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傅顺升官记
傅顺顺利地通过了民主测评。他找人事处一个老乡打听测评结果。老乡很委婉地说：“过是过了，不过有点勉强。”
傅顺再找别人打听，得知自己的测评名次比较靠后。另一个副处长赵能尚还排在他的前面。他不由得有点焦急。
傅顺找个机会来到周主任办公室汇报工作。周主任说：“小傅呀，你回家照顾你母亲这两个多月，对你负面影响很大呀！有的领导同志就对你很有看法。不过，我觉得尽孝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从这个意义上讲，你的行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高处长调走后，现在是赵能尚同志主持工作。他年纪比你大，资历比你老，你工作中可不能有情绪，要积极配合他开展工作！”
傅顺听了周主任这番话，心里凉了半截。这是什么意思？话锋不对呀！以前谈话从来都是要我多挑担子，做好全面负责的准备。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傅顺说：“我回家这段时间，的确没有处理好家事与工作的关系。这些天我一直在反省自己。希望周主任多多批评指正。”
周主任说：“你这个小傅呀！工作一直干得好好的，怎么犯了这么低级的一个错误？不是我要对你怎么样！你也知道，我虽然是单位的一把手，在党委里我只是个党委副书记。党委会肯定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你应该多和其他领导沟通沟通。明白了吧？”
周主任话说得很委婉。傅顺却听得很明白了。他告别了周主任，再来找书记汇报工作。
书记不是太热情。只是说：“傅顺同志，不管在哪个岗位，都要有个正确的态度。革命同志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要往哪里搬嘛。你们一处的工作总体一直很不错，最关键的因素就是你们几个班子成员很团结。这个作风不能因为高处调走了就改变，你们一定要发扬光大下去！”
傅顺又做了一番检讨，这才告别书记，怏怏不乐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这时，于萍打来电话，说：“傅顺，晚上严瑾请我们吃饭，你有空吗？”
傅顺问：“有啥好事吗？”
“她说他们所里的王律师领养了一个孩子，她安排一次晚宴庆祝一下，请我们作陪。”
“不太合适吧？”
“严瑾就是怕你拒绝，所以没好意思直接给你打电话。我看还是去吧。明天又是周末，我们带上馨馨，给她点面子嘛。”
傅顺只好应允。
严瑾将聚餐定在海底捞火锅店。
海底捞火锅店最出名的就是服务。在等位时，男士可以享受免费擦鞋，女士免费涂指甲等服务。自己店里做的小吃也随意自取。点菜可以点半份，吃不完的可以退还。有眼镜的送眼镜布，长头发的送橡皮筋。小孩送布偶玩具等。只要提出意见，任何一个服务员都有权打折。
店里服务员的待遇远高于同类餐馆。工作人员干满一定年限，还可以在老家分房。海底捞的人性化管理已成为哈佛商学院的案例，轰动全球。
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乐乐已经对陈默产生了依恋。他抱着陈默的脖颈，来到店里。
严瑾送给乐乐一个汽车模型，也送给馨馨一个布偶兔子玩具。两个孩子虽然相差六岁，很快玩到了一起。于萍也给乐乐带了一个塑料喇叭作为礼物。
大家以前都曾见过面，很快就没有了陌生感。大家各找话题聊到了一起。
女人们聊着孩子和化妆品的事情。严瑾发现乐乐的眉毛和于萍非常相像。两个人的眉毛都特别浓黑，而且眉间距似有似无，两条眉毛几乎挨在了一起。于萍看着乐乐很是喜欢，她伸手要抱乐乐，乐乐稍微忸怩了一下，就扑到了于萍的怀里。严瑾笑着说：“哟，于萍和乐乐还蛮有缘的。我想抱他，一次也没成功。你第一次见他，他就让你抱啊！”
于萍说：“我当妈妈好几年了，当然和你不一样！”于萍说完，忽然想起陈默也是没有当过妈妈的，觉得有些失言。赶紧转换话题，对乐乐说：“叫姐姐！”
严瑾说：“我看还是叫阿姨吧！”
于萍说：“那就叫阿姨吧！乐乐，叫阿姨！”
陈默在一边教导说：“乐乐，说阿姨好！”
乐乐听话地小声地说：“阿姨好！”
于萍乐得脸上开花，表扬道：“乐乐真乖！来，亲一个！”
乐乐在于萍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馨馨在边上对于萍说：“妈妈，我也要亲你！”
严瑾说：“哟，馨馨吃醋了！”
大家哈哈大笑。
王晨宇和傅顺聊到了南海问题。
王晨宇说：“我认为中央解决南海问题的思路，应该有两个打算。一是要不断挤压美国人在南海的势力，最终将南海变成中国的内海；二是在解决南海问题之后，彻底解决台湾问题。”
傅顺也说：“我觉得台湾问题还牵涉到现任领导人的历史定位问题。台湾问题在十年内不能解决，台湾的去中国化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和平统一肯定不是第一选项。这也说明，改革开放以来，和台湾只讲经济，不讲政治的策略，起码不能说很成功。”
“尤其是台湾岛上的年轻人，幼稚有余，成熟不足，又局限在小小的岛内，视野有限，太容易变成政治的炮灰了！”
“人家还好意思说那叫天然独！”
“什么天然独，那都是教育出来的！”
“王律师，你说咱大陆一样可以在台湾培养代理人呀！学学美国，把他们政权搞乱！支持支持那些坚定的赞成统一的党派，也来个和平演变嘛！”
“你以为我们还用学美国吗？”
菜已经上桌，严瑾招呼道：“喂，两位专家，不要开研讨会了！倒酒，开吃啦！”
傅顺说：“我酒量不行啊！”
王晨宇说：“无酒不成席。不喝也对不住严瑾的一番美意。正好我的酒量也不行，我们少喝一点，意思意思就好！”
王晨宇拧开一瓶红星二锅头，将傅顺的杯子拿过来，就要倒酒。傅顺站起身，抢夺王晨宇手中的酒瓶，嘴里说：“哪能让王律师倒酒！我来我来！”
王晨宇坚持着给傅顺斟满了酒杯，说：“中国人讲究上下尊卑的关系。你比我年少，但你属于官方机构。我比你年长，却属于草根阶层。我应该给你倒酒！”
傅顺笑道：“王律师，你折杀我也！”
王晨宇哈哈一乐，说：“开个玩笑！谁倒酒都一样！”
其他三个女性，杯中倒了酸奶。
严瑾举杯说：“感谢大家的赏光！今天这个聚会，我早就想召集了！但大家都忙，一直拖到今天才得空！请大家不要客气！吃好喝好！来，干杯！”
王晨宇笑道：“我和傅处只干一口啊！”
大家杯觥交错，热气腾腾。
散席之后，于萍一边开车，一边对微醺的傅顺说：“老西，这个乐乐真挺乖的，一直不吵不闹，好听话呀！”
傅顺说：“小孩子潜意识里知道自己亲爹亲妈不在身边，哪敢胡闹啊？等到长大些，不闹才怪！”
于萍说：“乐乐的眉毛好黑呀！真精神！”
傅顺说：“你还别说，他的眉毛和你有点像，都是连在一起的！”
于萍气恼地抢白道：“你会聊天吗？什么叫都是连在一起的？你眼神不好吧？再仔细看看，我的眉毛就是眉间距短一点，什么时候连在一起了？”
傅顺改口说：“我的意思是说这种眉形是大富大贵的命，据说秦始皇、李世民人家那都是这样的眉形！”
于萍说：“你编，再编！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脑子还是变得很快嘛？”
傅顺见于萍说到自己被拘留的事，立即哑火。他放倒座椅，气恼地闭眼假寐，不再说话。
迷糊中，傅顺想起民主测评不顺的事，心里更加气恼。他翻身坐起，忽然对于萍说：“于萍，要不我辞职算了！天天呆在单位，我心慌得很！”
于萍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有这种想法？民主测评不顺利吗？”
“听说过是过了，但名次有点靠后。”
“民主测评就是走个过场，有周主任支持你，你担心什么哩？！”
傅顺说：“书记好像不是很支持我啊！”
“你们单位不是主任负责制吗？书记只能是二把手。你不要瞎担心！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怎么能打退堂鼓？！”
“那好吧，我再继续坚持坚持！”
“一定要成功！你给我争一口气！”
傅顺想到了那方金印。他曾拿着金印的图片找一家拍卖公司估价，拍卖公司的专家开口就说出了两百万的估价。并劝说他参与拍卖。专家估计拍卖的价格还要翻番。听老家的同学说，老家现在发现了新的矿脉，很多资本都竞相涌入。自己凭借土生土长的优势，说不定能够有所作为。但他又担心于萍和老父亲不肯同意。在老父亲的眼里，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一个官方的头衔值钱！于萍向来对那些煤老板的土豪没有好看法。前年，有一个中学同学挖煤发了财，到京城来看他。这个同学脖子上挂着小拇指粗的金链，手指上带着十几克拉的钻戒，头发上打着摩丝，嘴脸上都是金钱的颜色。于萍看不惯这个同学乍富的张扬，直接对傅顺说：“老西，你们到外面找个地方聊天去，不要影响馨馨做作业！”他要是提出去挖煤，于萍一定不会同意。
下周一，人事处召集全公司副处级以上干部开会，给大家讲解《领导干部个人有关事项报告表》填报注意事项。书记亲自参加会议。等人事处张处长讲解完毕后，书记特别强调说：“《领导干部个人有关事项报告表》的填写，请大家一定要上升到是否对党忠诚的高度来填报。而且必须字迹工整，本人亲自填写。房产、汽车、土地、山林等不动产，股票、基金等有价证劵，千万不要遗漏。请大家一定谨记！不懂的问题，直接找人事处张处长询问。散会！”
傅顺不知道那方金印需不需要填报，有点拿不定主意。他找张处长询问道：“张处，家里给小孩买的黄金饰品需要填报吗？”
张处长回答说：“存款与黄金不需要填报。”
傅顺这才放下心来。
很快，有消息传出，他们一处的处长职位上报的是赵能尚。
傅顺心有不甘，来找周主任打探情报。
周主任这一次说话没有太委婉，而是很直接地说：“小傅呀，我是很希望你能更进一步的。但难度太大了。赵处长年龄在那里，这一次不提拔，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还年轻，再熬个两三年，机会有的是。千万不要气馁，不要灰心。一定要端正自己的态度，配合好赵处长的工作。”周主任已经称呼赵能尚为赵处长，看来已经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书记专门找来傅顺，和他谈心说：“傅顺同志，我知道你以前的呼声很高，学历呀，工作能力呀，都很不错！我们班子成员对你都是很认可的！但考虑到你还年轻，需要再磨练磨练，这次的机会就暂时让给赵能尚同志了！党委已经上报组织部门。你的业务能力，管理水平要比赵能尚高，你得错支持他的工作。工作中千万不能带情绪哦！”
傅顺还能说什么？人家领导找你谈话安慰你，就是很给你面子了！你和人家非亲非故，又不是人家圈子里的人，为什么就觉得这个职位一定是自己的？他对书记表示了感谢。悻悻然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下班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小区大门口的一个夜市摊位上，叫了两瓶啤酒，自斟自饮。
于萍接回孩子，在家里没有等到傅顺。就打电话询问道：“老西，你干嘛呢？怎么还不回家！”
“我好烦，在小区门口夜市上喝啤酒！”
于萍很奇怪：“你一个人？出什么事了？”
“没啥大事，就是心里烦躁！”
于萍给馨馨做好了饭，两人吃完，傅顺还没有回家，于萍让馨馨自己做作业，自己找到小区门口。
傅顺已经喝了三瓶啤酒，脸色微红。
于萍见状，买了单，拉起傅顺往家里走。
进到电梯，傅顺忽然抱着于萍哭了起来：“于萍，对不起！我完了！我当处长没戏了！”
于萍阻止道：“别哭兮兮的！电梯里有摄像头！好啦！到家了！”
傅顺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于萍大气地安慰说：“有啥了不起嘛！值得你喝成这样？！”
傅顺回到家，也没有洗，直接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大约凌晨四点钟，傅顺被尿憋醒。上完洗手间，他的睡意全消。他干脆洗了一个热水澡，回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机。在中央台的纪录片频道，他居然看到了一部介绍他们老家经济发展的纪录片。看着纪录片里熟悉的山山水水，他的心思飞回了老家。他仔细地聆听纪录片里的每一个字，仔细辨认着片子中熟悉的人，心里的烦恼少了很多。
于萍听到动静，睡眼朦胧地来到客厅。她问傅顺：“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干啥呀？”
傅顺说：“快来，我们老家上电视了！我还看到了我的同学！”
于萍说：“你们那个穷山恶水的老家？你那个土豪同学？还上电视了？”于萍坐到傅顺身边，陪他一起看电视。不到两分钟，纪录片就播完了。
于萍问道：“干嘛呢？今天喝那么多酒？你不知道喝酒害人啦？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傅顺说：“今天特沮丧！主任和书记都找我谈话了，说是上报的是赵能尚！”
“你不是说他年纪大，能力差，学历也不行吗？”
“就是啊！居然都变成优势了！领导说他年纪大，学历不硬，只有这一次机会。我还年轻，机会多的是，就把我压下了。岂有此理！”
“已经公示了吗？”
“还没有，刚刚上报组织部审查。”
“你看你一点也沉不住气！审查和公示还有两关，能不能通过还不知道哩，就把你急成这样！”
“你不懂！审查和公示就是走走过场，只要上报就基本上成了！”
“管他成不成，先睡觉！关电视！”
傅顺只好关了电视，跟在于萍身后，上床睡觉。
傅顺慢慢接受了现实。他略有些别扭地配合着赵能尚的工作。好在赵能尚在他面前没有摆太大的谱，有什么事都是和他商量着来。他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赵能尚等人的资料报上去两个多月后。忽然传来消息，说是赵能尚在填报《领导干部个人有关事项报告表》中有严重的漏报事项。他于十年前购买过一支基金，总额超过了伍十万，在表上没有填写，被组织部门查了出来。按照相关规定，赵能尚涉嫌欺骗组织，对党不够忠诚，他的提拔被立即停止。
公司党委紧急开会，大家一致同意，补报傅顺。
赵能尚居然被于萍不幸言中，审查没有通过。
傅顺峰回路转，喜从天降，顺利当上了一处的处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