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愿意清醒

醒来是下午的五点多钟，仍旧是熟悉的惨白色，我在医院病房之中睁开眼的刹那，看见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梦境之中看到段新民，我竟然看到的是他如此苍老的容颜，他告诉我不要牵挂他，醒来之后开始自己的人生，而他要去投胎转世了。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是九哥的声音，他喊着我的名字，然后说着那些我几乎能背诵的话语，他可能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吧，每次说的话几乎都是如出一辙，我有些烦闷的别过脸去，我不想看见他的脸，我在醒来之后仍旧在找寻，找寻那张苍老的认我意外的脸蛋，我知道，那是段新民的脸。

尽管我不想真正的清醒过来，故意将自己的潜意识禁锢的在模糊的状态之下，却还是没能再次见到那张容颜，尽管他看上去如此苍老，我依旧是钟爱着他的，我说过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接受，我都依旧是爱着他的。

尝试无果之下，我就只好躺在床上佯装我自己还在昏迷的状态，九哥一直守在我的身边，他一会儿问我要不要喝点水，一会儿问我要不要吃一个苹果，看我不搭理他，他自己尴尬，也就一边给我削苹果，一边给我讲他所谓的笑话，只可惜不能逗笑我，倒是将我弄的很郁闷，我烦闷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告诉他要是继续讲下去，我就要把他撵出去了，他只好闭嘴，露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儿来，这下倒是把我逗笑了，他看我笑，就举着手中的苹果，像是贡献给女王陛下的一般，要我吃了它。

九哥对我的确是真的挺好的，他以前据说是个很狠辣的人，用杀人不眨眼形容也不为过，但是相处之下，我发现其实他是一个很温和的男人，和我说话基本上都是一个语调，永远不会拔高音阶，我从他的身上还真的是看到了一种熟男的风格，他和段新民是有细微相似的，那便是他们的性格。

阿民是个很耿直的男人，九哥也一样，他们或许爱上一个人，都学不会隐藏和伪装吧，我有几次问过九哥，为什么不假装不喜欢我，至少和我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出来啊，要不然一见面就说喜欢，让我感觉好假呢，九哥分毫不介意这些，在他的认知里边，喜欢就是喜欢，是不需要伪装成不喜欢的样子去接近的，在他看来要是不及时出手的话，很可能就要错失良机，我也搞不清楚他的那一整套逻辑，就只是冲着他笑笑了事。

住院检查身体的那几天，都是他陪着我在住院部和门诊部之间折腾，抽血的时候，他显得比我还紧张些，把那个小护士都给逗笑了，九哥的年纪比段新民稍微差了一截，他打大我八九岁的样子，我没问过他具体的年岁，但是他有些显老，当初和段新民站在一处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和段新民一般大呢。

这几年他倒是保养的很好，有种返老还童的姿态，现在和我站在一处竟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没人会说他是我的爸爸，只会问我是不是你爱人，我被问了好几次也始终是无语的摇头，但是他心里是很开心的，他不说出来，那脸上笑的跟一朵花一样，看也看出来了。

检查结果出来了，倒也是在意料之中，有点心脏病的风险，但是现在还没那么糟糕，回去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就好了，持续不断的悲伤是最容易让人得病的，医生叮嘱完之后，也就让我办理出院回家了，九哥的车子就在外边候着，他问我方便走动不，不然他背着我出去也好，医生推了推眼镜，你最好是让她经常的活动，这样对她的心脏好些，你背着是为了要秀恩爱的话可以，但是为了她的身体考虑，这样的事情少做。

我脸色沉闷的从床上起身，上卫生间去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随后将病号服往床上一丢，也就出去了，他跟着我，在我身后亦步亦趋的，有时候回头看看他真的很像是一个孩子，天真无邪的对着我笑，我是感激九哥的，或许没有他执着的喜欢和调侃，我可能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吧。

我也感激闵晨为我做的一切，先前他看到我无比痛苦的思念着段新民，就想着要给我找一点事情来做，只有在工作之中，我才会忘记那种不舒适，他想我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去做的事情，开设诊所的最初我并没有想过要治好什么人，但是最后却成了我毕生的事业。

自己办理出院手续，跑那么多的程序，去报销啥的，我都是一手搞定，反而是九哥跟在我后边有些无所适从的，他很想帮我，但是我没给他这样的机会，我是在跟他展示，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其实我没有什么事情，只要我不想念段新民就好了，我会昏倒是因为我受到了刺激，当时我以为我能找到他的，结果我得到的答案竟然还是他已经死了。

要我接受是不可能的，我还是持续的想要找到一个机会，我想回到段新民的身边，后来的岁月我开始了旅行，我相信我会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再次遇见他，他一定是外出了，不是死亡了，我一直抱持这样的一个念头活着，要不是这样想，我肯定早就自杀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和儿子的联系变得稀少，就算是有电话过来，也最多就说个三分钟，有时候就是问一下吃饭没有最近怎么样之类的，就挂断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怎么期待要和他之间有什么大的关联，儿子有他自己的生活，可能有时候我就是一个耻辱的存在吧，他是不愿意跟人家提起我的，我知道他的心思，那本笔记本到现在还在我的书柜里边，我虽然不再翻阅，但是多多少少的也知道那里边会是什么内容。

九哥跟在我身后看我办完了医院的所有手续，看我往医院外边走了，就急忙告诉我他要去开车过来，车子一直都在停车场上放着的，大概是害怕我打车走了吧，他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我，从停车场把车子开了过来，我上车之后调侃他，有这么倒贴人家坐你的车子的吗？看把你紧张的，其实我是一个喜欢占小便宜的人，你不应该有这样的担心才对。

他只是暖暖的对着我笑，每次他看着我的时候，就好像是要把全世界的柔情都给我，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里边实在有太多的爱意，我真的消化不了，我出院之后仍旧是坚持要上他家去看看，可能他以为我是不能死心，还想上他家去找段新民，他便果断的拒绝了，但是我坚持之下，他也就只能对我妥协。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那现在就可以再去找一遍，无所谓的，就像是那天晚上那样，你什么地方都找，就连我的秘密花园你也不放过，你放心我不会生气的，哪怕是你又找警察过来。”

那天晚上我昏倒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听说他期间是进过公安局的，想必是警察先生收到我的求救信号，所以将他给拘捕了吧，我坦白的告诉他那天晚上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他，我现在不是上他家去找段新民的，我是上他家去看那些小礼物的，我想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拿出来用，反正都是给我的，不用也是挂着我的名头，那不是浪费吗？

九哥一脸的欣喜，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转变，显然他是不敢相信这一切的，我拍拍他的肩膀，我现在已经接受了，他不可能软禁段新民，我想段新民应该是出去旅行了，我记得他自己说过，他最想去的地方就是西藏了，我看我什么时候就应该上西藏去找找他，要是找不到的话，我去丽江，那也是他想去的地方吧，很多地方，我只有都找一遍，全部没有的话，我也不会相信，我只会相信我们是错过了，我会用一生去寻找段新民，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天。

后来我也开始记录我寻找他的过程，有时候晚上看着那些记录我都会很心疼我自己，但是我没有办法磨灭我心中的欲念，我真的无法接受失去段新民的人生，我宁愿相信他是放弃我自己去旅行了，也不要相信他是死亡了，躺在那冰冷的坟墓之中。

到了九哥家里边正是太阳正好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在院子里边晒着太阳眯缝着眼睛看着天空，刚才他从地下室将那些东西都搬了出来，现在就堆在院子里边，让我挑选，只要我说不要的，他就直接丢弃，我感觉他有点浪费了，这么多的鲜花，放着在地下室之中凋谢，我看那些话要恨死他了，最美丽的时候被他锁在了黑暗之中，真是暴殄天物。

我将那些凋谢的花朵丢弃到一边，随后告诉九哥，下次要是想送给我花儿，一定不要往地下室扔了，直接给我就好了，我还可以吻着花香味，我还可以欣赏一下花朵的妖艳呢，干嘛要这么浪费东西，他点点头答应下来，脸上的笑容很浓，可能他是误会了什么吧，我并没有要接受他的意思，我只是可怜那些花朵而已。

礼物是各式各样的，涵盖了所有我想要的，我就毫不客气的告诉他可以全部往我家里送了，我会慢慢用了这些东西，还好那些奢侈品不会过期，要不然的话我真想拍死这个大佬，有钱也不是这么整的。

九哥看我将礼物都收下了，那颗心也就轻松的雀跃起来，他问我下次能不能一起去看电影，我说看电影太俗气了，不然的话就和我一起做饭好，我每次做那么多好吃的，都没人陪着我吃，一个人吃饭会感觉很寂寞。

他说那食材他买好了，我摇头，这食材当然是我这个大厨要关心的事情了，不要他买，我会买好在家里边，要是有诚意的话，给我打打下手，之后吃我做好的成品就可以了，他高兴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

我自己一个人在家看着外边的院子，就注意到门口那边似乎有个人在张望，我起身那个人就蹲下来，不过我还是看见了，那的确是个人影，不过我不用猜想就知道是谁，他这么处心积虑的要偷窥我，我是防不胜防的，看来我的寓所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