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问路

安子韵这厢与柳云烟正用膳，那厢王管家就领着一个小厮走进来。柳云烟偏头瞧见小厮手中托着的盒子，问道：“这是咱们府里的人？本宫看着怪眼生的。”

王管家将人领过来便行了礼退到一边去，那小厮上前半步，将盒子举过头顶跪拜道：“小的给四王爷四王妃请安。小的是六王爷身边的小厮八喜，六王爷同王妃有礼回赠。”

说完，便转身将那盒子递给王管家呈上。柳云烟搁了碗筷接过来，示意那小厮起身。她打开盒子一看，只见一柄巴掌大的玉如意镇纸与一块花纹奇异的石子端端正正躺在里头。

“你且稍等。”柳云烟说罢，起身到案前写了张笺子。她左顾右盼，最终挑拣了一幅安子韵前些日子闲作的画儿，将笺子夹在里头，又回去递还给八喜。

“把这个给你们王爷就是，转告六王爷，四哥邀请他闲时过来谈诗作赋。”

八喜接了画儿作了个揖转身离去，王管家也跟在他身后相送。安子韵见四处无旁人，方才问道：“你们妯娌打什么哑谜？玉如意镇纸也就罢了，为何还偏偏放一个石子儿？”

“是你兄弟在与你打哑谜呢！镇纸当然是阮氏放的，只是那石子儿，却是你六弟放进去的。”经此一事，柳云烟看着那一桌子菜，顿觉胃口大开，又提了筷子开始吃饭。

安子韵也是聪明人，略想了想倒也明白过来，他笑着对柳云烟道：“阮氏回赠镇纸，便是叫我们如意。然六弟临时加了石子，是他还在犹豫，他在投石问路。”

柳云烟知道安子韵很快会明白其中深意。她笑答道：“不错。而方才我拿的字画是你前些日子写的字，我写的笺子是莫负手足。你还记得你写的是些什么字吗？”

安子韵略想了想，便道：“故布疑阵？你将这四个字给他作什么。”

“六弟投石问路，是因为他对你不够信任。任何口头允诺都不如行动来的实在。而且你那四个字写的的的确确十分有杀气，用来镇一镇他也好。加之我的笺子，便是在提醒他，谁才是他的手足。”

安子韵听完，心中不由称赞，又好奇柳云烟如何去布那疑阵，便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那接下来，你要如何去布那疑阵？”

“深入虎穴。安长黎膝下只有长婢云所出的皇长子，其余一个公主也无。”柳云烟说着，瞥了一眼安子韵，见他眉头果真轻轻拢在一处。

“放心，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不会伤害孩子，至少，现在不会。”

柳云烟说完顿了一下，又道：“后宫之中，独属长婢云母家权势滔天。击垮长氏，皇长子便没了母族依靠。至于安长黎……若是日积月累的毒素累积，不知不觉死了也没人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到时候皇长子年幼，你又是满朝文武中最负盛名之人……”柳云烟没有再说下去，她握着汤匙，刚将一口汤送进嘴里，却发现汤早已经冷得有些发腥，便干脆搁了汤匙，唤人进来收拾。

轻罗等人进来服侍二人漱口，见二人皆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下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她哪里知道，这二人都在想着方才柳云烟所说的疑阵。

安子韵心中想的，是柳云烟方才说暂时不会动皇长子。暂时不会动孩子，那等孩子长大，不再是孩子的时候呢？她和长婢云，到底有怎样的纠葛？

安子韵知道柳云烟不愿说，也就没有问，也就将这事儿放在心底了。他转念便想着方才那个计谋还欠缺些什么。

柳云烟坐在那儿，任由轻罗服侍着漱口。她机械地接过轻罗递过来的帕子，心中想的是如何折磨安长黎与长婢云。而他二人的孩子……绝不能留！

这个孩子的存在，不仅时刻提醒着柳云烟长婢云如何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将来待他长大了，必定是安子韵的心头大患。安子韵不忍赶尽杀绝，那这个恶人尽由她来做。

到时候随意封个藩王给那孩子，半道派人拦截除去就是。也好叫安长黎一家三口在地下团聚不是？

柳云烟如是想着，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意，然那笑意极为阴冷狠辣。轻罗抬头刚要说什么，却看到柳云烟嘴角的笑意，心底猛的一颤。

轻罗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无人注意到柳云烟的异常，连忙轻轻推了推她肩膀轻声道：“公主，方才秋满收到皇上的信，说是太后不日将抵达杨国，为公主庆生。”

柳云烟回过神，看了轻罗一眼。瞧见她眼底的担忧，旋即明白方才她失神，定然被轻罗看在眼里。于是对轻罗安抚地笑笑，道：“知道了。你去吩咐厨子，多学些母后爱吃的菜，母后水土不服，别到了这儿看见那些菜更不愿用饭。”

轻罗领了命下去，柳云烟又抬手叫住她：“噢，你叫流萤进宫去禀报一声，说是母后就住在王府，不必让宫里收拾一番陡增麻烦。顺便让秉月将东厢的照晴榭收拾出来。”

“嗳。”轻罗笑着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安子韵见柳云烟吩咐丫头忙前忙后，不由问道：“论服侍，自然是宫里头好些，怎么反倒让母后纡尊在王府住？”

“宫里头是好，可我总想着能和母后多相处。她住在宫里去，我少不得天天往宫里跑，这样白白浪费时候，倒不如门对门地住下方便。况且让母后住在宫里，我的确不大放心。”

安子韵顺着她的话想了想，点头称是：“如此，你的故布疑阵？”

柳云烟想着这件大事儿，笑道：“你瞧我，倒是自乱阵脚了。巴巴儿将母后留在王府，我自个儿却要入宫住的。”

“子韵，你快打我一巴掌。”柳云烟笑着对安子韵道。

安子韵听了微楞，随即便明了她的意思：“你明知道我下不去手。”

“嗳，有什么下不去手的。你只管把我想成安长黎也就是了。你若是下不了手，我如何有借口入宫常住？”

“那……你忍着些。”安子韵看着柳云烟俏生生的脸，闭着眼终究是一巴掌落下去。

“嘶……”柳云烟不由得吸了口气。很快，她口中涌起一股腥气，此刻柳云烟心中还想着安子韵对安长黎，果真是恨到骨子里去了。

“没事吧？”安子韵已经是控制了力道，但是柳云烟皮肤本就极嫩，他这一巴掌下去，很快就红了，不一会儿，那半张脸就肿的老高。

“嗯。”柳云烟笑着回了安子韵。说完，她眼中便蓄了泪。她伸手将一旁书案上的古籍字帖一股脑儿全扫到地上，犹觉得不解气似的，又将茶盏摔了。

安子韵见王管家等人过来，便也冷了脸色，背过身去故作气闷。

王管家与轻罗等人很快进来。轻罗眼尖，一眼便看到侧身对着自己的柳云烟脸上的红肿。

轻罗愤愤地瞪着安子韵道：“王爷真是死性不改，这才过了多久，王爷就耐不住手痒痒了！”

柳云烟心底偷笑，脸上却是实实在在的疼，火燎似的。她拉了一把轻罗，吩咐道：“收拾东西，随本宫进宫去住。免得主子没用，你们也跟着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