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什么人

门槛缺了一块，是小时候她用毒腐蚀掉的，为此她没有少挨长老们的骂。

南宫婉婷蹲下身子，用手轻轻的触摸那一块被她折腾成这样的门槛。

抬眼，陈旧的房门，略带昏暗的小房间，她自己动手做的小板凳……一切的一切都在唤起南宫婉婷心底深处的感伤。

“我回来了。”南宫婉婷自言自语的呢喃。

沉浸在怀旧情绪中的南宫婉婷并没有注意到黑暗深处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南宫婉婷弯身拿起放在地上的小板凳——平安凳，她八岁的时候做的。为什么要做，因为挞拔族的孩子从生下来就会有父母亲手做一张乖巧的小凳子，寓意稳坐人生。她挞拔云菲没有父母，自然就没有人愿意为她做这么一张凳子。

本是寻常物，她挞拔云菲才不在乎呢。

只是，偶然和族里的孩子闹翻了，那孩子骂她是没有人要的孤儿，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精，连个平安凳都没人做。

哭了，怒了，一双稚嫩的小手便做出了这张有些蹩脚的小板凳。

没办法把四周修饰平整，便找来那些装有毒药的瓶瓶罐罐，用毒药将凳子的四周腐蚀平滑。效果不错，只是这张花花绿绿的凳子没人敢坐。

她自己坐了，小小的她长了一屁股红痘。

南宫婉婷想要用嘴吹掉凳子上的灰尘，却惊讶的发现凳子上本无尘埃。再看红儿，红儿已不在她的手指上，不知何时跑到了她的衣袖里。

曾经，红儿一旦发现有人就会乖巧的躲到她的衣袖里。

南宫婉婷屏气，立即察觉到东南方向的黑暗处有人。

飞身而去，用手掐住对方的脖子。

“什么人？”南宫婉婷压低了声音，她此行回到挞拔族，没有奢望长老们能够接纳她，只希望找到有关哑娘的一切。因此，她还不想节外生枝。

那人只是看着南宫婉婷，没有说话，或是，说不出话来。

光线昏暗，可南宫婉婷已经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她看到了眼前人的大概轮廓。

“你不是挞拔族的人？”南宫婉婷浑身都警觉起来，是谁冒着被长老们处以极刑的危险把这个外人带进来的？

那人还是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发愣一般的盯着南宫婉婷。

这个轮廓，这个身影，好熟悉，在哪儿见过，却有些想不起来。

这时，本来藏在南宫婉婷袖口里的飞鸟飞了出来，一下子就飞到了一边去。

“红儿。”

唤这两个字的竟然不是南宫婉婷，而是眼前这个男子。

南宫婉婷整个人都僵硬了，他怎么知道红儿的名字？他是谁？

南宫婉婷和眼前的男子都看向红儿……

南宫婉婷这才看到，红儿跑到一方桌子上，而在这桌子上立着的，是一块灵牌。

谁死了？

挞拔族的事，她比谁都关心。

南宫婉婷放开眼前男子的衣襟，走向那灵位。

近了，才看到那灵位上写着：挞拔云菲之灵位。

是她自己的？

南宫婉婷噗嗤一声，想笑。

她还活得好好的呢，竟然有人这么迫不及待的给她立了灵位。南宫婉婷真心觉得讽刺，她伸手拿过灵位，把灵位一下子掰成两瓣。

她还活着，立个灵位在这儿，多不吉利！

一只手把住了她的手臂，那么用力……好像把整个生命之重都赋予在了手上。

南宫婉婷抬眼，从一旁窗户折射进来的光芒映在眼前人的脸上，吓了南宫婉婷一跳。

“是你！”尽管心里惊讶，南宫婉婷还是压低了些声音。

男子点头，并没有多语。他弯身，把地上的灵位捡了起来，拼凑在一起，心怀虔诚的放置到一旁的桌子上。

“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可能见到你了。”男子低语，带着磁性的声音，充溢着性感和魅惑。

南宫婉婷对男子道：“我知道你痴心与她，可你要知道，我不是她。”

男子点头。

“你知道？”南宫婉婷惊愕，他什么时候知道她不是南宫婉婷的？

男子伸手，红儿飞到了男子的手指上，一如在南宫婉婷手指上乖巧的样子。南宫婉婷彻底凌乱了，不可带外人来的挞拔族出现了一个外人，这个外人还和红儿这般好，还知道红儿的名字。更令人惊悚的是，他竟然还知道她不是南宫婉婷。

男子的目光落在红儿身上，其实，他多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勇敢一些，能多看一看身旁的女子。可是，他终究还是做了懦夫，不敢看。

再看，怕是再无法安心在挞拔族安心隐居下去。

“她是不会背弃我们之间的感情的，她说过要等我的……你当然不是她。”唯有男子心里明白，自己说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多想自己勇敢些，过分些，大胆些，不这么矫揉造作。他多想直接拉着南宫婉婷的手问她，为什么要放弃两个人的感情，为什么要把以前的一切都抛诸脑后？

为什么要爱上独孤瑾？

爱——他在她的生辰上弹琴时便已经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对独孤瑾的爱，也看到了独孤瑾对她的爱。那一夜，他本应该是胜利者，一曲终了，带着心爱的她远走高飞，从此不回雪樱国。

可那一夜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失败者……

“琴师……”南宫婉婷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个男人还是不知道她并不是南宫婉婷。“你怎么会在这里？”借尸还魂的事情太难说清楚，也太难让人相信，索性还是先把当前的事情弄明白吧。

琴师愣了一下，她唤他琴师，多么讽刺，她竟然唤他为——琴师。

琴师墨浪收敛了神色，平常的看着南宫婉婷，“我不可以在这里吗？”

南宫婉婷不想和琴师绕弯子，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挞拔族一向是不允许有外人进来的，就算是偶然闯入的外族人也会被长老们施以极刑，更别说本族人带外族人进来了。”

琴师道：“你不也在这里吗？怎么没看到有人将你施以极刑？”

南宫婉婷无语，她不是挞拔云菲吗？她当然有办法来到挞拔族了。

“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人的好奇心很重，如果你不告诉我，就别怪我胡乱猜测了。”南宫婉婷威胁的说道。

这些话在琴师听来本就无关痛痒，让他惊奇的是南宫婉婷说话的方式。曾经的那个南宫婉婷受够了家人的欺辱，言语间透着哀伤的气息。眼前的她，没有一丝哀伤气息，也没有一丝自爱自怜的情绪。

看来独孤瑾待她不薄，他是不是应该高兴？可是为何，心，更痛了。

“你一定是自己偷偷跑到这里来的，整个挞拔族也就只有这一间空房，我看四周被收拾得挺妥当的，你来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好家伙，竟然藏得这么深，让长老们都没有发现。”南宫婉婷胡乱的说道。

“不是的。”琴师不想让南宫婉婷再胡乱的猜测下去。

“那是怎么样的？”南宫婉婷凑近了琴师，她发现自己欢快的和琴师说话时，心底深处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莫非隐藏在她灵魂深处的那个女人也希望她这么跟眼前这位公子说话？曾经的苦太多，轻松一点，让彼此都好过。

琴师不会撒谎，更不会在自己心仪的女人面前撒谎。

“是挞拔族的长老带我来的。”琴师在心里叹息一声，她果然是变了，变得甚至有些不认识他了。

墨浪转过身去，闭上双眼，他不想看到南宫婉婷那么淡定自若的看着他的模样。

南宫婉婷却没有打算放过琴师，她追紧琴师的脚步，“怎么可能？挞拔族的长老会破例带你进来。”南宫婉婷看到琴师怆然的神色，才反应过来这个琴师可是南宫婉婷的心上人，而南宫婉婷也理应是这位琴师公子的心上人。

此刻的气氛应该是……悲伤的。

可她却把气氛搞得这么欢脱，不过再欢脱也只是她一个人欢脱而已。

既然相遇，那她也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这位琴师好了，免得他再错爱。

“有些话，我想对你说。”南宫婉婷收敛了面色。

墨浪抬眼看向南宫婉婷，南宫婉婷只觉得琴师的眼神有些灼灼，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神色便是曾经南宫婉婷惯有的模样。

墨浪的心顿了下，他真的很想听她亲口告诉他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也想知道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好，让她那么轻易的将两人的曾经抛开。

可是，越是到了要知道真相的这一刻，琴师心里越是矛盾。

不知道，或许心里还有怨念，还有恨，还有念想。这些情绪让他累，让他伤，可也是他活着的理由和寄托。如果连这些情绪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继续活下去。

“说吧，我也想知道。”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知道这一切。心在流泪，却强忍着。

南宫婉婷看着墨浪的背影，认真而真诚的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以下所说的这些话，我都想说。我真的不是南宫婉婷，你要找的南宫婉婷已经死了。”

“是，她已经死了。”墨浪忽然激动起来，但因为他和南宫婉婷一样清楚，如果让挞拔族的长老们看到南宫婉婷在这里，南宫婉婷的下场会是什么。

墨浪转过身，双手抓住南宫婉婷的手臂，就像曾经那个雪夜他抓住她的手臂一样紧，就像当时他告诉她，让她等他，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墨浪双眼散发出来的目光让南宫婉婷感到畏惧，南宫婉婷想要把双手抽离出来，却发现动了真怒、真情的墨浪，力气大得惊人。

“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会有寒冰邪气？”墨浪惊疑。

南宫婉婷没有想到墨浪只是一个琴师，竟然也懂寒冰邪气。看来她这个挞拔族第十八代传人真是落伍了。

“我现在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我要说的是南宫婉婷。你想你或许也已经听说了，南宫婉婷在卿王府的时候被叶语嫣设计中毒身亡了。”南宫婉婷说道，她见墨浪还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