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前世冥夫

夜里的隍城庙，还稀稀拉拉的有一些老乞丐在那里横七竖八的睡觉。

他们看见臭气熏天的张德誉，都嫌弃的离得远远的。

舒宁怡披着老尼姑的皮囊，带着帷帽，迅速的进来。

有些老乞丐被惊醒了，看见老尼姑直奔那臭哄哄的将死之人，就遮了目，再次打着鼾，睡了过去。

老尼姑的皮囊背着昏睡的张德誉，紧张地从深山里，出蜀地。

蜀地外的深山，瘴气非常多，当然野药材也多。舒宁怡不懂药材，但是白毛懂。

舒宁怡和白毛在一起，勉强当个江湖郎中，给张德誉上药。张德誉恢复的也挺快，他们躲在深山里一个月了，也许是因为张德誉身上的泥浆有了效果，周淳的人都没发现他们。

在深山里，有无穷的食物和水，不愁张德誉吃饭的。但是住的话，天越来越冷，舒宁怡和白毛不要紧，她们不是人，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张德誉不是，张德誉晚上冷得都直打颤。

舒宁怡就只偶尔偷偷下山，去附近的村庄里偷盗几件厚厚的棉衣，当然，每偷一件，舒宁怡都会留下银子。

张德誉这一个月，受伤颇重，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与老尼姑舒宁怡说不上几句。

好歹在舒宁怡、白毛悉心照顾下，张德誉的伤势总算有所好转。

只是舒宁怡高兴没多久，去深山外的镇子上打探消息的白毛回来，带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张德誉被通缉。

舒宁怡怕张德誉多想，就没告诉他。

说实话，舒宁怡没想到，事情会到如此地步，也许她天生就是个灾星。

都是她，让柳家覆灭，让张德誉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那么多磨难。

之前，张德誉身为安乐侯府被拐的世子薛劲竹，因为自己抛去了薛姓，无意流浪中有了张姓。好不容易，现在有了安全的身世，进了孝德书院，有了前途的光明，却因为舒宁怡自己，却被周淳淳王爷算计，涉嫌杀了盐运使司杨宰。

张德誉的一生，简直就是个悲剧。

今后，也不知道张德誉要如何处理了。白毛都私底下找舒宁怡说了，空间又开始凋零起来，那就是张德誉现在处境惨，舒宁怡又欠债了。

舒宁怡现在看见张德誉苦成这样，对白毛所说的转世成乞丐之类的，都没有太大的感触了。其实就连乞丐，说不定都比张德誉幸福。

人家成为乞丐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是哪有像张德誉这样，从高处直接摔落下来的。张德誉的心里，每日都被怨恨、缥缈的梦想给折磨的死。

张德誉身子大好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只是他清醒多了以后，看老尼姑舒宁怡的时候，眼神有些奇怪。

舒宁怡亲切的给他吃些果子，喂些烤野猪肉，看到张德誉陌生的眼神，自己也心里也腹诽起来。

这次张德誉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一样。

以前张德誉对无痴师傅，可是依赖信任的。但是这次张德誉，刚清醒的那几日，看舒宁怡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就是那种，刚认识你，的那种陌生感。没错，就是这样。

舒宁怡可是知道这世界有还魂的事情的，别是张德誉这一次从鬼门关好不容易回来，身体里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吧。

要是这样，空间里萧条成那样，可还真说不准。

舒宁怡心里猛地这样想到，手上的动作就一顿。张德誉抬起眼睛，平平淡淡的问道：“怎么了？”

张德誉的声音平淡稳重，完全和两个月前的张德誉不一样，以前的张德誉还有些年轻人的年轻气盛、心浮气躁。但是眼前的这个，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些稳重的气韵在里面。

舒宁怡想的七上八下的，试探的问道：“你最近和贫尼生分了许多。”

张德誉幽深的目光盯着舒宁怡，沉吟了许久，突然说道，“不过是想通了一些事而已。”

舒宁怡挑眉听他说，张德誉紧紧的盯着舒宁怡，说道：“无痴师傅与淳王爷传出了绯闻，是淳王爷追着无痴师傅跑。而淳王爷对以前舒家三小姐舒宁怡情根深种，二十年来，都想要和舒宁怡冥婚，让舒宁怡成为他的王妃……”

舒宁怡被他这样一说，不免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有些结巴的说起来：“你想说什么？”

张德誉的手摸上无痴师傅的命门，淡淡的说道：“舒丞相大老远来蜀地望县，扔下一干政务，就是来这里收我做徒。我和他无亲无故，他收我，你说的是欠你人情。知府夫人舒宁芙与你交好，而且非常亲密。而无痴师傅你原先本来对佛理很精通，现在却不再精通。柳慧芸也觉得你生活上和以前的无痴师傅上有区别，但是碍于无痴师傅是收留她的人，就没再多想。”

舒宁怡听张德誉扯七扯八，扯了一堆舒宁怡和无痴师傅的事，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舒宁怡心里不安，想挣脱张德誉的手，却被张德誉的手死死的掐住。

张德誉眼中有些强势的冷光，“无痴师傅养了一只白猫，而你也有一模一样的，白猫还会说话，和淳王爷传说中的挚爱舒宁怡身边的那只也长得一摸一样，无痴师傅的字迹与舒宁怡的一模一样。这巧合也太多了……以前的我笨得很，这么明显的破绽，还看不透。你是舒宁怡吧。”

舒宁怡明显觉察出不对劲，面前的人肯定不是张德誉。

舒宁怡心里惶恐张德誉去了哪里，是不是死了，一边愤怒的质问道：“你是谁，你不是德誉？！”

张德誉蓦地松开了舒宁怡的手，对她淡淡道：“我是柳明嘉，也是你丈夫。要不是我亲身经历还魂重生的事情，我也不相信我的猜测。”

“柳明嘉！”舒宁怡听到这里，人就懵了。

说来，她和柳明嘉在二十年前也见过几面，当年柳明嘉叛逆，自己跑到边城去，坠马死了。后来舒宁怡死后，两家就做了冥婚。

柳明嘉轻笑，虽然这几个月受伤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灰暗，但是少年的美，总是灼灼其华，不失颜色。

“我和张德誉是一个人，只是我投胎转世过，然后是前段受伤的时候，经过几次鬼门关，突然福灵心至，想起自己是柳明嘉的事了。”

他的意思就是，他前世的记忆，他只是遗忘了。只是前段时间被折磨被虐待，濒死的时候，就全部回忆起来了。

舒宁怡被这转变，完全吓得不能言语。

柳明嘉提起手，转过老尼姑舒宁怡的褶子脸，对她道：“我前世还活着的时候，可是见过老祖宗无痴师傅的，你和她完全不一样，特别是字迹。你还是脱了这件皮囊，露出你真实的样子，给我看吧。”

“嗯，是不是还是黑炭一样。”柳明嘉想起之前，舒宁怡全身黑漆漆的，在知府大牢里背自己逃出去。

舒宁怡看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就默默的闪身进了空间，脱下无痴师傅的皮囊，黑女鬼重新出现在了柳明嘉面前。

柳明嘉抬手抚摸起舒宁怡的脸，冰凉的手指触上的瞬间，让舒宁怡想起了这世上另一个疯子，周淳。

柳明嘉抱起双臂，缓缓靠坐在冰凉的山洞岩壁上，明明全身裹着泥浆，但整个人都和个贵公子一样的，惬意华贵。

舒宁怡偏过头，扭过脸，避开柳明嘉的手指，冷冷道：“你戳破这一切，是想怎么样。”

张德誉对舒宁怡来说，是个孩子，是个该歉疚的对象。所以舒宁怡对张德誉各种包容和疼宠。

但是柳明嘉不一样了。柳明嘉可不是舒宁怡直接害死，或者间接害死的。

在舒宁怡救柳家小子溺水而亡前，柳明嘉就死了，说来说去，舒宁怡可不欠柳明嘉什么。

但是柳明嘉却不这么认为，他投胎成了安乐侯府的薛劲竹，再被拐流浪成了张家村的张德誉，所受的苦难委屈，柳明嘉全都尝过了。而造成这辈子的安乐侯府嫡长子薛劲竹会这么悲惨的原因，完全是因为柳家的覆灭。

而要是舒宁怡生前不救柳惠咏那混蛋，柳家就不会被柳惠咏坑的如此惨，他今世的娘就不会被安乐侯爷冷落，就不会早死，薛劲竹就不会被打压，甚至被拐卖，还在张家村苦苦挣扎。

这一切的苦楚，不是过去了就过去了。每一份苦水中都浸泡了绵绵的恨意，就算以后真的因为孝德书院，飞黄腾达起来，就算娶妻生子，重建柳家，这些埋藏在记忆中的痛苦，都不会消失。

柳明嘉清醒来以后，脑子里就疯狂的只有一个字：恨！！！

冲天的恨意在他的脑子里滚荡，他要让所有欺负过他的人，痛苦一百倍，一千倍，让他们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吓得浑身颤抖，恨自己还活在这个丑陋的世界上。

而柳明嘉第一个报复的目标就是舒宁怡！

要不是舒宁怡那时候多事，救了柳惠咏。所有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都是舒宁怡造成的。

这就是舒宁怡要还的债！

舒宁怡问柳明嘉，他要戳破舒宁怡的身份是为了什么。

柳明嘉却是冷笑。他如今被挂上了杀人犯的名声，要是不做些什么，前途尽毁，还拿什么去报复过去，所有对他不起的人。

柳明嘉早就趁舒宁怡和白毛不在的时候，托一个过路砍柴的人，去淳王府报信，让周淳过来抓走舒宁怡。

柳明嘉只有拿舒宁怡做交换，让周淳帮他洗脱罪名，他之后才能回归正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还到处抱头鼠窜，最好的结局就是做个被朝廷鄙视的流寇。

柳明嘉冷冷的继续用话折磨舒宁怡，“我戳破你的身份，只不过是恶心你的作态。你就是毁了我柳家的罪人，不管你现在如何还债，都不能弥补柳家被斩首，失去的性命，还有所有人受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