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真相
夏家。
庭院森严，规布有矩的夏府，如同一头远古巨兽，俯瞰帝都这座城池。三大家族之首，最古老，也最强大的夏府，依旧繁华而又强大。
即使现今夏国商汤为皇，即使周家有文王武王之兴，夏家也依旧雄踞夏国，从来不曾有任何人敢于侵犯。
千年巨族，总有一些别人没有的底气。
夏家厅堂内，夏家重要的掌权人物都到场，一个个均神情严肃，大气都不敢出。
夏家当家族长坐在最前，此人虎背熊腰，一眼望去便知是不可多得的英雄豪杰。夏豪脊背挺的笔直，但厅堂视线的中心却幷不是他。
夏豪的下坐，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妇人手持一杆龙头杖，虽然脸上爬满皱纹，但坐在那里，依旧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厅堂视线的中心，却正是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夏家的三长老，七长老，负责刺探情报的管先生，这都是外界极有权势的大人物，以往声威震帝都的豪杰，在老妇人面前，却都像一个个没有长大的孩童般噤若寒蝉。
老妇人的浑浊的眼睛，幷没有放在那些谨小慎微的大人物中，她望去的，只是地面上的一汪清泉。
清泉是无源之泉，凭空在大厅的地板出现，然后慢慢地流散开始，到一定边缘时，又凭空消失。
无中生有，这样的术法，已经超越了玄境可及。
泉水清澈，宛若一面镜子。泉水中，也像镜子一样，有了一些倒影。
倒影的景象，若有人经历了破败巷子的惨战，再去观望，一定会吓的大叫起来。
倒影中，两名武者正在生死搏杀。一名武者使用一柄扇子，风度翩翩，但衣服上，却也布满了血迹。
而另一名武者，面色深沉，一只手掌漆黑如墨，另一只手，却只有四根手指。
战斗的两人，正是夏天然与年二。
夏天然与年二倾尽最强力量，轰击在了对方身上。清泉上的倒影也戛然而止。
那一汪清泉也缓缓消失，大厅里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死寂。
老妇人已经接二连三地观看了同样的画面，泉水清澈，汩汩流动间，一众枭雄都感觉心惊胆颤。
就在夏豪以为画面又将重演的时候，老人却似疲倦般地靠在椅子上，轻声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沉默，大厅里死寂一般地沉默。
在老妇人面前，这些笑谈生死的人物，似乎都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夏豪扫视一圈，各人见到他的目光，都轻微偏转头颅。夏豪不由面色微愠，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回老祖宗，魔窟歹人竟敢残杀小祖，我等定严惩不贷。”
老妇人吐出一口气:“何个严惩不贷法？”
夏豪听到老妇人此言，气势瞬间改变，又变成了那个生杀豪夺的夏家家主，他冷着眼睛说道：“魔窟帝都窝点，寸土不留。”
夏豪赶尽杀绝的口气，陡然间便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但在厅堂里的武者们居然面不改色，甚至像根本没有听到似的。
没人听到，自然没人反对。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就按你说的办吧？”
老妇人说罢后，在场众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不怕老祖宗命令大，就怕老祖宗没命令。老祖宗命令下了，不要说是将帝都的魔窟高手斩尽杀绝，就算是将夜魔的脑袋拿来，这些大人物们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只是，若取夜魔的性命，夏家诸位掌权者还顾及另一位老妖怪，但取夜魔徒子徒孙的性命，对夏家大人物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夏家掌权者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解脱的神色。只是他们又重新把视线放回老妇人座位时，竟然惊骇发现，那上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或许，座位仍旧有人，只是他们看不到罢了。
当下，各人纷纷告退，心神惊骇之下，对老祖宗的命令，也不敢掺杂丝毫的水分。
还是黑域寇那个安静的据点，这个地方，反常的，竟然充满了喜悦的色彩。
一坛美酒被打开，酒香四溢，蓝若兰大笑着，将美酒倒入一名名武者杯中。黑域寇传统，战斗过后，必要饮酒，祭奠死去的兄弟，也庆贺战斗的胜利。
蓝若兰高举起酒杯：“来，兄弟们，喝。”
“蓝姑娘客气了。”黑域寇豪客们均大笑说道，干冽的酒水就灌入了肚子当中。
“再来。”蓝若兰又大喝。
这时候，房门却打开，一个青年人走进来，身后跟了位一身红衣的女子。汉子们本来举起的酒杯又放下，视线全部聚集在了青年人身上。
青年人面色有些苍白，发丝如雪，但眼瞳中，却是勃勃的生气：“诸位，在下秦江，感谢诸位救命之恩情。”
汉子们眼眶都有些湿润，他们都是昨日参与营救秦江行动的黑衣人，现在他们的人数却只剩下不到一半。他们对于这个发丝如雪的年轻人，当然是有种别样的情感。
秦江说罢，举起一坛酒，张开嘴巴，就仰头灌入。
一切不言，尽在酒里。
汉子们的豪气被激发，纷纷鼓起掌来。这下，汉子们心中关于营救秦江是否值得的芥蒂也消失了。
秦江喝完半坛酒，身形一个踉跄，就要向后倒去。
跟在秦江身后的，自然是红凉儿，她慌忙上前，将秦江抱住。红凉儿抱着秦江，对诸位汉子一拱手，说道：“诸位兄弟，秦江他刚刚苏醒，便要过来感谢诸位的救命之恩。现在酒也喝了，秦江伤势未愈，我就要带他告退了。”
汉子用半醉的语气呼喝：“三首领客气了，带秦兄弟下去吧。”
红凉儿又一拱手，这才带着秦江告退。
月色凄迷动人，秦江身体靠在栏杆下，望着脸白如玉的红凉儿，突然说道：“红儿，辛苦你了。”
红凉儿倚在秦江身上，低声说道：“为了你，不辛苦。”
多少往事，都在这月色里。
昨夜，是一个庞大的计划，但计划的全部，却远非镜花水月那么简单。老妇人动用大手段，所看到的东西，也远非计划的全部过程。
事情应该从周莫调查到秦江被关押所在说起。
周莫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了一个地点，说道：“这就是秦江被关押的地方。”
红凉儿与沧寒都长出一口气，红凉儿说道：“我马上召集人手，前去救他。”
周莫却摆摆手，说道：“红首领，在下建议，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红凉儿脸色陡然一变，她死死地看着周莫，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红凉儿的语气，已然有些不善。
沧寒察觉到红凉儿语气不对，拍拍她的肩膀，又对周莫说道：“不知周兄弟有何高见。”
“年二这位魔窟高手暂且不论，有一个人，你们却必须得解决掉？”
红凉儿与沧寒异口同声说道：“谁？”
周莫微微一笑：“夏天然。”
“夏天然？”红凉儿疑惑，帝都这些子弟，蓝若兰早已和她介绍清楚，她虽然知道夏天然有不弱于玄境四重天的战力，但却幷未放在心上。难道这样一个幷不显眼的纨绔子弟，竟然能左右营救秦江的事情？
周莫察觉红凉儿的疑惑，便问：“以两位首领眼光，夏天然此人如何？”
红凉儿不语，沧寒说道：“虽然实力不凡，但以世家子弟来看，倒也稀疏平常的很。”
周莫笑了：“不是平常，是实在很平常。但这个平常的子弟，却拥有着不亚于当年的我的地位。”
周宇语气有恨恨之意，显然过了三年，他也没有忘记被驱逐帝都之耻辱。但红凉儿与沧寒却顾不上安慰他，他们都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周莫惊才艳艳，尚且有被驱逐帝都的险境。但夏天然成名至今，他们都未曾听闻丝毫影响夏天然地位之事。
沧寒与红凉儿的脸色都变了，夏天然如此作为，要么就是一直都在韬光养晦，要么，他的背后，一定有一尊惊天巨人。
周莫叹道：“夏天然实力平平，但他的命运，却好的不得了。”
顿了一下，周莫又说道：“夏天然敢于动用魔窟力量劫狱，那便说明，他对于秦江，一定是势在必得。即使我们能够救出秦江，但夏天然失控之下，很有可能做出逾越游戏规则的事情。”
红凉儿与沧寒闻言都是一惊。黑域寇之所以敢于明目张胆地进入帝都，就是因为红凉儿与沧寒都清楚，帝都虽有真龙，但却蛰伏苍穹，不会轻易出手。小一辈的事情，老一辈不参与，这便是游戏规则。
夏天然竟然有逾越游戏规则的力量。这让红凉儿与沧寒都不由得脸庞失色。
周莫无奈说道：“夏天然逍遥至今，甚至能够成为年轻一代夏家的代言人，当然是因为他背后的一位老人。”
周莫又说道：“此人不可轻谈，但这位老人，也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之一。”
红凉儿与沧寒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天地的游戏规则，又岂是那么好制定的。强如老刀把子，也还差了半步。
“所以我们该如何去做？”红凉儿问道。
周莫的语气终于冷了下来：“杀了夏天然，而且得让他与年二自相残杀而死。”
栏杆，冷月。
秦江听到这里，轻抚着红凉儿的秀发，说道：“所以，你们就制定了昨夜的计划。”
“是的，我动用禁术惑心，勾起夏天然与年二最邪恶的一面，让二人自相残杀而死。这样，即使那位大人物查起来，也找不到归罪的源头。”
风悠悠，天地间又传来一声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