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知天命画地为牢 博运数信马由缰（二）

“霄如，扶我进去吧。”柳纯音瘦弱的行动间都有些吃力。

“霄如！”纯雪喝住道，旋即看向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的纯音，“姐姐，这次不走，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纯音只是略顿了一顿，旋即又要进去。

“大姐！”纯雪跑进道，“你就不为自己争取一下么？你还有大好的年华啊。”

“我意已决。”纯音淡淡道，“我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雪，我们如今都大了，是该为父母尽孝的时候了，姐姐不似你，有资本，有抱负，姐姐什么也不会，既然爹娘希望我这样做，那我就去吧，这是我该做的，也是我唯一能替他们做的。”

“姐姐，尽孝不是只有这一种方式的。”

纯音好似笑了笑，“阿雪。那是你，不是我。”

那人素衣素服，连着发簪都是素色，一片裹素的纯音，苍白的好似一个纸片。

徐羽仙知道。

她听人说过，李家家主重病不治，李家的人都守着孝期，是以原定于今年的亲事也推到了明年。纯音已经和李家的公子订了亲，算半个李家人，所以这孝期，她也要守。

好好的一个女儿家，不能红妆，不能言笑，枯坐房中，好似囚徒。

徐羽仙看的心惊，又为自己的不知情感到懊恼。

“玉香，这到底怎么回事？”

“此事以后再讲。”韩玉香道。

纯雪目送着那人虽然行动迟缓，却仍是坚定走回柳府的脚步，想要再唤她留下，却已经失了唤她留下的可能。

“姐姐……”纯雪撇过头去，不忍再看，守门的小厮不好意思道，“小姐，我能做到的也都做了，你能做的，也都做了，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这四个字扎的纯雪耳朵生疼，她抱了脑袋蹲到地上，韩玉香走进看她道，“纯雪，罢了，你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糟，很多事情，不到跟前，都有柳暗花明的可能的，你已经尽力了。”

纯雪抱住玉香默默垂泪，徐羽仙在一旁看的手足冰凉。

纯雪，纯香……孪生姐妹之间的亲缘就这么强大么？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走得如此之近，近到，可以说些交心的话，可以托付想要托付的人，徐羽仙哑然的看着柳家骤然阖上的那道后门，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算计很是可笑。

到底她才是柳家的人啊。

她和韩玉香就算是共过患难，也想要珍惜这段情谊，可是算计一旦开始，就已经把两人的关系分裂开来。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谁知道韩玉香还接触了谁，看过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对自己又有怎样的看法？

到底是回不去了么。

徐羽仙苦笑，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连纯雪和韩玉香是何时走到自己跟前来的都没有发现。

“徐姐姐。”

徐羽仙听到韩玉香的声音回过神来，一抬眸，正瞧见韩玉香对来的那双眼睛，干净，澄澈。

“徐姐姐，你想什么呢？”

徐羽仙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们两打得好算盘，竟把我也算计进去了。难道在你们的眼中，我就是那么靠不住的人？”

柳纯雪歉疚道，“对不住，师傅，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实在不敢冒险，毕竟，这关系着大姐的一生。”

韩玉香也道，“纯雪也是不想连累徐姐姐，这才出此下策。”

徐羽仙本也没打算在这个事情上多做纠缠，无所谓的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不过随口说说。”

韩玉香来也来了，也不至于白跑一趟，于是去时两人，赶上车马的时候已经变成三个。

等徐羽仙介绍说，是自己自作主张把好友也一并邀来的时候，坐在马车里一直闭目养神的林铭梦终于抬起眼来瞧了韩玉香一瞬。

却只转眼问纯雪道，“你说回去拿东西，怎么没见你拿什么东西来？”

纯雪干干笑道，“我记岔了，原是莺如已经带了。”

林铭梦又把眼瞧了韩玉香一瞬，这才继续闭目不言。

徐羽仙选的地方离杭州城有些距离，沿途的风景看的柳家几个没出过远门的小姐都有些新鲜，等到马蹄哒哒声停住，几人下马却只见一地的枯草白石，破柳残花。青芗坐在石头上正等的百无聊耐，听得马蹄声欢喜的从石头上跳下来。

“这就到了？”清灵惊诧道，“就一些破石头嘛。”

青芗凑过来道，“没有没有，前面的路马车不好进去，你们随我过来就知道了。”

“远不远？”护送柳家一行人的家丁里有人问道。

“不远不远。”青芗道，“这条小路上去就是了。”青芗指着前面一条蜿蜒的小路。

一行家丁商量了一下，派了四个眼明手快的家丁送柳家诸人进去，其他人只好守了马车。

一行人随了青芗往里走，行了不远，便觉得隐隐有股热风。

清灵奇道，“我这才走了几步，怎么变觉得热了？”

青芗便道，“热就对了，前面啊，是一处温泉，泉边花草鲜美，落英缤纷，要带你们来瞧得，就是这柳暗花明的景致。”

“这么神奇？”齐清灵来了兴趣，立刻挤到前面和青芗一处，唯恐错过了好景致，前行不过百步，一阵香风袭来。

“到了！”齐清灵喜道，一溜烟人就已经跑到了前面。

等众人在那柳暗花明处在瞧那齐清灵时，便见得齐清灵徜徉在一大片深深浅浅的兰花从中，人都被那香风熏得醉了一般。

“这确实是个好地方。”齐清灵道，“只是不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

“这里兰草丰茂，以物为名，正叫做幽兰谷。是我师傅谭淑君上回游历杭州时偶然发现的，今次正好带你们过来瞧瞧。”徐羽仙道。

“兰生幽谷无人识,客种东轩遗我香。如此景致，正好吟诗。”纯雪道。

如烟便说，“你又来了，我们肚子里统共也没有几滴墨水的，谁要同你吟诗？”

“诗情画意诗情画意，吟的是心中所感，画的是意念所达，信口得来便是了，不拘那些章法。”纯雪道。

“那也不要同你吟诗。”清灵道，“还不如听徐……恩，徐师傅弹些琵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