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痛苦中的甜蜜

王可可开了一天的会。

最近，公司业绩有所下滑，总部发来邮件，让王可可回美国想管理层汇报工作。王可可很想在出国之前，和严瑾好好谈谈，以消除两人之间的误会。因为经过几天的冷静，王可可发现自己不可救药地思念着严瑾。只要脑子得空，与严瑾认识以来的场景，一帧帧，一团团，犹如海浪一般，挑战着他的脑容量。与之相比，孙建军带给他的屈辱，所谓的“绿帽子”，都退居其次。他明白严瑾的个性——理性、自尊、讨厌受人摆布。如果自己不主动打电话找严瑾，严瑾是不会来找他的。王可可让庄阿姨做了手擀面，到位于陕西会馆里的秦唐府陕菜馆买了腊汁牛肉、三原猪蹄、肉夹馍等等，都是严瑾喜欢吃的食材。他专程到王府井买了两瓶法国红酒，准备和严瑾喝点酒，叙谈叙谈。

王可可在办公室里，骨气勇气主动给严瑾拨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数声，被挂掉了。王可可有点生气。过了两分钟，他再次拨打严瑾的手机，居然关机了！王可可认为严瑾是故意关机躲着他。他气得将苹果手机摔在地上。手机在地上蹦跳了几下，扭曲着身子躺在墙角。他觉得还不解恨，又一脚将垃圾桶踢翻。文员小黎听到王可可室内巨大的响声，过来敲门问道：“王总，没事吧！”

王可可在小黎的询问声里冷静了一点。他双手搓着面颊，说：“没事！”

王可可无声地骂道：“严瑾，你个死丫头！离了你，我就就不能活了吗？不理我，不理我拉倒！”

王可可走到墙角，捡起摔坏了的手机，用一根曲别针将卡槽里的卡取出，心里有点懊恼自己的不冷静。

小黎过来敲门，说：“王总，还有事吗？我下班了哟！”

王可可说：“小黎，等一下！你到楼下的营业厅帮我买个手机。”

小黎看到王可可桌上的坏掉的手机，惊讶地问：“王总，苹果手机质量这么差呀？都摔成这样啦！”

王可可苦笑道：“再去买个苹果6s吧！内存大一点的。”

小黎说：“王总，你不如先买个华为手机用着，等苹果7出来了，您再换。”

王可可懒得多说。他挥手说道：“去吧，就买6s吧！”

新手机买来，王可可装上了卡，将手机激活。他再次拨打严瑾的电话，仍然关机。他气恼地自言自语道：“我今天守你一夜，不信你不开机！”王可可西北人身上的牛脾气上来了。他下了决心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严瑾找到。

王可可乘电梯来到地下车库，坐在车上，他又打了严瑾一个电话，还是关机。于是，他想给严瑾发一条短信。王可可在称呼上费了一点心思：是叫严老师？严瑾？小瑾？还是亲热时叫的女神？既然不肯理我，想必是想疏远我，我就回到原先的称呼上吧。

王可可发的短信内容是：严老师，你好，学生我有重要事情请教，请见信即刻回电。

发完短信，王可可心中还是觉得意犹未尽。他又发了一条：希望严老师慈悲为怀，不要枉害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王可可把第二条短信又看了一遍，自己也觉得好笑：这是告诉严瑾，自己要寻死觅活吗？

王可可开车回到别墅。庄阿姨见严瑾没来，问道：“王总，小严呢？你不是说两个人一起来的么？”

王可可有气无力地回答说：“她有事，不来了！”

王可可吃了一小碗杂酱手擀面，推碗不吃了。庄阿姨说：“王总，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吃？你咋吃的这少呀？”

王可可说：“不怪你！吃不下了！”说着，自顾自上楼去了。

王可可打开电脑，打算修改一份汇报材料。电脑打开，屏保照片上的严瑾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他的心思又被严瑾的照片搅乱了。王可可忍不住又给严瑾打了一个电话，还是处在关机状态。

王可可呆坐在电脑前，什么事业不想干。

庄阿姨给王可可端上来一盘洗干净了的葡萄，王可可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想着心事。

王可可和严瑾确立恋爱关系后，分别给父母打了电话。母亲于芳听到后，简直不敢相信。她追问道：“可可，你说你女朋友是谁？严瑾？还是严静？”

“严瑾！”

“哪个严瑾？”

“还有哪个严瑾？就是原来给我当家教的严老师啊！”

“啊！儿子，她怎么能当你的女朋友？”

王可可反问道：“她怎么就不能当我的女朋友啊？”

于芳有口难言。她无法将自己的怀疑和盘托出。怀疑毕竟是怀疑，没有证据永远都是怀疑。她如果贸然说出，伤害的不仅是自己的儿子，还有儿子父亲王大福的面子。于芳有点冒火：“她不能就是不能！天下好女孩多的是，你怎么就偏偏选她？她到底哪里好了？比你年纪还大！”

于芳略带蛮横的态度让王可可始料不及。王可可安慰妈妈说：“妈妈，您不要激动嘛！你不同意总得有个理由吧？这么笼统地说不行，您让我怎么接受呢？”

于芳说：“我不同意，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首先，严瑾长得太漂亮了，智商情商都很高，儿子你真的能拿得住她？你看她过了三十，还没有谈朋友，说明她要么是眼界太高，要么是性格不好，难道真的等了你十几年啊？傻儿子，三思而后行。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王可可笑出声来。他说：“妈妈，您还把儿子当成十几岁的小孩子啊？我今年也到了三十，早就过了冲动的年纪。我既然给您汇报这件事，肯定是深思熟虑了的。您不要太担心，我和严瑾相处得很好。”

于芳说：“电话里说不清，你等我请假到京城和你面谈。诶，你给你爸爸说了吗？”

王可可回答说：“我有啥事哪次不都得先给您汇报啊？给您说了，才能再给老爸说！”

于芳说：“我估计你爸不会同意！”

王可可也拿捏不准王大福的态度。他给王大福打电话时，王大福正在开会。

晚上，王大福抽空回了王可可的电话。按照之前王可可打电话的规律，王大福问：“怎么，没钱了？”

王可可说：“您不要用老眼光看人！我都多长时间没找您开口要钱了！”

王大福说：“也是啊，你今年都三十啦。三十而立嘛！说吧，啥事？”

王可可问：“您最近身体还好吧？不要太熬夜了。公司里的事，您放手让下面的人多干，自己歇着点！”

王可可暖心的几句话让王大福比较受用。他说：“我知道了。你小子又不肯到我公司帮我。培养了十几年，以为你会回国来接我的班，谁知你居然对我的事业不感兴趣！”

王可可回国后，王大福多次要求他回到公司上班，一边日后接班。王可可对房地产业务始终提不起兴趣，认为是夕阳产业，没有答应父亲的要求。他还想在商界多多积攒经验和人气，为今后公司的转行寻找机会。

王可可说：“和您多说几句话，您就转到这上面来了！我不是有弟弟了嘛，您让他接班吧！”

王大福说：“他才多大！你是不是抽空回西安来看看弟弟妹妹呀！你们之间太陌生了！”

王可可说：“我会的！春节肯定回西安。而且还带女朋友回来看你们！”王可可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女朋友？你谈女朋友啦？是哪里的女孩？啥情况？”

王可可说：“您认识的！”

“我认识的？谁呀？”

“严瑾！”

王大福在电话那一头好久没有吱声。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自己使劲追求了好多年没有得手的女孩，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儿子的女朋友。他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王可可在电话里“喂喂”了两声，说：“爸，您怎么啦？”

王大福回答说：“哦，刚才手机信号不好。你说是谁？”

“严瑾呀。你不是很熟悉吗？以前还在您的达福公司干过副总的！”

王大福“哦哦”了几声，有点尴尬地说：“是她呀，我当然认识。她好像比你大几岁哟！”

“是啊，大两岁。又看不出来。我已经向她求婚了。春节过了，我们就准备领证。”

王大福很无力地劝阻道：“你们是不是还要多交往交往再说结婚的事呀！婚姻大事要谨慎，不能太马虎的！”

王可可之前经常受到父母有关结婚的压力，今天老爸居然劝他谨慎。他觉得老爸的话中有话。

王可可问道：“老爸，您是不是不同意啊？”

王大福回答说：“哪里哪里，我们做父母的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这种事情还得你们自己拿主意。诶，你妈妈啥意见呀？”

王可可直言道：“妈妈说她长得太漂亮，情商智商太高，怕我管不住她。”

王大福笑道：“有时候女孩子的优点太多反而变成了缺点。”

王可可说：“你们是不是对严瑾有什么成见啊？能不能跟我明说嘛！”

“没有成见，肯定没有成见！严瑾真的非常优秀，是个好女孩！”

“那听您说话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同意呀！”

王大福矢口否认。他说：“我没有不同意。我只是说你要慎重。没事，春节你带她回家吧。我们热烈欢迎！”王大福心里有点矛盾。但这是儿子自己决定的事，他反对太多也不是太好。况且，自己追求严瑾的事情，严瑾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说起过。严瑾不仅给他留了面子，也在事业上对他帮助甚多。他和王可可在沟通过程中，忽然觉得把严瑾身上优秀的基因引进到王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大家今后的关系，慢慢相处就是了。

王大福回家，把王可可和严瑾谈恋爱的事情给刘小丽说了。刘小丽笑道：“这下子热闹了。老爸追求的女人变成了儿媳，好玩！”

王大福假装瞪眼道：“胡说啥呢？你啥时候看到我追求严瑾了？”

刘小丽笑着说：“追了就追了，还不敢承认！是不是个男人嘛！”

王大福说：“是不是男人，一会儿就揭晓！等我到了床上，再好好收拾你！”

刘小丽被王大福说的喜笑颜开。她假装害怕地拍着心口，说：“王叔叔，人家好怕怕！你老人家可不要干打雷不下雨，说话可得算数哦！”

得到了王大福同意的讯息，王可可又给于芳打了电话汇报情况。于芳说：“这个王大福，根本就是不负责任嘛！你等着，我明天就到京城来！”

于芳真的第二天下午四点到达机场。王可可亲自到机场接机。

于芳上车后，问王可可：“严瑾知道我来京吗？”

王可可说：“您不是不让我告诉她吗？”

于芳说：“这就对啦！凡事要多留一个心眼，不要有啥都告诉她！”

王可可说：“我又不能跟您比，您是‘湖北佬，九头鸟’啊！”

于芳假装生气地斥责道：“臭小子！你不是妈妈生的呀？”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您儿子是在西北长大的嘛！”

“臭小子，别贫嘴！你和严瑾说过我不同意的事情吧？”

“没有，没有！哪能呀？您借我个胆我也不敢呀！要是说了，就有挑拨你们婆媳关系的嫌疑的！”

于芳说：“什么婆媳关系，哪跟哪呀？”

晚上，吃完饭，于芳来到王可可的房间。母子俩展开了有慈航严肃的谈话。

正要进入主题，严瑾给王可可打来电话：“可可，你在家吗？我妈给我把酒曲寄来了。我给你送过来吧？”

王可可撒谎说：“我还没回家哩！明天再说吧，今天你早点休息。我还要加班写材料。明天我们去看电影吧。”

严瑾问：“最近也没上映什么好电影呀？”

“有家小剧场，明天晚上放映原版的《The Shawshank Redemption（肖申克的救赎）》，我弄了两张票。”

“太棒了！好吧，你加完班给我消息，记得不要太晚！”

“好的!Good night!”

于芳等王可可打完电话。她问道：“严瑾吧？是不是想到你这里来？”于芳已经悄悄问过庄阿姨，已经了解到严瑾经常到这里来过夜。

“她有点事！”

于芳说：“本来我不想跟你说得太详细的。我刚才在飞机上想了一路，如果不给你说清楚，你以后知道了，受到的伤害可能更大。”

王可可紧张地盯着于芳，不知道于芳想说什么。

于芳接着说：“知道你妈妈为啥要离婚吗？”

于芳和王大福离婚的时候，是背着王可可进行的。王可可一点风声也不知道。

王可可摇摇头说：“我还真不知道！”

于芳一字一顿地说：“就是因为严瑾！”

王可可大惊失色，追问道：“什么情况？”

于芳说：“当年你爸爸为了救严瑾，腿骨受伤后在家休养。妈妈见你爸爸总是心神不宁，每天抱着个手机不撒手。妈妈有一天趁你爸爸没注意，偷看了他的聊天短信，全部都是和严瑾的暧昧短信。妈妈气愤不过，让你爸爸解释是怎么回事？你爸爸亲口承认爱上了严瑾，他想离婚后跟严瑾结婚。妈妈不愿意过这种屈辱的生活，于是同意和你爸爸离婚了！”

王可可不解地问：“老爸不是和刘小丽结婚了吗？”

“是啊！你这个花心的老爸呀，脚踩两只船！他在追求严瑾的时候，还和刘小丽有一腿。后来，听说是严瑾不答应嫁给他，刘小丽又怀了身孕，你爸才和刘小丽结了婚！”

王可可沉吟片刻，说：“那就是老爸一厢情愿嘛！严瑾又没做错什么！”

于芳说：“儿子，你的心咋这么大呢？现在这个社会，男女交往，难道不会做点啥？你以为真的是聊聊天的事啊？”

王可可是个聪明人。他听出了妈妈话里的意思。如果妈妈说的是真的，自己和严瑾结婚就真成了一个永远也说不清楚的笑话。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严瑾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如果她真跟父亲有过肌肤之亲，应该不会接受自己的求婚。

于芳见王可可心有所动，继续说道：“儿子，这种事情，我们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你才三十，以我们家的情况，你又是海归，高富帅，还怕找不到合适的女孩子？不要再一棵树上吊死嘛！”、

王可可说：“妈妈，你说了这么多，也没有十足的证据。都是您的一面之词。我还得问问严瑾，问问老爸。搞清楚情况了，再做决定。”

于芳说：“他们要是当你面承认了那才叫怪事！我劝你别问你爸。你就去问问严瑾，看她是不是和你老爸谈过恋爱！”

第二天晚上，王可可和严瑾看完电影。严瑾挽着王可可的胳膊感叹道：“自由啊，梦想！安迪如果没有梦想，这辈子注定就会失去自由！我太喜欢这部剧的结尾了！安迪在海边收拾小船，摩根弗里曼从远处走来。这个情景太美了。”

王可可说：“没有希望，一切都是扯淡！人与人之间何尝不是？”

严瑾看着王可可，说：“人与人之间最最重要的事相互信任！瑞德如果不信任安迪，他自己即使出狱了，也不会获得真正的自由。”

王可可问道：“你觉得我们之间相互信任吗？”

严瑾敏感地又看了王可可一眼，想了一想说：“应该是尚在建立之中吧。”

两人开车回到严瑾的住处。

洗漱完毕，两人坐在床上。王可可接着问严瑾道：“你说我们的信任尚在建立之中，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我们彼此之间不了解吗？”

严瑾说：“每个人都有私密空间，哪怕是夫妻也是。不过，有些原则性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彼此了解清楚。”

王可可不想绕圈子。于是，直接问道：“小瑾，亲爱的，我有个事情不明白，总想问问你，又怕你不高兴。你能不能不介意啊？”

严瑾说：“我都不知道你要问我什么，怎么知道自己介意不介意呢？”

王可可说：“该问的总是要问的。我就斗胆一问吧。我听说我老爸追求过你，还因为你，和我妈离了婚，是真的吗？”

严瑾以为王可可会问自己之前的情史，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问题。

严瑾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扭头问王可可：“是你妈妈说的吧？”

王可可没有回答。

严瑾说：“我只告诉你两句话：一，你老爸从来没有明确向我表达过追求我的意思；二，我和你老爸之间关系是纯洁的。也请你将我刚才这两句话转告你那个多疑的妈妈。”

王可可见严瑾表情严肃，赶紧说：“我根本就不相信！老爸肯定是因为刘小丽离的婚，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王可可与严瑾的关系没有受到这件事太大的影响。两个人还是卿卿我我，一如既往地热恋。直到孙建军搅和进来。

夜深了，王可可还拿着手机，不时给严瑾拨打一个电话。最后，心里煎熬得受不了。干脆下楼，开车来到严瑾所住的小区，来到严瑾的家门前。

王可可抬手刚敲响房门，房门就打开了。严瑾穿着睡衣，侧身站在门边，对愣在门口的王可可说：“愣着干嘛？进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