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王大福的婚姻

严瑾听王大福说自己已经离了婚，惊讶得嘴都合不拢。她下意识地问道：“好好的，这是为啥呀？”

王大福笑笑说：“大人的事情，小朋友不懂的！”

严瑾的第六感告诉自己，王大福的婚变多少与自己有关。

严瑾听王大福称呼自己是小朋友，干脆默认了这个角色。她说：“是啊，你们大人的世界就是太复杂！我们小朋友难以理解啊！”她假装不懂，把自己置身事外。因为她真心不想影响王大福的家庭。

王大福观察着严瑾神色的变化，说：“是我们自己的事。不怪任何人。连可可我们都还没有告诉！”

“你们做父母的居然没有征求可可的意见啊？”严瑾又是一个惊讶。

王大福说：“等他出国留学的时候再说吧。现在说了，肯定多少会影响到他的情绪。留学可是大事啊。”

严瑾只好说：“也是，他很快要考GRE了！最近复习还是很刻苦的！”

这时，酒吧里的灯光暗了下来。音响师煽情地喊道：“Ladies and Gentlemen,女士们，先生们，美女帅哥们，秀出你们的舞姿，秀出你们的激情，下面是激情四射的Happy时间，请大家上场嗨起来！”伴随着光怪陆离的灯光，酒吧里的音乐声变得高亢起来。强大、低沉的节奏，震得王大福耳膜生疼。他强忍着浑身的不适。

严瑾主动站起来，邀请王大福上场跳舞。王大福在严瑾耳边说：“残疾人，只能比划几下！”

严瑾和王大福面对面，在酒吧的空场中间，随着音乐的节拍，挤在人群中，左右摇摆。王大福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就摆手坐回了原位。他的腿伤虽说已经痊愈，但在劳累过后，还有隐隐的酸麻感觉。他平时一直比较注意保护腿部。严瑾自己又玩了一会，满头是汗地回到座位上。

王大福建议说：“严瑾，我们走吧，到外面透透气，散散步也好！”

王大福帮严瑾拿着外套，出了酒吧。严瑾在王大福的帮助下穿好外套。两人顺着酒吧街，一直步行到东直门外大街上。这条街道附近使馆林立。王大福说：“看到这些使馆，我想起大前年，到美国大使馆面签，居然被拒签。签证官说怀疑我有移民倾向！后来，我又补充了好多资料，等了一年多，再次面签，才通过！妈的，去了美国才知道，美国哪有中国好？说好的不搞种族歧视，其实处处都有歧视。连黑人也瞧不起亚洲人！我几个朋友要死要活地投资移民到了美国，挣不到钱，最后还是要回国来挣钱。为了一张小卡片，每年都要回美国待上一段时间！我问他们，你烦不烦累不累呀？！他们说：谁说不烦谁是孙子！哈哈！”

“据说有钱人都移民了。即使没有移民，也在办理移民手续的路上！”

“中国会强大的。强大到了一定的时候，移民问题就会成为中国的社会问题！听说广州现在就已经有了非洲非法移民聚集区，问题多得很。”

“尽管我没有出过国，我还是觉得中国安逸。中国永远都是我深爱的国家。”

“我问过可可留完学，回不回来？可可说，我连国外的国旗都搞不清楚，肯定要回来呀！”

“我也是。好多国家的国旗都相似，看着都有点晕。北欧的国家都有十字的。法国、俄罗斯、意大利等，都是三种颜色倒来倒去，真叫人眼晕。还是中国的国旗大气！”

“还有让你眼晕的事情啊？”

“王董，您可真逗！我又不是神仙！”

王大福说：“在我眼里，你就是仙子！”

王大福轻轻地揽着严瑾的腰，两人慢慢地走着。

严瑾感觉到了王大福的手心的热度，她觉得全身肌肉发紧，走路的动作开始有点不协调。忽然，她瞥见路边来了一辆出租车，灵机一动，赶紧伸手拦住出租车。她对王大福说：“王董，我走累了！我们打车吧！”

严瑾让王大福先上了车，说：“一会我先下，坐外边。”

严瑾给司机说了地址，先到了家。王大福也要下车，严瑾拦住，关好车门，对司机说：“师傅，请你送这位先生到东方君悦大酒店！王董，晚安！我不送您了！”严瑾伸手和王大福握了握，挥手目送出租车离开。

王大福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有点怅然若失。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上偷偷地观察着王大福的表情。他试探地问道：“酒吧认识的吧？”

王大福随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嗨，我跑出租多少年了！后海，三里屯，工体，簋街，一到晚上，这些地方的女孩子多了去了！只要肯花钱，什么样的货色都有！刚才这位模样很正点呀，怎么的，没上了手？”

“唉，人家看不上呗！”王大福叹气道。

“是不是价钱没谈拢啊？先生，想不想爽啊？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比三里屯好玩多了！全套服务，东莞标准，包你满意！”

王大福冷冷地回答说：“你看我哪一点像嫖客了？”

司机见王大福的话说得有点生硬，赶紧转化了话锋。他说：“东方君悦不错，五星呀！”

两年多之前，王大福为救严瑾，被倒下的杨树砸伤。从银川回到西安之后，他还不能正常上班。每天的上午九点和下午两点半，刘小丽就会准时来到王大福家的别墅里，给王大福送来公司的文件，顺便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做的事情。

有一天上午，于芳在单位开完了一个会，见没什么事情，想着回家把王大福昨晚换下的一堆衣服给洗了。她停好车，来到别墅门口。她进到院子里，透过窗户玻璃，只见王大福正在翻阅一份文件，刘小丽用牙签扎着削成小块的苹果，往王大福嘴里送。王大福嘴里的苹果没有吃完，刘小丽就已经扎好了下一块等着继续喂。王大福很自然地看着文件，吃着苹果，一点也没有觉得难为情。

于芳每次见到刘小丽和王大福在一起，心里就有点膈应。她故意把大门推得哐当一响。刘小丽见到于芳，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尴尬地站起身和于芳打招呼道：“于主任回来了！”

王大福嘴里的一块苹果刚嚼了一口，含含糊糊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于芳说：“我自己的家不能回来呀？是不是碍你们的事了？”

王大福只觉得脸孔发烧。他觉得于芳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在下属面前，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王大福不高兴地说：“请你放尊重点，不要胡说！”王大福想用自己的话压服于芳。

于芳是军人出身，脾气本来就耿直，不会拐弯。眼睛里更揉不得沙子。她听到王大福对她用教训的口吻，更加不高兴了。她顶嘴道：“我看不是我胡说，是有人胡来吧？”

王大福皱眉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刘小丽见状，赶紧说：“王董，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着，打开门，走了！

于芳看着刘小丽的背影，故意喊道：“明天再来啊！”

王大福拄着单拐，气呼呼地回到室内。

于芳跟着进了屋子。

王大福坐到沙发上，恼怒地指责于芳说：“于芳，你最近这是怎么啦？更年期到了？一天到晚，疑神疑鬼，胡说八道！年轻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这样过！”

于芳回敬道：“对，我到了更年期，我蛮不讲理，疑神疑鬼，还胡说八道！你多年轻啊！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四十豆腐渣。你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多招女孩喜欢呀！”

“人家小丽来找我汇报工作，怎么就把你的尾巴踩到了？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这叫人家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呀？！”

“人家小丽？你怎么不说亲爱的小丽呀？那多亲热呀！我这是替她父母教育她，别人家的老公不要惹！你没长手啊？吃个苹果要她喂？”

王大福气恼地说：“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是你自己做贼心虚吧？”

王大福拿起一张报纸，哗啦啦乱翻，不再理睬于芳。

这天晚上，王大福的同学，珠宝商李志奇两口子来看望王大福。李志奇的夫人赵钰看出于芳满脸不高兴，趁着于芳到厨房去清洗水果的时机，跟着于芳进到厨房。

他们两家算是走得比较近的。赵钰比于芳小几岁，也是一个耿直爽快的人，两人还比较谈得来。

赵钰到了厨房，问于芳：“芳姐，王哥欺负你了？看你满脸不高兴的！”

于芳笑一笑说：“没事，斗了几句嘴！”

赵钰又开始老调重弹地说：“我说你呀！又不是花不起那个钱！叫你请个保姆，你就是不肯。这些厨房里的事，你还是少干！你看看你的手成什么样子了？！女人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再不保鲜，就成残花败柳了！你小心王哥把你甩了！”

于芳被说到心坎上了！她只是心不在焉地说道：“家里有个外人，多别扭啊！”

“别扭啥呀，楼下就是吃饭待客的地方，其它时间你们待在楼上呀！再说，你指挥她干活嘛，干完了回她的保姆房去，能影响啥？！”

于芳把水果、茶水准备好。就和赵钰到楼上一间书房聊天去了。

赵钰兴奋地引导于芳说：“芳姐，你没看出我有啥变化啊？”

于芳向来对衣着打扮比较迟钝，自己在部队养成的简朴习惯似乎深入了骨髓。要是穿得靓一点，新潮一点，自己就会浑身不自在。她仔细地上下打量着赵钰的衣饰——上身是驼色的羊绒外套，袖子只有七分长，还是个喇叭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羊绒衫。敞开的领口处露出一串珊瑚红的玛瑙项链。两只耳朵的耳垂上吊着镶钻的白金耳环。下身穿着黑色短裙，脚上是一双高帮的浅棕色羊皮鞋。皮鞋擦得铮明瓦亮。于芳没有看出什么变化，因为每一次赵钰总是打扮得很时髦！

赵钰见于芳的眼睛只盯着她身上的衣服左瞧右看，提醒道：“芳姐，你看哪里呀？！看我的眼睛，我的眼角，我的鼻子，我的脸型，有变化吧？”

于芳看了看，惊讶道：“你刚进门时，我还以为李总换老婆了！你一开口说话，还是你赵钰的腔调，我就没多想，以为你化了妆的！现在仔细一看，你是不是整容了啊？”

“你小点声，王哥听见了多不好意思！”

于芳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整容了？”

“今年去了三次韩国！好不容易整成这个样子！怎么样？好看吧？”

“是比从前年轻多了！”

“你看，眼睛割了双眼皮，脸上做了拉皮，鼻子垫高了，下巴修成了锥子形，胸也垫高了，腰部也抽了脂，下面也收紧了。不怕芳姐你笑话，现在李志奇天天找我要，说感觉像在度蜜月！跟从前大不一样了！哈哈。”

“那得遭多少罪呀！”

“为了美丽，遭点罪肯定值得！起码拴住了老公的心嘛！”

于芳不为所动。她想：难道拴住男人的心非得需要美貌吗？

见于芳有点不屑，赵钰说：“芳姐，你还别不信！你自己说，王哥有多长时间没有和你一起睡了？”

于芳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她只是说：“他受伤了好不好？”

“那没受伤之前呢？”赵钰步步紧逼。

“你看你，羞不羞啊？怎么总是关注这些事情啊？”

“芳姐啊！夫妻生活代表了幸福指数啊！”

“唉！只有羡慕你们的份了！”

“芳姐，是不是王哥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就是一点也不叫人省心！”

“是不放心吧？是不是总有女孩子缠着他啊？”

“你说公司里吧，有个女生，说是办公室主任，天天借着汇报工作，腻在他的身边。外地吧，也有个女生，像块吸铁石，天天在勾他的魂！这样下去，不跟他离婚，我也要被逼疯的！”

“我听说王哥的腿就是为了救一个女生受的伤，是不是啊？”

“就是啊！那个女生现在在京城读研究生，我猜呀，联系少不了！”

“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这种事情必须掐死在摇篮中。等到娃大了，你就惨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总是要来！”

“芳姐，先把身边的赫鲁晓夫赶走，外边的慢慢来！”赵钰将刘小丽比如成“赫鲁晓夫”。

于芳笑道：“还斯大林哦！你这是啥比喻嘛！”

“真的，芳姐，不是开玩笑，该下手就得下手。切莫心慈手软啊！”

于芳说：“谢谢你了！也许是我多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啦，见到女孩子在他身边转就会烦躁！你王哥说我到了更年期，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他才到了更年期哩！别听他瞎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衣服。赵钰再次嘱咐于芳说：“芳姐，我下月还要去韩国，我们搭个伴吧！我介绍你到给我做手术的大夫那里看看，做个美容，肯定错不了！”

于芳说：“怕是走不开！单位下月要职称评定哩！”

“哎呀，芳姐，你怎么这么死心眼，还上那个班干啥呀？！跟我王哥干，又能帮忙，还能监管，一举两得多好！挣那点死工资，够买点啥呀！要不就在家当太太，也比在单位上班强！”

于芳呵呵一笑说：“我不比你，朋友多，爱好多，时间好打发。我闲不住啊！”

赵钰说：“没事！我带你认识我的那一帮姐们，保证你天天忙不赢！”

两人的观点不同，总也聊不到一块。赵钰觉得于芳犯傻。于芳觉得赵钰完全依靠老公没意思。今晚上两人聊得很热闹，但基本上是各说各话。

李志奇在楼下喊道：“赵钰，聊完没，该走啦！”

赵钰答应一声，还有点不甘心地对于芳说：“芳姐，再考虑考虑，和我一道去韩国。我等你回话！”

于芳将李志奇两口一直送到大门外。

王大福腿脚不便，只是送客到了房门口。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刘小丽给王大福打来电话，说：“王董，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觉得我要是继续在这个公司呆下去，肯定会给你带来更多麻烦。您看我是不是辞职算了？”

王大福心想：你迟不打电话，早不打电话，偏偏晚上于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打电话，这不是害我受罪吗？

他嗯啊了几声说：“这件事，明天上班再说吧！”

刘小丽不干。她继续说道：“您说我辞职还是不辞职呢？”

于芳进了屋内。王大福吓得不知说什么好，继续嗯啊了两声，说：“好的！明天研究再定吧！等我今天考虑考虑再说！”他强制性地挂掉了电话，关了机。

于芳见到王大福的表情很不自然，心中的醋瓶子又被打翻。她酸溜溜地问道：“谁打来的电话呀，这么慌忙火急地挂掉了？！”

王大福强装镇静地回答说：“哦，是杨世平！多大点事嘛，大晚上也不让人清净！”

于芳瞥了一眼王大福手里的手机，追问道：“杨世平打电话，你会关机？！”

王大福就像一个干了坏事被大人抓住的小孩子一样，脸涨得通红，但还是不肯就范。他强辩道：“手机没电了！”

“哈哈，巧的很呀！人家喂你吃苹果，被我碰巧见到；人家好不容易打来个电话，碰巧没电了！今天的巧事真不少啊！”于芳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挖苦道。

王大福气恼地说：“于芳，你想吵架你就明说！你这样阴阳怪气地，谁受得了啊！”

于芳说：“你还受不了啦？你直接给我眼睛里扎刺，怎么不管我受不受得了？在银川的时候，为严瑾的事，我没有跟你算账。回到西安了，你又来这么一出！你到底是啥意思呀？”

王大福说：“我能有啥意思？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非要上纲上线，那能怪我？”

“那就是怪我咯！”

“不怪你怪谁？我看你是自找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