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赛马
马场就在府邸后方。长公主的先夫慕钰乃武将出身,曾是上梁国赫赫有名的将军,与镇国将军宋荣齐名。慕钰生前酷爱养马,其所驯养的名马良驹不下五十匹,他死后,为纪念亡夫,长公主细心照料这些马儿,马场连同府邸一同迁往城郊。
在此夏日炎炎的午后,阳光正烈,长公主命人搭起了凉棚,以供宾客观赏休憩。
“声儿,你真的好厉害啊,这么多人都对付不了的九连环,你两三下就解开了。”安长夜佩服地竖起了拇指。
“是啊,你的才华还真是涉猎广泛呢。”戚泽这话说的有股子玩笑的意味,本来嘛,一个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盈盈弱质,会武已是稀奇,虽然武艺不怎么样,但至少也算是文武双全了,这文和武,已经一个南一个北,再加上益智游戏这种杂学,真是杂得不能再杂了。
苏宁声也不计较,嫣然笑道:“大哥,你是夸我呢还是取笑我?”
轻松谈笑间,远处的马棚外围转角处,一男一女面对面相谈,是苏宁卉和尚流。
苏宁声心生困惑,苏宁卉跟那个风流登徒子熟识吗?怎么没有听说过?
“怎么了?”戚泽见她蹙着眉,好奇问道。
苏宁声回过头,摇摇头说没事,可又忍不住再次望过去时,原地已经没人了。
“对了,大哥,世子妃可好?”
戚泽面露柔色,点头言好,然眉宇间却隐藏着忧愁。苏宁声明白,他是担心尚蕊儿的身子撑不过这辛苦的怀胎十月,尤其是十月之后的生产。
“近段时日事情太多,也没能登门看望世子妃!”
“没事,你这不是忙着生病呢吗?”戚泽有意思地看着她,怪笑着说。
苏宁声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当下心里咯噔一声,他怎么会知道?
安长夜听得一头雾水:“表哥,什么叫‘忙着’生病?”
苏宁声抢声道:“就是因为生病,所以太忙了。”
“没错没错,正是这个意思。”戚泽点头附和。其实当初安长临向皇上请旨的事他是知道的,所以当苏宁声得天花的消息传出时,他立刻便起了疑心,派人秘密打探了一番,事情果然如他所想,这丫头竟敢借假病来逃婚,当真胆大包天。
凉棚下,宾客们坐的坐,站的站,等待九皇子安长宴发话。
长公主悠悠于上首坐定,问道:“长晏,现在可以与大家说说怎么玩这个游戏了吧?”
九皇子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花茶,十足一副小大人模样:“每人可自行选一匹马儿,再驱使自己的马入围场跑一圈,先到达终点者为胜。”
与其说是一个游戏,倒不如说是一场比赛。宾客之中,不乏擅骑术之人,于是纷纷有了兴趣。只是,为何心底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九皇子向来鬼点子多,不愿吃亏,怎会把规矩定得如此轻易?
不过,不管如何,上还是得上的,如此场合,乃是展现风华的最佳机会,怎可因那一点顾忌而却步呢。
一位公子问道:“长公主殿下,既是比赛,那赢了的,可有什么好彩头?”
长公主手执茶盏,轻微一摇晃,茶水里的花瓣荡漾开来:“得胜者可牵走所选的良驹。”
人尽皆知,长公主府中的马儿稀有珍贵,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于爱马之人而言,自然没什么比这彩头更好了。
不少宾客移至马棚,细心挑选起来。
“长夜,你会骑马吗?”
安长夜点头,不解地看着苏宁声:“声儿是想让我也参加?”
上次宫宴上,安长夜遭人嘲笑的场景,苏宁声始终记忆犹新,她想,这场比试,不论是否胜出,能在马背上驰骋,至少不会让人看轻了,不会有人再将他看成一无是处的傻子。
“是啊,你看,大家都去挑马了,你也去吧!”
“可是我怕……”安长夜略有踌躇,苏宁声连忙鼓励他:“有什么好怕的,不要小看了自己,说不定你今天能让大家刮目相看呢。大哥,你说是吗?”
“嗯,”戚泽立刻帮腔,“长夜,你的骑术是我教的,表哥对你有信心。”
仿佛受到莫大的鼓励,安长夜深呼吸一口,坚定了决心。
三人才靠近马棚,另一头的九皇子已经牵了马走向围场。
“这么快?”苏宁声惊讶,“这九皇子是随便挑的吧。”
上首正在饮茶的长公主见此情景,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九,分明一早就知道她府上的马儿前两天集体生了一场病,今日精神尚且不振,必定跑不快,而他所牵的那匹恰好又是少数幸免于难的其中之一,看来他做足了功课,一开始就是奔着她的马而来。
看了一圈,众人面露愁色,马是好马,就是,为何看着精神不佳呢?
“难怪了,”戚泽看出端倪,无奈道:“看来多数的马都刚大病一场,九皇子早就知道。”
安长夜浓眉紧蹙,本就没有信心,现情况又是这样,不禁打起退堂鼓。
苏宁声低头望了望食槽,只见一些夜草和桔梗的渣子,遂走向一旁问喂马的下人:“午时可喂过马了?”
那人低眉顺目地摇摇头:“回小姐,还不曾。”
闻言,苏宁声一边摸了摸下巴,一边深深的笑了,又小声对其吩咐道:“劳烦小哥帮我取些夜草与玉米杆来,我有用处。”
下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戚泽似乎明白了什么:“声儿,你可是有了什么法子?”
苏宁声微微笑了:“马儿们尚未进食,腹中定然饿得慌,这时,以它们最爱吃的食物为饵来引导,是再好不过的了。”
戚泽顿悟,忍笑道:“还是你鬼主意多。”
“大哥这个形容不好听,小妹这叫足智多谋~”苏宁声满心得意,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厉害了。
“我不明白。”安长夜没有转过弯来,挠挠后脑勺茫然地看着他们。
方才的小哥送来夜草与玉米杆,苏宁声抓了一把道:“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众宾客选好了中意的马,脸露忧色,心里对接下来所谓的赛马基本不抱希望了。
这厢安长夜也已牵了马出来,戚泽命随从找来绳子和杆子,按苏宁声所说的把草跟玉米杆捆上。
安长夜进入围场时引起一阵骚动,显然无人料到他会参加。
九皇子鬼马精灵地睁着两颗大眼睛问:“七哥,你最善骑射了,为何不参加?”
安长应笑了笑,负手而立:“你七哥我可不想玩设计好的游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输给你小子,太丢人!”
九皇子努了努嘴,转头看赛事去了。
因九皇子年纪太小,赛马过于危险,遂由贴身随从代之上场。
起点线上,公子们翻身上马,安长夜远望看苏宁声的方向,见她笑着点了点头。
“世子爷,千万小心些,赢不赢都没关系啊!”黑球把特制的“秘密武器”递给安长夜,随后跑出围场。
安长夜扬起竹竿,尖端处一根缠有马食儿的细绳,刚好垂落在马的脑袋前方,马儿一看见美食,两眼当即放了光。
场内场外的人皆惊呆了!
“那是什么?”
“夜草和秸秆……”
“这分明是作弊嘛~”
“虽然确有耍赖之嫌,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啊。”
“说的是呢,世子爷今日精明了一回!”
见状,长公主一时没绷住笑出了声,谁说那孩子傻的,这样的鬼主意得亏他想得出来。
二十几匹马齐奔,激起黄尘满天。
马鞭一抽,安长夜控制手中的竹竿,一捆夜草秸秆于空中摇来晃去,马儿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偏就是触及不到,于是马蹄一蹬,腾地奔驰向前。伊始便把其他人狠狠甩在后面。
围场颇大,单论骏马狂奔一圈都要花上一盏茶有余的功夫。
见有人抢在前面,九皇子顿时急了眼,一个劲地给鼓劲加油。
苏宁声沉默观望,忽闻戚泽于旁侧道:“看来,长夜是赢定了。”
“那是,也不瞧瞧‘军师’是谁。”
戚泽微笑着摇摇头,她是愈发得意了。话说回来,主意虽不怎么磊落,效果还是不错的,只是,他越来越觉得,这丫头从骨子里头看,怎么都不像个大家闺秀。
如众人所见,最终的赢者是安长夜。
不但没能得偿所愿,还输给了自己最瞧不起的傻子,九皇子气得眼睛冒火,涨红的小脸死死地盯着安长夜,暗地里往死了咒骂。实在气极了,差点将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搬了出来,突然又意识到,他的祖宗不就是自己的祖宗么?
那个替主出战的随从讪讪地看着他:“属下没有完成您的吩咐,请小殿下责罚。”
九皇子瞪了一眼,怒斥:“没用!”
不行,马得不到就算了,面子是大问题,一定不能让个傻子抢了风头。
“姑母,长夜哥哥耍诈,他的成绩不能算。”
见他急得跟什么似的,璃王不禁觉得好笑,道:“九弟,你又想赖皮了不是?”
“七哥,哪里是我赖皮啊,赖皮的是长夜哥哥嘛。”九皇子嘟着嘴说,颇有几分撒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