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无奈之举

苏宁声放下镜子，不禁自嘲：“要是我的脸变成这样，肯定没男人要了。”

子悠笑说：“咱们小姐心地善良，蕙质兰心，即使没有天香国色的美貌，也会有人喜欢的。”

苏宁声笑了，说道：“你这个丫头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气氛看似轻松，实则几人的心里都十分沉重。

绿柳脑海里一直萦绕着李月芳那怀疑的目光，不安的感觉缠绕在心头：“小姐，大夫人恐怕不会轻信这场戏，奴婢担心她会去追查。万一，她查到秦大夫头上……”

苏宁声蹙眉深思，绿柳说得不错，李月芳谨慎多疑，尤其是对她，所以这事，若非亲自确定，她绝不会轻易相信。不过好就好在，皇上有意将她赐给景王的事，李月芳并不知情，所以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往她的真实目的上去想。何况，现在箭已经离弦，唯有放手一搏。

“就算查到秦大夫那里也没有用，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知情的只有我们几个人，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来的，最多……假病的事闹到父亲那里，我受些罚罢了，事情关乎苏府存亡，父亲定然会将事情压下来，在外界，我还是得了天花，我的目的也一样达到了。”

几人点头表示赞同，素素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小姐，大夫人说要请大夫来，到时候怎么办？”

苏宁声倒是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我已被确诊得了天花，哪个大夫吃饱了撑的不要命了，还敢来给我看病？别说外请的大夫了，你去看看咱们院子里的丫鬟妈妈们，哪个不是巴不得离这里远远的？”

天花这鬼症之称不是浪得虚名的，医术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尚无治愈之法，在这古代就更是束手无策了，人一旦染上天花，便只有听天由命的份，更加可怕的是，天花极易传染，接触过病人的正常人，十有八九会染上此病，就像鬼魂附身一样，甩都甩不掉。是以，有些迷信之人甚至认为得天花者，乃是被厉鬼缠上了身。

素素想了想，觉得也对，如今，府中有了一个天花患者，恐怕连苏府都没有人愿意踏入了。

“小姐，要不要盯着红桃，防止她趁乱倒戈？”

“你不说，我倒忘记了。李月芳要追查的话，一定会先找她了解情况的，不过，红桃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我得了天花，倒不足为惧。只是……”苏宁声思索片刻，问道：“绿柳，给解药的日子是哪日？”

绿柳想了一想，答：“是后天。”

“你天一亮就去给她。”此举是为稳住红桃，红桃是个聪慧的人，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做傻事。

果不出苏宁声所料，天亮后不久，一面生的妈妈来到妍声院，将红桃引到李月芳那里。

“大小姐前几日可有何异动？”

红桃仔细回想，随后摇摇头：“和平常并无两样。”

忽然又道：“不过，从昨日清晨开始，大小姐就身子不舒服，在房里躺了一天。”

红桃心里很明白，身上的毒一日未解，自己就一日必须得听命于小姐，从最坏的情况来看，不论是现下趁机逃走，还是留在大小姐身边，皆是死路一条，但是大小姐是生是死尚难断定，所以左右权衡之下，留下来或许有一线生机。至于倒向大夫人这一方这样的傻事，她绝对不会做，因为她很清楚大夫人的为人，无用之人，大夫人从来都不会留，如果让大夫人得知她早已被大小姐识破，恐怕一会儿她都走不出这道门。

李月芳若有所思，过了须臾，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红桃眼角的余光瞥到李月芳，不明白大夫人为何找她来问话，难道是怀疑小姐的病情？不会的，她摇了摇头，大小姐得了天花，连大夫都诊断过了，这铁一样的事实，怎会有假？

李月芳独自在房里坐着，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蹊跷，前段时间青都的杨员外府上确有人染上天花，但经严格处理，已制止了感染，府中无人染上，苏宁声连门都少出，怎么偏偏就被传染了呢。

“来人，去查一下，秦大夫的家乡在何处。”

消息流传很快，加上苏宁声早已安排暗卫易、山和陆在外散播谣言，不到晌午，苏府大小姐染上天花，生命垂危的事传遍青都各个角落。

御书房。

“陛下，小女福薄，看来是无福受景王殿下的厚爱了。”苏渊叹息道。

皇帝一脸同情，安慰性地说：“天花虽有鬼症之称，但治愈的例子也不在少数，苏爱卿莫过于忧心了，朕已命御医前去苏府为令爱诊治，相信有希望。”

苏渊躬身道：“微臣多谢陛下！”御医乃是皇家专用大夫，皇上将其派到苏府，这是极大的殊荣。

安长俢听到消息时，正在处理政务，手中的毛笔“啪”地一声，断成两截。他霍然起身，扔下奏章就往殿外奔，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什么，倏然又笑了。

那个鬼机灵的丫头，为了逃婚，竟然敢装病，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天花，如此荒诞的事情，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安长俢眉眼带着笑意，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小桂子，派人去苏府打探，本殿要随时知道里面的情况。”

小桂子领命退下，安长俢回到案前，不知不觉回想起那个雪夜……

妍声院。

“怎么只有你们这几个人照顾大小姐，其他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这道怒气冲冲的声音来自苏少陵，他本在校场练兵，一听到消息便急匆匆赶了回来，不料踏入妍声院发现，下人居然都跑了，面对这样的情景，一向性情温和的他，也忍不住大发雷霆。

素素赶紧劝道：“大少爷消消气，天花非寻常病症，她们害怕也正常。”

“哼！”苏少陵拂袖一甩，压着怒火走到床前，“大小姐的情况如何？”

“几天前小姐就持续高烧，呕吐不止，浑身乏力，自昨日来昏迷不醒，情况一直没有好转。”绿柳说着说着，伸手抹了把眼泪。其他人见了，也跟着抽泣，小姐说的，演戏就要演足，否则对不起观众！

苏少陵心中担忧不已，再不诊治，恐怕不出两天，苏宁声就没命了。

“大哥，你回来了！”苏宁卉不知何时入了内室，“大姐她……”

“她会没事的，我这就去找大夫。”苏少陵起身道，苏宁卉喊住他：“没有大夫肯来的。”

她说的没错，是人都怕死，大夫也不例外，谁都不愿为了给别人治病而搭上自身性命。苏少陵有些气馁，但很快又振作：“不来我就只好用手里的剑说话了！”

闻言，装晕在床的苏宁声不禁有点感动，又闻得苏宁卉道：“大哥，你且等等，若无意外，御医就要来了。”

“御医？”苏少陵满脸疑问，“怎么可能？”

“大哥忘了，江尚书家的公子江云皓御医乃是大姐的表兄，我相信在得知大姐的病情之后，江御医定会赶来。”

没错，苏宁声就是在等待江云皓的到来，不过苏宁卉能想到这一点，倒是让她意想不到，由此可见，这三妹妹并非表面看着那么木讷。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急切的脚步声。江云皓神色匆匆进来，身上穿着太医服，微喘着气，眼睛往床上的人探去。皇上命太医院派出一名御医来苏府给苏大小姐治病，于是他主动请缨，来了这里。

苏少陵顾不得礼节，立即给江云皓让道：“江御医，请你立刻看看。”

江云皓丝毫不耽搁，放下药香诊脉。浓眉一拧，他倏然转头看向苏宁声的脸，轻轻拨开她的双眼皮看了一下，神情于一瞬间变幻莫测，立刻又恢复如常。

苏少陵焦急地问道：“江御医，家姐的情况如何？”

“不乐观，脉象和气息都很弱。”江云皓愁眉苦脸地说道，眼底却划过一丝看不见的喜悦。

“那，可医治得了？”

江云皓叹了一声，摇摇头：“天花毕竟是鬼症，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只能尽我所能了。”

房间里顿时沉默，哀伤的气氛蔓延。

江云皓说道：“我现在即刻给她施针，需要安静，留下一人帮手便可，其余的人请先离开。”

“好，有劳你了！”苏少陵拱手行了礼，与苏宁卉退了出去。

丫鬟们依言守在门口，内室只留素素。

“好了，这儿没别人，别再装了。”

苏宁声笑了，张开两只清澈的凤眸，看向他：“多谢表哥，没有拆穿我！”

这也是她早就料定的，江云皓虽只是表兄，但素来将她当成亲妹妹看待，自然会尽力相护。

江云皓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眼睛里夹杂淡淡宠溺：“胆大包天的丫头，你非得好好解释一下不可，为什么要装病？”

“这个……”苏宁声支支吾吾半天，决定坦言：“因为皇上要把我赐给景王当侧妃，我不愿意，所以，所以才出此下策，此乃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