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篝火夜话

黑域寇似乎真的到了风雨飘摇之际，三首领红凉儿回归大营之日，直接被刺客偷袭重伤，幻灵珠失窃的传闻也在黑域里闹得满城风雨。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域本多桀骜之徒，黑域寇失势之下，又有夏国军队欲对黑域寇动手的传言，一时间，黑域大乱，人人自危。

但这一切，都与秦江无关。所有的一切，似乎可从那个黑布老人出现讲起。

秦江听老人称赞自己，躬身朝老人一拜。

老人回以微笑，朝倒在地上，即将枯朽的乞孩看去。

乞孩冷哼一声，似有不忿之色。

老人问：“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如此之做？”

乞孩讥笑：“你在后悔吗？老刀把子何等威风，也会后悔？”

那老人果然是老刀把子，秦江心里吃了一惊，暗想他是何时到达这里的，自己刚才竟然毫无所觉。

老刀把子叹息一声，没有回答乞孩的话。

乞孩继续说：“你说，我对黑域寇的贡献如何？”

老刀把子沉默，艰难开口：“极大。”

乞孩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既然你也知道极大，那黑域寇风光无限之时，你为何不把首领的位置交给我？”

乞孩愤怒道：“你把首领位置交给两个小娃儿，也不愿意交给我。”

老刀把子叹气：“你就是为这个才背叛大寇？”

乞孩狂笑，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没错，这黑域寇本有我一半功劳，但你却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我不服，我要亲手把它毁掉。”

秦江暗叹，权势利禄的确是摧毁一个人的利器，现在的乞孩癫狂样子，又哪里有半分高手的气概。

老刀把子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许久后才说道：“我不愿将黑域寇交给你，只因我知道，交给你是害了你。”

老刀把子又说：“你童年不幸，性格扭曲。若你处于高位，必然很快被权利腐蚀，这于你于大寇都不是好事。而且，你得遇名师，已成刺杀一道的大师，你若成了首领，你若再行刺杀之事，对手必会防备，你也难以建功。”

乞孩嘲讽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意让我当首领，只希望我成为你一件杀人利器，告诉你，不可能了。”

人就是如此，一旦认同某个观点，便很难改变。何况这个人还是性格有些扭曲的乞孩。

老刀把子无奈道：“你若如此想，我也无话可说。”

乞孩突然叫了起来：“你当然无话可说。你是不是还心存侥幸，想要从我这里拿回幻灵珠。”

秦江听到幻灵珠三字，鼻息不由凝重了起来。幻灵珠对黑域寇作用极大，只要有幻灵珠在，那黑域寇大营在真灵幻境加持下，便固若金汤。但幻灵珠若无，黑域寇防御极差的大营，在敌人面前，和纸糊的并无二样。

乞孩注意着老刀把子的表情，似乎想从他那里找到一些懊恼后悔或者贪婪之意，但令他失望的是，那张脸平静如水，什么都没有。

乞孩歇斯底里喊道：“我告诉你，你想从我这里拿到幻灵珠，那是不可能的，它已经被我彻底毁掉了。”

乞孩得意洋洋地望着老刀把子，苍老的面庞扭曲，滑稽的让人发笑。

老刀把子又开始叹气：“看来你还是不明白黑域寇。你可知道黑域寇为何能够称雄黑域，直至现在又了向外扩张的底气。”

“为何？”乞孩不解。

“勇气。黑域寇真正可怕的，不是它有多少宝物，不是它高手林立，而是它的勇气，黑域寇发展到现在，一种勇气已经流转在每一个大寇兄弟中间。这股勇气，足以让大寇开山裂石，面对一切困难。”老刀把子一番话让人热血沸腾。

乞孩整个人似被震撼到，他喃喃地说：“勇气，勇气吗？”

突然，乞孩神色又变得扭曲，他大声呼唤：“你强词夺理，黑域寇既已失去了最后的屏障，你这样说，不过是给自己点心理安慰罢了。”

秦江见到，乞孩越说越相信，整个人苍老的脸上都涌上了一抹病态的红霞。

老刀把子不说话，望向乞孩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乞孩被老刀把子平静的目光看着，却觉得一把刀悬在了头上，他骤然间，一口气没有上来，眼眶凸出，竟然活生生被老刀把子气死。

老刀把子弯腰，手掌放在乞孩枯朽的脸庞上，将乞孩睁大的双眼用手缓缓闭上。

“小心。”秦江出言提醒，害怕乞孩诈死，此刻暴起伤人。

老刀把子回头看了秦江一眼，平淡道：“他已经死了，真真正正地死了。”突然间，老刀把子又叹了口气，说：“其实他七岁那年就已经死去，现在他总算安宁了。”

秦江被老刀把子一言说得云里雾里的，困惑地望着老刀把子。

老刀把子坐下来，用开裂的嘴唇说道：“乞孩七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心脉近乎衰竭。一个好心人出现，将他救了，他也从此变成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老刀把子那声好心人说得感慨异常，似乎想到乞孩不幸的一生都是由此而起。

秦江突然想起，巴萨一身黑袍，躯体流血不止，同样不人不鬼。夏国帝都里，天卫一身白袍，也是不人不鬼。

秦江惊叫道：“苏空，妖医苏空。”

老刀把子诧异地望了秦江一眼：“你竟然知道苏空？”

秦江点头，说：“我来到夏国以来，一切诡异的事情都与他有关。此人似乎是个大善人，武者重伤垂死之时，他都能妙手救活。但救活人的那种诡异样子，却让我又有些脊背发凉。”

老刀把子言语间似也有些许恐惧：“苏空是大夏的国师，他为何如此行事，我却也不甚清楚。”

老刀把子又叹气道：“乞孩七岁那年，苏空偶然遇见绝望挣扎的乞孩，便将他救了。后来，乞孩再也没有长大过，黑域处，也出现了一个极为狠辣的孩童刺客。”

秦江被苏空诡异处惊住，一时无语。

老刀把子神色改变，多了几分恨意：“苏空被称妖医，他治病，又哪有那么容易。乞孩自从被救之后，身躯无一日不痛苦，人类自然的生长之力，一直在奋力抗争，欲要冲破乞孩躯干的禁锢，让乞孩正常生长。也正是这股生力，苦苦折磨乞孩到现在。”

秦江感同身受，幻想出的那个和善白头老人，现在的表情，说不出的狰狞可怕。

老刀把子不愿再多言，只说：“幸亏你突破玄境三重天，才从鬼门关里爬了出来。”

秦江对乞孩最后一招，也是心有余悸，当下露出了莫名的神色。

老刀把子叹息：“乞孩最后是一招，是他全部的生力，那折磨他一生的生机终于被全部放出，他不人不鬼的活着，死时却是正正常常的人，也算值得了。”

秦江一惊，那种诡异可怕的力量，竟然是最精纯圣洁的生力。黑是白，浊是洁，秦江思绪被今日搞乱，神色一时困惑无比。

老刀把子突然笑了：“你也不必过多思想，最终活下来的，毕竟是你。苏空那种人物，你还不到面对他的时候。”

秦江被老刀把子一宽解，心头好受了很多，问道：“不知前辈是何时而来，晚辈竟毫无所觉。”

老刀把子仰望天空明月，说道：“乞孩从一开始动作，我便注意到了，一路上跟着他。”

秦江惊讶道：“那前辈为何……”

秦江本想说，那前辈为何不出手阻止乞孩，但却被老刀把子挥手打断了。

老刀把子说：“一颗幻灵珠，还动不了黑域寇根基。乞孩为我黑域寇出过大力，他现在癫狂，我又何必拂了他的面子。”

“那刚才……”秦江又想到，刚才自己若是不曾突破玄境三重天，老刀把子是否会见死不救，自己是不是真就死了。但这话，让人尴尬，秦江说到一半，便再无法说了下来。

老刀把子笑了：“小子你放心，小凉儿宝贝你，我可不敢轻易让你死了。”

秦江没想到老刀把子如此严肃之人，竟然也会开他的玩笑，面对长辈，当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老刀把子点起一堆篝火，招呼秦江坐在他的身边，他像长辈教导晚辈似的说道：“你年岁岁小，但经历之事却已足够的多，你对此可有想法。”

秦江不解：“晚辈命途多舛，不曾想过此事。”

老刀把子语重心长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心中，已有心魔？”

“心魔？”秦江惊叫道。他功力进展迅速，也不曾被彻底惨败过，他的心中，怎么会有心魔。

老刀把子说道：“一颗魔种已在你的心头种下，你若无法面对你的心魔，等到你突破天地之境时，必然会彻底入魔，成为一头只知道嗜杀的怪物。”

秦江被老刀把子一言说得冷汗泌出，喘气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秦江抱拳问道：“还请前辈指点，晚辈心魔何为？”

老刀把子说得：“我说一故事与你听吧。”

秦江点头，老刀把子便缓缓叙述了起来。老刀把子幷不是一个很好的讲故事的人，但他的故事，仿佛是真身经历过一般，叙述起来，虽然生硬，但秦江还是很快便沉迷进了故事当中。

篝火闪烁，一个黑布老人眼神沧桑，他口齿微动，喃喃地叙述，脸上似有追忆之色。

一个青年人风华正茂，也一脸认真的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