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 传 说

三十二 传 说

这就是当时农村人的生活，艰难而又穷困，偶然还会遇到天灾人祸。可是豁达乐观的农村人并没有把这看成了世界末日，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老天爷给什么样的日子，就过什么样的日子。哪个地界上还没出现过灾害啊，那一家还没遇到过没粮没钱的日子啊。村与村之间，家与家之间互相借救借救也就过去了，只要张嘴要了，善良淳朴的老百姓多多少少的都会给点。

后寨村在之前也遇到过很多灾害，当时男人还都留着辫子的时候就闹过旱灾，十里八乡的人都不知道怎么过下去，也有很多逃荒到了东北（应该是早一批去东北的山东人）。那时候的大爷爷刚不定点大，就知道拿出自己家里的粮食施舍粥米。等到大爷爷大一些的时候家境就没落了，刚好有一年闹了蚂蚱灾，还是大爷爷出面逼迫地主家开仓放粮救济活不下去的老百姓，而为此大爷爷也进了地主家当了下大力的长工，一当就是十年。再后来大爷爷上了点年龄日本鬼子就来了，他们把周村里18岁以上的后生都活活埋了穷汉岭（也就是现在的死孩子山），又是大爷爷带头把村里的后生藏在穷汉岭的后山，日本鬼子用刺刀刺穿了大爷爷的肚子大爷爷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后来命大的大爷爷活了下来，全村人把大爷爷视为救命的恩人，赶走日本鬼子后，全村人活着的后生就到大爷爷家里给他磕响头。

所以在后寨村甚至是在邻村里大爷爷的地位都是不可动摇的，甚至镇长来了都要亲自来看大爷爷，对于大爷爷救过的后生家人来说他的指示仅仅次于毛主席。所以说大爷爷看中的后生肯定是错不了的，也是响当当的，吐沫落到地上就能给地盖个章，说起话能震天响，跺跺脚地面能晃三晃的人物。

而黄猛也确实没有辜负了大爷爷和村里人的期望，正直而又聪明，善良而又威猛，关键是还能遇到困难勇敢的向前不退缩。十里八村的也都流传着黄猛的传说，尤其到了冬天村民们喜欢聚集在一起打牌啦，拉呱啦。想当然的就把黄猛的事情说了出来，其实黄猛的传说已经在背地里流传了好久了，大爷爷不让传出去所以本村里人说的时候都是小声的说。不过这毕竟是一件奇闻异事，肯定会传开的。于是更多的外村人也就知道了，也就都会津津乐道的给别人说，而听的人也会仔细的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再听一次，尽管说的人已经说了很多遍，听的人也听了很多遍，仿佛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吸引人一样。

如果在场的人刚好有认识黄猛的肯定会吹嘘一番，有的说：黄猛力大如山，两肩膀的力气可以推到一做土墙，有一次他们家旁边的碾有点碍事，黄猛二话没说光着膀子走过去一使劲就把那石碾举过了头顶，一直举着扔出了村，现在那石碾还在村东头呢。

还有的说：黄猛杀的那只红眼子野狗是死孩子山上的看门将军，同时也是半截老妈子的右护卫将军，就连那半截老妈子都受了伤，那半截老妈子祸害谁都不怕，唯独就怕遇见黄猛，黄猛的眼睛一瞪那半截老妈子立刻就吓软了。

更有人说：那晚上黄猛恶战半截老妈子的时候他在场，他看的清清楚楚的，三条将近两米长的红眼子野狗，其中一只托着半截老妈子，可是这四个物件都不敢轻易的靠近黄猛。为什么？以为黄猛手里的刀曾经用黄猛自己身上的血泡过，一泡就泡了七七四十九天，而且这把刀在日本鬼子的手里时砍过一千个人脑袋，所以这把刀抽出来的时候刀身是红的，比红眼子狗的眼睛都红。这把刀非常的认人，猛子哥叫这把刀是“关联常”意思就是我的好兄弟。他弟弟黄虎的魂就在这把刀上，所以一般人要是拿到这把刀肯定就被方死了，但是猛子哥可不是一般人。

那半截老妈子和三条巨大的红眼子野狗想害死黄猛，可是黄猛一身的功夫再加上那关联常在手，你就是神仙来了也得心思心思呢。

黄猛的传奇经历在这个冬天里的所有的村子里流传着，人们吃着地鼠肉，聊着关于黄猛的英雄事迹，暂且忘记了灾害。

而后寨村的生活也由每天起来到地里逛逛看看庄稼，变成了每天到地里逛逛抓抓地鼠。有一些后生甚至会到死孩子山或者黄坟子岗下面抓一些更大一些的地鼠，这里的地鼠比较肥，油多吃起来香。就这样在家家户户吃地鼠，打地鼠的过程中地鼠的数量稍微减少了一些，

黄猛家这个冬天非常热闹，每天都会有很多后生来看他，眼神中流露出崇拜的神情，有的还想跟着黄猛学本事。后来李建明和黄磊干脆就住在了黄猛家，当然他俩住这里不是为了跟黄猛学本事，而是接待来看黄猛的后生。

这让汤文静有些反感，她觉得自己和黄猛的二人生活被这些人打扰了。不过也有开心的时候，每天晚上在黄猛和汤文静的屋子里聚集着年轻的后生们，倒是热闹而且也暖和，人气多了也就更安全了。如果劈柴没了，这些后生们一吆呼不一会就扛回来几捆柴火，这可足够烧好几天的。一开始黄猛还客气客气，到最后也就不说话了，再到后来这些养成了习惯，来之前后生们先把柴火背来。

李建明和黄磊更是拿着这些后生使唤惯了，吆呼来吆呼去的，一会去挑水，一会去砍柴的。不过这些后生都很自觉，知道每家的粮食不够，所以每到吃饭的点就出去打一打地鼠，所以黄猛家的地鼠是整个村子里最多的，他和汤文静也是整个村子里吃地鼠最多的。

汤文静的手艺也不错，什么红烧、酱焖、爆炒、火烤样样好吃，后生们有时候会带着调料来，辣椒面啦，胡椒粉啦，把地鼠和调料放到灶台上汤文静就知道怎么做。

总之这个冬天虽然没有粮食，但是家家户户过的都不错，但是却有一户过的并不如意。这就是以前的地主婆子-----阎王婆子。

阎王婆子之所以叫阎王婆子是因为她男人家姓阎，大家叫他假阎王，平时大家叫她就是阎王婆子。自从地主假阎王被斗死后，阎王婆子就一个人住在大屋窖旁边的一个破落的屋子里，他家的儿子也去了东北不回来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怪可怜。住的屋子不但四壁都漏风，而且屋顶还漏雨，外面下大雨的时候屋子里就下小雨，整个屋子里没有桌子和板凳，只有一张床，床上是漏了棉花的肮脏棉褥子，床的旁边有一个锅台上面有一个破锅，这就是阎王婆子所有的家当了。

其实阎王婆子就是本村人，她本姓黄也属于黄家族的人，前面说失踪的黄氏也就是货郎的想好的就是阎王婆子最亲的人，那是阎王婆子表妹家的闺女，在黄氏还没嫁人而阎王婆子还没被斗的时候，黄氏经常去阎王婆子家看她。在黄氏失踪之后，阎王婆子还在自己的破屋里给黄氏烧纸呢，她认为自己的外甥女已经不在人间了。

在人们都去抓地鼠的时候，阎王婆子也偷偷的看着人们抓地鼠的动作，跟着他们学如何抓地鼠。可是阎王婆子的动作总是很慢，很少有收获。而老百姓也特意的想和阎王婆子划清界限，所以没有人会搭理她，甚至远远看到她都会躲得远远的，生怕和她挂上关系。

阎王婆子会利用晚上的时候去地里抓一抓，有时候一晚上能抓一个小的，更多的时候是几个晚上都没有收获，眼睁睁的看着大大小小的地鼠从身边跑过，她是小脚女跑不快，根本追不上地鼠。

这天晚上饿了一天的阎王婆子一个人出来了，她又冷又饿，想出门看看能不能抓到地鼠，就是抓不到也可以到山下捡点柴火点着了取取暖，要不然这冬天的大晚上真能冻死人。她刚出村就的看到几个半大后生举着火把和套地鼠的笼子和叉子走在前面，不用问他们是去抓地鼠了。阎王婆子想：不然就跟着他们，说不定就能有点什么收获呢，就是没有收获在他们身后也算是安全。

没错这几个后生是去抓地鼠的，不过他们是往死孩子山的北面去抓的，因为北面的地鼠更容易抓而且又肥又大，等明天带着肥大的地鼠去黄猛家，让黄猛的媳妇汤文静给烧着吃。要是抓的多了，明天一早赶着去镇上还可以换几两酒喝喝。

几个后生说说笑笑的就去了，谁也没有意识到身后跟着的阎王婆子。

阎王婆子跟着跟着就走到了死孩子山的北面，她当然也知道这地方是多么古怪，不过她已经不担心这个了，在她眼里死是最好的解脱，她早就想死了，所以她才是全村里最不怕脏东西的主。

后生开始下套了，地鼠很狡猾，下套前就要看清楚周围一共几个洞口，然后每个洞口都要下个口袋，如果漏掉一个洞口没堵住说不定这些地鼠就从这个洞口逃掉了。要确定这些洞口很简单，因为这些洞口都是连着的所以并不很远，基本也就把五米之内的洞都堵住也就差不多了。但是在死孩子山北堵的洞口必须要大一些，因为这里的地鼠大，所以面积能扩到七八米。

地鼠一般都是晚上活动，越晚越好，12点以后是最集中。要是人多口袋多，几乎到三点之前所有口袋都能装满，不过太多了也没用够吃就行了。

这会功夫几个后生已经麻利的下了几个套了，下完套子后就朝着一个洞口里扔一个点着的火把，或者直接在洞口烧草就能把地鼠用烟呛出来，地鼠一出来就会往口袋里钻，这时候人只要动作快点一把把口袋收起来一次就能抓一窝的地鼠。阎王婆子趴在土堆上看着这些后生的动作，想学习一下，可是光这么多的口袋也不知道往哪里弄啊。阎王婆子有点灰心，这时候一阵冷风吹过来，她虽然穿的多但是手和脚还是很冷。她使劲的搓了搓手想热乎热乎。

阎王婆子知道自己白来了，肯定又没有任何收获，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弄点柴火回去呢，忽然她听到了几声孩子的哭声。

起先阎王婆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赶紧停下搓手竖起耳朵仔细的想听一听。可是孩子的哭声却没有了，阎王婆子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个后生，后生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在往死孩子山上看着，显然这几个后生也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阎王婆子听到一个后生说：“你们谁听见有孩子的哭声了？”

另一个后生把火把朝着山上象征性的照了照说：“好像我也听到了，听声音不是很大，也就是差不多两三岁。”

还有一个后生说：“你们神经了，是不是觉得这里还不够吓人想吓唬吓唬人，我给你们说人吓人吓死人。”

第一个说话的后生说：“不对，不对，我真的听到了，两声。”

第二个说话的后生说：“我怎么听到像是三声呢，声音哆哆嗦嗦的。”

第一个又说：“两声，就两声。”

第三个后生问第四个后生说：“老六你听到了没有，还两声和三声呢，弄的和真的一样。”

第四个后生说：“我也听到了，几声我不清楚，反正是真有。”

正在这时候又有几声婴儿的哭声传来，这次非常的清晰，把几个后生吓的挤了在一起。

其中一个后生说：“前段时间我听人说，死孩子山上确实能听见孩子哭声，说是万人坑里的死孩子活了。”

又一个后生说：“是不是半截老妈子在这里勾搭人啊。”

一个胆子很大的后生说：“别胡说八道，毛主席都说了要和封建迷信战斗到底，这根本不是什么半截老妈子和活死孩子，这可能是前段时间失踪的黄氏的孩子。听说她失踪之前已经怀了货郎的孩子，你们忘了吗？”

听到这个后生说，阎王婆子忽然从藏着的土堆后面站了出来，她心里想的唯一的事情就是：一定要找到这个孩子，不论发生任何事情也要把这个孩子带回来，如果这死孩子山上的孩子真是黄氏的孩子，那这可是她家族里唯一的孩子了。

孩子的声音继续哭着，阎王婆子听到后甚至有点激动，多少次她都想放弃自己的生命了，可今天听到孩子的哭声她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她要找到这个孩子带回家并把他养大。

想到这里她决定马上上山找到这个孩子，遇到再大的困难也要找到孩子，如果晚了孩子可能会被冻死。

阎王婆子坚定的朝着死孩子山走去，几个后生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赶紧回头才看到阎王婆子大步大步的朝着这里走过来。看阎王婆子的表情似乎和从前的很不一样，几个后生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看着阎王婆子走进了死孩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