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忍耐

次日辰时，便有使臣来禀柳国太后已到皇城外。轻罗得了消息急匆匆进内殿去，推了门便瞧见安子韵已然起身，正为柳云烟掖被子。

“她这两日难得睡得沉，如此能睡个安稳觉，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安子韵掖好被子，瞥了一眼轻罗望着柳云烟道。

“这么急匆匆进来，可是柳太后到了？”安子韵想着方才瞥见轻罗一头汗，遂问道。

“是。太后已经到皇城外。使臣方才来禀，皇上着李公公过来传话，说让王爷还留在和宁宫好生陪着公主。现下皇上怕是已然领着阖宫上下前去迎太后了。”轻罗定声道。说着，不忘往床榻上瞧两眼，眉头依旧蹙着，自柳云烟出事那日便一直蹙着，也不见得松开。

“你且去传了太医来，让膳房做些清淡的早膳传来。噢，最好是问过太医，做成药膳。”安子韵如是吩咐了，转身坐在床前继续守着柳云烟。

轻罗又不大放心地瞧了两眼。她听安子韵这话似乎柳云烟已然醒来一次，也不急着去办事，忙问道:“公主可是醒来过？她，她感觉如何？”

“昨儿半夜醒了一回。约莫这两日睡着都在做一个梦，瞧着满头大汗。只是说了两句话，瞧着精神勉勉强强罢了，只是过不得多久便又歇下了。我瞧着云烟再过些时候便该醒了，所以才吩咐你准备着。”

轻罗听过眉头终于是松了一松，应了吩咐退出去了。

那厢安长黎领了阖宫妃嫔并太后，出往宫门迎柳太后。文武百官接了消息更是早早便在那儿候着了。一来杨国虽也为大国，却着实不若柳国强盛;二来柳云烟这厢刚出了事，好歹做全了面子也好少受些柳国刁难。

柳太后却是半分面子都不曾给的。她的女儿是自幼宝贝起来的，却听闻来杨国这么些日子，欢喜不多，委屈却受了不少。她作为母亲，多少要为女儿讨了公道去，不然便枉费来杨国颠簸这么一遭了。

柳太后车驾仪仗皆是小瞧不得的。只那金子镀的凤辇，便够了周边小国一两年的赋税，便是抵杨国，也足有大半年去。更别提周遭那些成群的黄门宫婢手中捧的礼与四下精干的柳国将士。是以满朝上下瞧了这阵势，无一不暗自抹了把汗。

安长黎面上一僵，想着看柳太后这阵势，柳云烟的事情怕不大容易了了。他见柳太后扶了婢子的手下了凤辇，便抬步迎上去。

“恭迎太后，请太后长乐。”安长黎交手躬身行了礼，身后除了太后去，乌泱泱的跪了一地人，皆照着安长黎那番话说了一遍。

柳太后冷冷瞧了安长黎一眼，不痛不痒道:“皇帝且起身罢，别的话儿也不必多说了。哀家此番来，一不涉及邦交事宜，二不插手国家朝政，只是特意来瞧瞧我那女儿。近日便是烟儿生辰，哀家，却听闻她在杨宫生了什么是非，特地加快了脚程来教导她。烟儿自幼没受过苦楚，性儿是要骄纵些，还望皇帝太后不要怪罪才是。”

安长黎听了这番话，心里头有些发虚。这柳太后口口声声数落着柳云烟的不是，却实打实的话里有话。这番哪里是柳云烟闹了事，她明知道柳云烟在宫中出了事，却依旧如此说，想来，怕是无法善了。

杨太后见此迎上来挡在安长黎前头。虽然一向同安长黎有些做戏的功夫在，但此时涉及一国颜面，身为太后她自然是有责任出面维护的。

“老姐姐，您这些日子奔波怕也是累了。且云烟尚不知醒了不曾，不如老姐姐先往我宫里用了膳再去探云烟？”

“这话说差了，哀家在那凤辇上便瞌睡了许久。这人老了，又哪里像婴孩那般嗜睡，终究要多走动的。”柳太后说完，面上神情愈发不耐，下头一干人瞧着，便晓得不能如此阻拦了去。

杨太后想着终归是拦不住的，便只得汕讪笑着差柳太后半步为她引路。安长黎见两位已然走远，只得下令暂且遣散了群臣，领了长婢云跟上去。

一行人行至和宁宫前，柳太后一路走来，瞧着这和宁宫便蹙了眉头。这路上宫宇虽不及云烟的昭华宫贵气精致，却也还有帝王家的气势在，也算得巍峨云宫。而面前这座和宁宫，里里外外却透着腐朽之气。

“这么一路过来，好些的住处是越来越少。哀家真真儿料不到呢，你们就给我柳国长公主住这么个破地方？”

柳太后示意婢子推开宫门，踏进去环视一周道:“哀家听说，杨宫和宁甚是不不祥，好些的住所皆布在东处，而这昭宁一带便是西之西的偏僻破落所在，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哀家还听说，以往此处住过一个皇妃，乃是皇上的糟糠之妻。只是最后却落得个废弃赐死的下场。尔等将我儿安置在此处，可是安的什么心？”

柳太后托着婢子的手，一面往正殿里走，一面嘲讽道。无非是怨怪这住处不好，保不齐含了什么邪灵之物，方才害了柳云烟气运。

“太后娘娘明察。原本母后是想留弟妹在她老人家那处住着的，但是弟妹忒懂事了些，怕起居吵着母后清净，便自个儿择了这和宁宫。”

“臣妾也本想邀弟妹往臣妾宫里头去，但弟妹就是拗着要住这儿，说是习惯了。母后与臣妾这才由着她去了。”长婢云低眉顺眼道。全然一副恭恭敬敬为太后皇帝打辩护的模样，倒是叫人想着柳太后咄咄逼人过分了去。

“这女子是……”柳太后闻言转过身子，皮笑肉不笑地直勾勾瞧着长婢云。她犹豫了一会儿，打量了安长黎一眼方道:“哀家老了，眼神儿也不大好。这便是杨国皇后长氏了吧？”

柳太后说完，向长婢云走了两步，却并未靠近。“你这孩子说话也忒随性儿了些。哀家却没认出来你竟是长氏皇后，只以为你是皇帝的哪个妹妹呢，也真真儿是奇事一桩了。”

柳太后这么一说，长婢云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了。她心想着面前这老太婆不过仗着柳国强盛和一双儿女，竟比杨宫这个还难对付。

“是臣妾说话失了礼数，还望太后莫怪。”长婢云能坐上今日这个位置，少不得要忍耐。她很快平了心情，向柳太后请罪道。

柳太后倒也懒得与她再计较，随即转了身便继续向正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