚，每每得了机会便会黏住玉香不放。

再加上韩玉香的身份特殊，她不似穆华山庄那些人，同柳家亲厚，不便给自己讲一些外面的风风雨雨，更不便在自己面前舞枪弄棒，把自己带成个假小子。

韩玉香和柳家有往来，却又独立成枝，没有那么多顾忌，柳纯雪便愈发的缠住韩玉香不放起来。

她从书上总见得外面的天高地阔，也总见得各色的欢喜惆怅，只是自己却一直无缘得见。如今年岁渐长，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不学无术，不成气候，柳纯雪更是打心眼里的不甘心，直叹，“自己若是个男儿就好了。”

这样的话，当着柳敬宗的面她也敢说。

柳敬宗便会同她道，“你若想做个男儿，我也愿意抛开那些见地，带你出去走走看看。”

“真的？”

“自然。”柳敬宗答得肯定，言语里却还是含糊，“只是如今时局混乱，便你真是个男儿，我也不想你牵扯太多，不如这样，你总归年纪还小，便还在这柳府里自己钻研，偶尔帮帮你的母亲料理料理家事，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带你出去看看。”

时机时机。

时机什么时候才会到呢？

只是那时候的柳纯雪还看不明白，等她看明白了，柳敬宗整日忙于公事罕少回家，白氏终究觉得女孩子家还是要持家为准，收了纯雪房里的哪些谋略兵书，只管把她往闺秀的路上引，连带的，纯雪只在这杭州城里走走的机会都限制的几乎没有了。

然而心中那跳跃的火苗一旦被点起，又怎会轻易压下？

纯雪在绣房里根本待不住，白氏不让去做，那便四下里偷偷去做。纯雪乍着胆子拖了交情好的奴仆帮忙从外面收罗一些书，这也才有了杨青芗那一次毁了纯雪书后心里的愧疚万分。

青芗是知道纯雪处境的，可是纯雪只是暂时被压抑，到底有柳敬宗的放纵在，白氏很多时候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纯雪不出去闹腾，不做出些有损大家闺秀仪态的事情，她私下那些小动作也就由了她去。

青芗却是一直被压抑的，稍稍翻一翻身，便会引来一场狂风暴雨似得吹打，她的处境限定了她的思维。她很想冲破那层厚厚的窗户纸，飞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却又每每在看到那么一点微弱光明的时候被推入更为黑暗的房间。

连带着，她看着身边的人都看不真切了，她只有天性生处带着的那一股子怜悯不曾改变，却又对什么也看不明白，懵懵懂懂的，四处碰着壁。

是以徐羽仙这天授业时半真半假的看着纯雪说，“近日阳光真好，我看你们在房中刺绣未曾见得外面的山山色色，终是苦闷无趣，连着绣品也呆板了几分，便自作主张同二位奶奶请示，许你们明日同我往杭州郊外走上一走，换换心情。你们看怎样？”

这哪会说个不好？

便是柳如烟都忍不住道，“如今秋意深了，我还记得城郊那连山的红枫，红红如火，煞是好看，做梦都想着要去见见呢，倒是徐师傅照顾我们，如了我的心愿。”

这时候纯雪便说，“既然我们都要出去，不知师傅可愿再捎上几个人？”

徐羽仙心知她要提哪两个，却还是故作不知的问，“哪几个？”

“就是大姐，林姐姐，还有城郊的青芗妹妹。”

“大姐？”这个称呼徐羽仙罕少听见，一晃神才醒悟过来，“你说的是那即将出阁的柳纯音？”

“是她。”纯雪叹道，“大姐就要出阁了，李家虽然如今不景气，到底是百年的大家族，大姐去了李家定然更要受到诸多限制，如今她被禁在房内，形容憔悴，要是能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没有什么介意之说，本就是出去走走看看散心去的。主要还是看两位奶奶的意思。”徐羽仙道

纯雪眨眨眼高高兴兴的去了，“娘亲那里自然有我去说，徐师傅只管把大姐的份算上就是。”

纯雪说的干脆，清灵都不禁奇道，“这还没去问呢，她怎么就这般笃定？”

等次日天明，车辇备齐，人马都已准备妥当了，徐羽仙清点人数的时候不禁问纯雪，“你说的大姐呢？”

白氏立在门口道，“纯音如今不方便，还是留在阁内的好。”

纯雪攘着徐羽仙的手在旁边悄悄的挤眉弄眼，示意快走，徐羽仙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依言同白氏告辞带了人马要走，走出一段，纯雪这才小声对羽仙道，“师傅师傅，你们先慢慢走着吧，我有一件东西忘拿了，嘱咐霄如从后门送来呢。”

“什么东西这么打紧？”徐羽仙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纯雪道，“总之是很重要。师傅见了就知道了。”

徐羽仙说不过她，又不放心柳纯雪一个人回去，只道，“那好，我跟你一同去。”

柳纯雪也不回绝，真带了徐羽仙赶回，却是绕了一圈跑到了后门去。

徐羽仙还奇怪柳纯雪这到底意欲何为呢，转头就瞧见后面不远的地方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里。柳纯雪的贴身丫头霄如正扶着一个瘦弱的姑娘转身要从后门进去。

韩玉香张口唤了一声，“柳大小姐，这也是你妹妹的一番好意。”

徐羽仙心里混沌的那些迷雾霎时明朗开来。

原来霄如扶着的那姑娘就是传闻中未曾一见的柳大小姐——柳纯音。

纯雪一听见这个慌慌张张的跑过去，“姐姐，我好容易想出这个法子带你出来的，你要是不走，就真的一辈子只有待在那囚笼里了。”

看守后门的小厮也一脸为难道，“我说几位小姐啊，合着你们自己也没商量好啊，这到底是去是留给个准话啊，不然被奶奶们发现，小的也不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