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守所的日子，不好过！（二）

午饭时分，王铁照例拿着配发的红色塑料饭盆，默不作声地排着队伍的最后面。

不料，负责打饭的大师傅，只是低头用勺子搅动着餐车里的稀汤寡水，并没有给排在第一位，负责侍候金牙胖子的少年打饭。

金牙胖子赶快把头贴到铁门上的洞口，讨好地问道：“有事吗？”

留着分头的中年男人笑了笑，说道：“让新来的过来，说说话！”

“那个谁，最后面的，王叔叫你呢！”金牙扭头冲王铁喊道。

王铁疑惑地走到排头，低下头看了看。见此人自己并不认识，也就没有主动说话，只是看着对方的脸，等着大师傅说话。

“我姓王，你二伯让给你送点东西。你需要什么，让跑号的告诉我就行！”大师傅笑眯眯地说道。

那种眼神，让王铁感觉就像是一个长辈在慈爱地看着自家的孩子。

王铁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有人捎信，不正说明家里已经都知道自己的情况了吗？

接下来，也就只能等着活动结果了。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王铁从洞口外接过来一个沉甸甸的红色塑料袋。

接下来打饭的过程中，众人惊讶地发现，大师傅只给大家可着劲儿捞面条，一点汤汁水都不带舀的。

这个从来没有过的特别待遇，使众人一下子全对王铁高看起来。

善于察言观色的金牙胖子，马上满脸堆笑，对准备去厕所边就餐的王铁喊道：“兄弟！来聚聚，一起吃！”

众人很自觉地挨个向厕所边靠了靠，把二铺的位置，给王铁空了出来。

见金牙胖子诚意满满，王铁端起饭盆就走了过去。

金牙胖子连忙从铺板下面的炕洞里摸出一袋牛肉，让少年犯去后面切开，说是给王铁加个菜。

在等待的时候，王铁想起刚才大师傅送过来的大包，就去后面拎了过来。

“兄弟，你这是干什么，留着你自己慢慢吃！”金牙嘴里这么说着，眼神却紧盯着王铁解袋子封口绳的手。

众人也侧目而视，看样子对袋子里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

取出最上面的一条软包装的中华烟后，众人的眼里，忽然就都有了星光闪闪的东西。

王铁接着把东西一一摆在铺板上，浓郁的香味开始在监室里飘荡，众人不约而同地咽了一口唾沫。

那是一只里面少见的硬货。

足足五斤有余的，烤得焦黄的八珍烤鸡。

看到是这东西，王铁扭头就去了放风场，把众人整的一愣一愣的，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龙，有东西吃了！给你整点过去？”王铁喊道。

“嗯嗯！不用了，我有，刚刚进的货！”小道士嘴里似乎在嚼着什么，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老板，我也有！”电狗的声音特别显得兴奋。

“有烟，有鸡！”

“一样！”

“我也是！”

……

王铁松了口气，看样子，师傅是挨个儿送的东西。

知道兄弟们有了底料，王铁进屋爽快地说道：“这几天给大家添麻烦了！那个头铺的哥，这东西，你看看怎么给大家安排吧！我也不懂规矩。”

金牙胖子明显愣了一下，马上眉开眼笑地说道：“你看看，新来的兄弟多仗义！哥就不外气了。这东西也不知道是天天有，还是这一顿，咱先细水长流吧！留下一半放我这里，其余的呢，照兄弟的意思，大家一起来！”

众人顿时眉眼带笑，气氛马上就活跃起来。

吃过午饭后，大师傅又给王铁送过来一床崭新的军用被褥。

金牙胖子马上安排少年犯掀起二铺的东西，让把王铁的东西铺了下来。

其他的人，很默契地向厕所边移动着自己的铺位，让少年犯把二铺的东西，铺在了三铺的位置。

让每个人抽了一根好烟后，金牙胖子把剩下的烟收了起来，说是怕查号给师傅找麻烦，自己藏起来比较安全。

当然，金牙也不忘给自己和王铁，各自留下了一包。

看守所的手工活，基本上都是安排的一上午就能完成的。

在下午通过闭路电视学习法律知识时，几个同监室的在押人员，鬼鬼祟祟的躲在了墙角，拿出了一副扑克牌。

“这里面也让赌博？”王铁看着众人各自拿出自己炕洞里的食品，一一摆在铺板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瞎开心！别理他们。”金牙胖子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王铁看了一会电视，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想去放风场透透气。

谁知道，他前脚走出监房门，广播喇叭里就响起了喝斥的声音。

“212那个新来的，老实点！这是看守所，不是你家！学习时间，不允许乱走乱动，更不能一个人单独去放风场！第一次，警告你一下，再有下次，小黑屋侍候！”

王铁赶忙走了进来，问金牙胖子小黑屋是怎么回事。

“就是禁闭室，处理不听话在押犯的地方。进了那里面，可就有的受了！”金牙胖子感慨地说道。

见王铁有点感兴趣的样子，金牙胖子马上来了精神。

“看过岛国片没有？就是把人固定在一把铁椅子上，手脚全部铐上。嗯，基本上就是除了眼睛能眨巴眨巴外，什么地方也动不了！别看你身体结实，三五个小时下来你就拉稀了！要是铐上你一天两天的话，没个十天半个月，你都下不了铺！”

王铁好奇地问道：“要是急着上厕所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你就等着就地解决吧！基本上没人搭理你。”金牙胖子说到这里，脖子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似乎很是畏惧的意思。

“有人说，这就是老虎凳！咱没有去那个地方待过，也不知道头铺哥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头铺哥经常给我们念叨最多的话，就是谁不听话，他就让政府管教把谁送小黑屋去。你是新来的，可不要找麻烦啊！”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笑着插了一句嘴。

“妈的，你智障啊？敢给兄弟说这话！你信不信晚上就送你进去？政府既然相信我，让我监督你们，老子就有这个权利！”金牙胖子勃然大怒。

二人的一唱一和，让王铁听出来点异样的味道。

这个金牙胖子，似乎是在警告王铁不要挑战自己的权威。

王铁心里明白是这么回事后，反倒放宽了心。

只要金牙胖子能做到的事，王铁感觉自己以后也能做到。

当然，王铁并没有透露自己的底细，他是出于好心，怕吓着金牙胖子和同监室的其他人。

在二看，比金牙胖子牛逼的人物，王铁可是认识好几个呢！

只是，自己都来了三天了，怎么还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呢？

学习时间结束后不到十分钟，监室门被轻轻打开，一个身着黑色警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起立！”金牙胖子马上喊了一声。

众人慌忙从铺上跳了下来，几个打扑克的人甚至都没有穿鞋。

望着面前一个个低头垂目的在押人员，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一句话没有说就走了出去。

中年男人前脚出门，众人后脚就又上了铺。打扑克的照打不误，闲侃大山的依旧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淡。

“这是管理咱们监室的老大，王管教！嗯，人挺不错的！”金牙胖子给王铁解释道。

见王铁好像并不感兴趣的样子，金牙胖子马上眉飞色舞地介绍起王管教的情况。

从金牙嘴里，王铁了解到，这个姓王的管教，原先是城区治安管理大队的一个中队长。因为爱人有病，不适合没日没夜的执勤工作，自己给局里打报告，申请调到看守所后，当了一个副指导员，主要就是带班抓在押人员的生产。

“要是有急事，需要联系管教，怎么弄？”王铁问道。

金牙胖子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明白王铁怎么想到这个问题。他正准备说，可以让我转告管教，旁边看打扑克的人，接上了王铁的话茬。

“按门旁边那个红色的报警器！”

听了这句冷冷的话，除了王铁和说话那个人以外，监室里的其他人，脸上都是阴晴不定的表情。

看着铺上这个衣着打扮普通，脸色惨白的就像大病在身一样的家伙，王铁皱了皱眉头。

他心里暗想：这货，只怕不是一个好鸟！竟然撺掇你大爷报警，当我傻狍了！

早在父亲王东没有进来之前，有一次爷俩唠嗑的时候，王东就谈起了自己多年的牢狱经历，说里面的犯人，最忌讳的就是动不动报警找政府的人。

王东还说，一个混社会的人，就应该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如果动不动就利用政府去整自己一类的人，在其他社会人眼里，他就会成为一坨屎，一坨令所有社会人不齿的狗屎。

狗屎再玩的大发，他还是一坨屎！

要是按照父亲王东的逻辑，那么这个动不动就威胁众人，要将不服气他的人送进小黑屋去受罪的金牙胖子，只怕也是笑里藏刀，蔫坏的一个人。

想清楚了这个道理，王铁对金牙胖子马上产生了戒备心理。

再看他笑容满面的样子，就有了点厌恶的感觉。

通过这几天学习监规纪律，王铁也知道了，大师傅给自己送东西，那是严重违反规定的。

万一这家伙汇报王管教，会不会给大师傅带来麻烦呢？

想着金牙胖子还拿着自己的那大半条软中华，王铁心里忽然就犯开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