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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傅顺的纠结

作者:渔岸踏歌 | 发布时间 | 2017-03-15 | 字数:4727

傅顺在家里猫了一整天。

家里也不是清静之地。于萍的姑妈于芳和岳母舒红秀两人似乎找到了知己,一天到晚有着说不完的话。她们互相同情,相互安慰,有时哭,有时笑,使得傅顺在家里觉得如芒刺背。

第二天,傅顺硬着头皮来到了单位上班。在停车场停好车,可巧隔着两个车位,副处长甄明正在停车。傅顺锁好车门,正要走。甄明在身后喊道:“傅处,你好!”

听到招呼声,傅顺停下了脚步。甄明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走到傅顺身边,小声地问道:“傅处,最近忙啥呀?”

傅顺笑笑说:“我能忙啥,总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嗯嗯,傅处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啊?”

“什么风声?我不比你,你可是我们单位出了名的灵通人士!”

“呵呵!我怎么最近听到单位都在风传你的绯闻,是不是真的呀?”

傅顺没想到说道自己的头上了。他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甄明笑着说:“我只是风闻,不当真的!你傅处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听到他们议论,我一直都在替你反驳的!我认为你傅处为人正直,作风正派,决不是那样的人!”甄明嘴上这么说,但语气却暴露他的真实想法。

傅顺听到感觉十分刺耳,却又没有办法反驳。傅顺只好笼统而含混地说:“男人犯一点天下男人都容易犯的错误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甄明假模假式地点点头,伸出大拇指,说:“傅处,你说得很有道理!诶,这句话好像成龙也说过吧?”甄明在话里借成龙之名故意讥讽傅顺。

看到傅顺脸上很不自然。甄明又说:“男人犯点错可以理解,可千万不要过几年,有的孩子找到单位来哟!”说完,甄明接着和其他人打招呼,快步向电梯走去。

傅顺大早上就被甄明明里暗里地挖苦了一顿,心里憋屈得很。他刚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傅顺“喂”了一声。周主任在电话里说:“傅顺,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傅顺知道要挨训,一路走,一路想着应对的办法。

周主任见到傅顺,满脸都是寒霜。他开门见山地问道:“傅顺,你怎么回事?书记说你欺骗组织,丧失党性,隐瞒事实。到底是不是真的?”

傅顺抱着头,满面羞愧地不敢面对周主任的目光。

周主任刚刚在总部开完会,昨天下午才回到单位。书记专程登门到他的办公室,将傅顺的事情给他做了通报。由于傅顺的提拔是周主任大力保荐的,他也负有很大的责任。

周主任看到傅顺的表现,心里明白了。他说:“小傅,再说责备你的话都显得多余。你得告诉我,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傅顺说:“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对不起您的提携培养。组织上怎么处分我,我都没有意见。”

周主任说:“你就愿意背着开除党籍,一搂到底的处分在单位窝窝囊囊地混一辈子?”

周主任在话里直接点出了傅顺可能会受到的处分。

傅顺以为自己最多就是挨个党纪处分,比如记大过、留党察看之类。他还没有想到有这么严重。因为他曾听说其他单位也是一个处长,也是因为嫖娼,就是给了一个记大过的处分。

周主任见傅顺的表情有点吃惊,就接着说:“傅顺啊,现在的情况不比以前了。改革开放刚开始那些年,对党员干部的生活作风问题管的不严,甚至干脆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中央三令五申,给党员干部都要戴上紧箍咒!你这个事,按照书记和纪检的意见,给你处分肯定轻不了!”

傅顺问:“会开除公职吗?”

周主任反问道:“就算公职保留,你觉得还有意思吗?”

傅顺的思路在周主任的引导下,有了辞职的打算。他说:“那我就辞职吧!”

周主任赞许道:“嗯,如果你主动辞职,大家的回旋余地就比较大。对你的处分程序就可以随时终止。”

傅顺垂头丧气地离开周主任办公室。看来辞职几成定局。自己种下的恶果只能自己品尝了!他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启齿给于萍一个解释。

再在办公室待着已经失去了意义。傅顺关了办公室的门,下楼,步行到对面不远,临街的一间茶楼。他找到一个最角落的卡座,背对着门口,叫了一杯茉莉花茶。他一边喝茶,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傅顺就这么干坐着,一直坐到了下班时间,他还没有回家的意思。

这时,傅顺背后相邻的卡座上来了三个人。这三人叫好了茶水,聊着天。忽然,他听到他们聊到了自己的名字

有人说:“嘿,哥几个,听说了吧?傅顺那个SB,嫖娼的事情露馅啦!”

“傅顺?是不是一处的那个处长?”

“就是他!听说去年在湖广大厦,嫖娼被抓了现行!先拘了十五天,后来又被劳教了半年!不知道这小子想了什么法子,居然带病提拔,当了一处处长!”

“不是说劳教废止了吗?怎么还有劳教啊?”

“换汤不换药呗。据说现在改叫收容教育了!”

“你小子不要说别人,你就没嫖过娼?”

“抓住了,那叫嫖娼。没被抓住,那就叫风流!谁叫这小子点背,倒霉呗!”

“你们说,傅顺这回会给个什么处分?”

“大不了双开呗!”

“没那么重吧?”

“没那么重?他撞到枪口上啦!现在是什么形势?党内‘严打’!没见老王上来后,党纪一天比一天严啊?!哥几个瞧好了,肯定是从重从严,轻不了!”

“唉,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好不容易当到个处长,就这么毁了!”

“这有什么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外面的天地大着哩!非得在这棵树上吊死啊?现在不比以往,领导不好当了!不能吃,不能拿,动不动就给你上纲上线,也没球意思!”

“好啦!你们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啦!服务员,拿副扑克来!”

三人停止了议论,开始斗起了地主。

傅顺靠在卡座座位的椅背上,浑身不自在。他又不好意思站起身去看看后面议论他的人是谁。听声音,他一个也没对上号,估计是其他处室的同事吧。

傅顺等到三人斗到正酣时,拎起包,朝收银台走去。

邻座的一个人眼尖,看到了傅顺。说:“嘿,哥几个,坏菜了!你们看,这不是傅顺吗?我们刚才议论人家,人家就在我们隔壁坐着听啦!”

其他人不以为然地说:“听见就听见了,又没说他坏话!真是的!”

傅顺回到家里,于萍正陪着姑妈于芳在说话。岳母一个人还在厨房里忙碌。

傅顺和于芳打了招呼,来到馨馨的房间,坐在馨馨身边,陪着馨馨做数学作业。

不一会儿,于萍也来到馨馨房间。傅顺问了一声:“可可有消息吗?”

于萍说:“听说他开的车找到了!”

“在哪里找到的?”

“内蒙,呼伦贝尔!”

“够远的啊!绑匪是不是抓到了?”

“还没有消息啊!”

“老西,你说强强的事,我们应该怎么办呀?我妈今天又催我了!”

“你妈这是怎么啦?可可的事情还没着没落的,起什么哄呀?能不能等几天啊?强强在王老师家里又跑不了!”

于萍又问道:“听我妈说你昨天在家里躺了一天,没去上班,出什么事了?”

傅顺回答说:“没事,就是不想上班,累了!”

于萍说:“你才奇怪!有班不上,躲家里睡觉!”

傅顺对馨馨说:“你做完后,自己好好检查检查,要养成事后检查的习惯!我跟你妈妈说点事!”

馨馨头也不抬地说:“你们一定又是说乐乐的事!”

傅顺和于萍来到他们的卧室。于萍问:“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呀?”

傅顺说:“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辞职!”

于萍说:“你疯了吧?好好的处长不干了?”

“你看,现在要求越来越严,处长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了!还不如自己干!”

于萍说:“你没病吧?这处长才当了几天,就不想干了?你也不算算账,为了你当这个处长,咱家花了多少冤枉钱啊?到现在我答应还给严瑾的十二万还没给人家。这不都是为了你欠下的债呀?”

“你扯到哪里去了?欠下的钱等我赚了就还嘛!”

“说得轻巧!哪里的钱等着你傅顺拿篮子去捡啊?只看到强盗吃肉,没看到强盗挨打!在外面混的,有几个赚了钱的?”

“我试试呗,不试怎么知道结果!”

“试试,你都四十的人了!有多少时间试来试去?!我不同意!”

傅顺叹了一口气,说:“于萍,对不起!你不同意恐怕都不行了!”

于萍问:“什么意思?你交了辞职报告啦?”

傅顺摇摇头,说:“我被收容教育的事情单位已经知道了!”

“怎么回事?严瑾不是说不通知单位的吗?她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傅顺沮丧地说:“这不怪严瑾!是我们单位的纪检书记无意间在公安内网上看到的!”

“内网上也不应该有!”

傅顺有气无力地说:“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单位的书记、主任都找我谈话了。我要继续在单位待下去,就得接受处分!”

“什么处分嘛?”

“至少开除党籍,就地免职!”

“公职还应该保留得了吧?”

“哪有什么用?没有前途,窝窝囊囊在单位瞎混有什么意思!”

“老西啊,老西,这么好的前程居然被你自己稀里糊涂地给毁了!你说你对得起谁啊?”

“这些话你都说过多少遍了?!还说这些有个屁的意思!”傅顺心里很烦,被于萍这么一数落,心里的火气更大!

于萍最讨厌傅顺犟嘴。她恼怒地质问道:“我说错了吗?你要不吸取教训,日后还会吃亏!”

“求你不要教训我了,好不好?!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这也不能代表我以后总是做错事吧?”

“你知道就好!”于萍气呼呼地摔门而出。

严瑾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她与王可可最后一张合影是在安阳殷墟博物馆大门口照的。国庆节期间,严瑾和可可两人驾车到山西平遥古城玩了两天。返回的途中,严瑾向王可可提出想到安阳去看看殷墟博物馆。当天下午,他们从山西很顺利地来到与河南交界的高速公路收费站。收费站十几条收费口,被大大小小的车辆挤得满满当当。拉煤的重载车因为起步慢,不停地被小轿车强行加塞。有的大货车等的不耐烦而狂怒地按响喇叭。有的小车车主摇下车窗怒骂着慢吞吞的收费员。等待缴费过关的车辆排出去了十几公里远。王可可让严瑾开车,自己走到前面去看看收费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可可在车队的缝隙里钻到收费站,只见一个收费亭里的收费员和一个协警有说有笑,不紧不慢地收卡,敲击键盘,收钱找钱,打印收费单。收费员面对狂怒的汽车喇叭声一点也不着急,可见收费员见惯不惊——心理素质极好。王可可气得跑到收费员窗前说:“你们能不能动作快点!车队都排出去十几公里啦!”

收费员装作没有听见,依旧不紧不慢。

王可可大声喊道:“你听见没?叫你动作快点!大家都要赶时间!”

收费员半睁着眼睛看了王可可一眼,很不友好地说:“要不你来收费?可你也不够资格呀!”

王可可被噎了一口气。他停顿了一下,气得说道:“难怪有收费的被司机砍死的,我今天算是知道原因了!”

收费亭里的那个协警出来,对王可可吼道:“车道上不准站人,赶紧离开!”

王可可气呼呼地回到车上,对严瑾说:“Shit!拦路抢钱也就认了,他奶奶的抢钱的比交钱的牛逼太多了!Fuck他妈的收费站!”

严瑾笑道:“你去Fuck收费员还差不多,Fuck收费站?还是省省吧!”

王可可被严瑾说得笑了起来:“What the fuck!那娘们一脸的臭表情!谁愿意fuck谁去fuck!”

他们在收费站整整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通过收费站。当天已经没有时间去看殷墟了,两人只得在安阳市区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开车前往殷墟。

严瑾对可可说:“我最想看的就是商王武丁的妻子妇好的墓!资料上说妇好墓是目前唯一能与甲骨文联系并断定年代,确定墓主人及其身份的商代王室成员墓葬。”

王可可对殷墟知之甚少,就问严瑾:“妇好怎么是武丁的妻子?不是应该叫王妃吗?”

严瑾说:“是啊!资料上都是把妇好称为商王武丁的配偶或者妻子,没见到说是王妃的。大约是商代时期,还没有建立完整的后宫制度吧。”

严瑾挽着王可可的胳膊,两人仔仔细细地不放过每一处文字的介绍。在展厅里,严瑾看到妇好使用的兵器——龙纹大铜钺,竟然重约八点五公斤,诗兴大发。严瑾用万分景仰地语气口占诗一首:

“上马成将军,

下马侍武丁。

谁敢轻红颜,

看我大点兵!”

王可可说:“有才!亲爱的,你再给我说一遍,我没听清。”

严瑾又朗诵了一遍。

王可可激动地抱着严瑾转了一圈,说:“亲爱的,你就是我的妇好!”

回到博物馆大门口,王可可说:“来,我们也来张自拍吧!”

严瑾故意把嘴巴嘟成狐狸的样子,用自己的手机与可可合了一张影。王可可看了照片,笑道:“还说你不是个狐狸精,看看,多像啊!”

严瑾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想起王可可当时说的话,笑着流下了眼泪。她在心里说:可可,不知道你在哪里?你的狐狸精好想你啊!

傅顺向单位递交了《辞职信》,在家里调整了几天心情,就动身前往自己的老家煤城,去寻找适合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