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尘世命运
因着夜安受伤，梦优昙也不忍让夜安替她摇桂花，便找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来帮忙摇。
几个家丁都不会武功，摇起来也是颇为困难，梦优昙坐在屋子里看着几个笨手笨脚的家丁，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夜安做事靠谱。
梦优昙用了两天的时间酿好了桂花酒，在墙角挖了个坑将酒埋好，便蹦跶着要出门去兮云楼。
兮云楼是京都有名的酒楼，菜色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算精致。不过兮云楼最有名的，要数那酒窖里藏着的酒，不少王公贵族来到兮云楼，只为尝一尝兮云楼的酒，人来得多了，口舌也就杂了，所以兮云楼也算个消息灵通的地方。
兮云楼的老板娘名唤芸娘，因为梦优昙爱酒，便和芸娘熟识。芸娘不过三十岁左右，却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儿，也将兮云楼经营的很好。梦优昙是很喜欢和芸娘在一起的，所以不时便偷偷跑来找芸娘喝酒。
见到芸娘时，她正在招呼客人，梦优昙不想打扰她，便轻车熟路的走到二楼的雅间坐下，吩咐伙计拿来一壶梅子酒，自顾自的喝着。
梅子酒微酸，但梅子的香味却是被芸娘的酒窖沉淀得非常浓郁，一杯酒下肚，梦优昙忍不住再来一杯。
“哎哟，我怎么说我这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呢，原来是有贵客至啊。”芸娘一屁股坐到了梦优昙对面，声音如银铃般想起。
梦优昙抬眼看了看她，她一如既往的一身红衣，及腰的长发随意的挽着，竟有道不完的风情。
梦优昙吩咐桃花将雅间的门关上，然后伸手给芸娘倒了杯梅子酒。
“你倒是会挑，这梅子酒我酿得少，眼看都要见底了，有些公子哥花高价我都不愿卖呢。”芸娘伸手抬起酒杯，轻轻的抿了抿杯中的梅子酒。
“这么久不见，你怎的一点都不豪爽啊，喝酒都不痛快。”梦优昙撅噘嘴，满脸的不满，心中却没有真正的责怪芸娘。
“哎哟大小姐你就别为难我了，你看我这满楼的客人，不留着点神，谁来照应啊。”芸娘笑着说道。
梦优昙也是一笑，她自是知道芸娘的忙碌，这兮云楼伙计虽不少，但遇到熟客，难免要将芸娘唤去喝上几杯，这一来二去，芸娘一日下来也没多少空闲的时间。
梦优昙此番是挑着时间错开饭点来的，不曾想着兮云楼里的客人还是不少。
“你这生意可真是越来越好了。”梦优昙又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的小祖宗你可少喝点。”芸娘顿了顿，“今日楼里有贵客，你要是醉了我可没时间管你。”
“什么贵客？”梦优昙有些感到奇怪，芸娘一个人支撑着兮云楼这么久，见过的王公贵族数不胜数，能让她认为是贵客的，身份自是不一般。
“你是不知道，最近不知吹了什么妖风，总把二皇子往我楼里吹。”芸娘一脸的无奈，皇家的人又不能怠慢，又阴晴不定，让芸娘时时都在留意着那尊大佛。
梦优昙不由得噗呲一笑，想着可能是祁恒听到梦优昙说这兮云楼里的酒好喝，才这般经常来吧。
“你这小丫头，怎的看我受苦还高兴呢。”芸娘伸手敲了敲梦优昙的头，梦优昙笑得更是傻了。
“你别怕他。”梦优昙收敛了点笑说道。“他那人啊，总的来说就是皮贱，他要是敢跟你发火你就骂他，他不会与你计较的。”
芸娘听着梦优昙的这一席话，饶有兴趣的将手拖着下巴，一脸笑意的看着梦优昙。“看来这几月不见，你倒是将那二皇子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的了。”
梦优昙这才发现自己的失语，她和祁恒才不熟呢，一点都不熟。
梦优昙打定主意在这雅间里待到芸娘打烊，因为她是非常不想出门就看到祁恒那张欠揍的脸，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打他。
“我和他不熟。”梦优昙抿了一口酒，有些心虚的说道。
芸娘笑了笑，一双丹凤眼依然看着梦优昙。让，梦优昙莫名其妙的心虚。“看你今日总是眉眼带笑，满面红光的，最近可是有喜事？”
听她这么一说，梦优昙更加的心虚，她伸手摸摸脸，真的有芸娘说的那么明显么？
“哎哟，还真被我说中了呀！”芸娘发出她那特有的银铃般的笑声，一双丹凤眼中满是狡黠。
“哪有什么好事，坏事一大堆呢。”梦优昙抬起一杯酒轻轻的抿了一口，以化解她的尴尬。
芸娘掩面笑了笑，意思意思的陪梦优昙喝了一口。“你可别贪杯，这梅子酒味道虽好，后劲可大着呢。”
“你还不知道我的酒量么？”梦优昙笑笑，是很高兴芸娘将话题引开的。
“最近那个小管家怎么没有跟着你一起来？”芸娘打趣道，一提起夜安梦优昙的脸微微有些法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芸娘看梦优昙这反应几乎是看直了眼。“哎呀我们从小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大小姐竟然脸红了啊。”
“我哪里脸红，是你这酒害的。”梦优昙瞬间有些紧张，生怕芸娘看出端倪不依不饶的打趣她。
“快来跟我说说，你和那个小管家怎么了？”芸娘将脸凑到梦优昙跟前，一副听八卦的模样。
梦优昙扯了扯嘴角，芸娘都是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和她这个小姑娘一般喜欢八卦呢。以往都是在八卦别人的事，还从不曾想过又一天也八卦到自己身上了。
虽然梦优昙心中对夜安的情意早已明了，可同时她也知道她和夜安之间隔着什么。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整个梦家，还有皇家。
“没怎么。”想到这些梦优昙突然有些忧心忡忡的，神情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芸娘时什么人，掌管兮云楼数十年，对人情世故早已看得透透的，自然对梦优昙这一脸的惆怅了如指掌。
“你倒是好福气，遇到个这么好的家庭，和一个这般护着你的人。”芸娘微笑着，只是那笑中分明有些苦涩。
梦优昙扯了扯嘴角，笑容比芸娘更加苦涩。“这尘世中的种种，皆是命运在操纵，命运是公平的，它给了你些好处，并不代表它就会佑你一帆风顺，有时候我倒是很羡慕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而我，只因为我是梦家的人，连名正言顺的和他在一起都不能够。”
梦优昙说着有些心酸，她并不害怕未来将面临着些什么，她只是害怕自己想要的一切，将建立在失去父母的基础上。
那样的话，她宁愿孤独一生。
“羡慕我么？”芸娘笑了笑，亦是五味杂陈。“方才你有句话说得很对，命运是公平的。”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对他动心啊。”梦优昙撑着下巴问道，显然这时酒劲已经上来，她的眼神有些迷离，但神志一直很清醒。
“感情这事，并不像其他什么，说来就来了，不是你所能控制的。”芸娘的眼底瞬间沧桑了好多，似乎刚才那个拥有着银铃般笑声的是旁人，而不是她。
“我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梦优昙抬手又是一杯酒下肚，酒意早已涌上头，梦优昙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瞬间明白了借酒浇愁这么一说。
原来不论和多少酒，心里的难受也不会减少一点点。
“你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儿家，怎的心思如此老成。”看惯了平时洒脱开朗的梦优昙，如今见她这般模样，芸娘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是心思细腻的，想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老成。”以前的梦优昙，只想着如何为自己而活，无论做什么自是没有牵绊。
如今，她明白了自己对夜安的情意，心中竟生出了许多顾虑，她是那么希望和夜安在一起，又是那么害怕他的靠近。
“傻丫头，想的多了，苦的可是自己。”芸娘摸摸她有些绯红的脸，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苦笑，这样的梦优昙，竟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梦优昙自顾自的喝着酒，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脑子里也慢慢的都是夜安。
她是依赖夜安的，一直以来，夜安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只是那时自己年纪还小，不知道自己对夜安的这种依赖是什么感情，她不是个不开窍的人，夜安对她的好如此明显，她怎么感受不到。
时间如飞梭一般，从他们的身边呼啸而过，梦优昙从一个小娃娃长成如今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夜安脸上也慢慢染上沧桑，他不似常人那般世俗，他从始至终都一尘不染，在梦优昙面前却恨不得把所有温柔都给她。
梦优昙最终还是醉了，嘴里喃喃的念着夜安的名字，桃花将梦优昙拖到了床上躺着，满脸心疼的给梦优昙擦了擦脸。
芸娘看桃花安置好梦优昙，便放心的走出了雅间，自顾自的去了酒窖，搬了一大坛子酒到自己的房间里。
月色入户，芸娘没有掌灯，艳红的衣衫在月色下有些刺眼，芸娘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却怎么也不醉。
月光下，她精致的脸庞显得异常苍老，她苦苦的笑了笑。
命运是公平的么？并不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