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明

“你还好吗？”马志远佝偻着伛偻的腰背，试图将瘫倒在地的吴焚星扶起，却还是因为自己脚上无力而作罢。

吴焚星任凭马老头在一边对自己拉拽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脑海和身心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他失败了。

那个他从小追求不断练习最后终于练成，并以此为傲的必杀技失败了。是他学艺不精，还是敌人过于强大？或许两者都有，但就结果而论，无论如何他都失败了。

“振作一点！”

“嗯？”吴焚星看向一边，瞳孔这才逐渐聚焦，天色灰蒙蒙的，在黑森森的树荫遮蔽下。吴焚星看着马志远那双浑浊的眼睛，格外明亮：“那个斩杀的确很厉害，但是失败了！”

不甘瞬间填满吴焚星的心口，他咬紧了牙关，却听马志远继续道：“可是那又怎样！我马志远终其一生守卫这片山脉，可以说世上没人见过这样的怪物，也就没有人看见这样邪恶的东西会有那样的勇气奋勇向前。”

吴焚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马志远那张脸扭曲在一起，悔恨和释怀同时在脸上出现，最后归于平静：“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是无法拿出来跟你作比较的，但是面对那样的敌人，我……害怕了，几乎一动不敢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避。曾经在面临困境时，我也采取了同样的做法，但是这次我能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完全都是因为你。”

一阵冷风吹过，吴焚星满是汗水的身体感觉到了久违的清凉，燥热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马志远颤悠悠地席地坐下：“虽然这么说有些难为情，但是我这个老头都受到了你的鼓舞，这份勇气恐怕没有人能比得过吧，所以不要太过于看轻自己哦。”

吴焚星笑笑，一直站在胜利宝座上的他，这次失败对他的打击的确很大：“怎么说，好意外，你能说出这种话。”

马志远却没有看他，只是点点头：“你还年轻，年轻人现在放弃太早了，你们还有很多很多机会，下次应该会做得更好吧。”

下次？那也得能活到那个时候啊，嗯？

“奇怪，我们不是被吹到天上了吗？怎么没事啊？”

马志远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预言中的出现了，她会在小主公的帮助下改变历史。”

“预言吗，这种一家一个说法的东西真的可信吗？”嘴上说着不信，但吴焚星的表情却充满了肯定，他的目光锁定在远处那团模糊不清的黑暗，慢慢揭下脸上带了许久的面具。

马志远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惊讶地看到一道照亮天地的金光片刻闪过，很快那条巨蛇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这……”虽然预言中预示了预言之子会把巨蛇打败，但现实目睹到的画面还是有些难以消化。

“你看到了吗？”向吴焚星征询意见的马志远再次震惊住了，站在他面前的男子完全换了模样，虽然穿着与刚才一模一样的衣服，但是面容却天壤之别，“这就是你本来的面目吗？”

吴焚星不理会他，兀自拿出一截短小的笛子，轻轻地吹奏起来。笛声如同风声一般悄无声息，飞向天涯海角，雾色的天空渐渐出现了亮色的神韵。那旋律激起了马志远深藏的记忆，这个旋律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这个相貌总觉得在哪见过……

吴焚星短短地吹奏了两遍，声音回荡片刻之后，一只长着异色尾巴啊的讯鼠破土而出，三下两下跳到了吴焚星的掌心上。

马志远看着他奋笔疾书，将什么东西塞进了那讯鼠小小的信筒里，接着放它走掉了。

“你果然是北燕的人。”

“怎么，现在还要继续与我为敌？明明刚才还给我拼命打死的说。”吴焚星冲着马老头笑笑，那清澈灵动的眼眸和水润的双唇让满面尘土的马志远都有些动容。

他咳嗽一声：“诚然，老叟的确是南齐一方的仆众，但使命已经消失。老叟也成自由之身，此后妄图享享这闲云野鹤的生活，或许到祖先的故乡看一眼也是不错的选择。”

“哦？”吴焚星已经重拾了信心，虽然自己一意孤行来此追寻的那个结果并未得到，但阴差阳错让他获得了更加有利的情报，“这一点，我和你一样。”

“怎么，你也要离开这里吗？那要不要……”

“一起同行？”吴焚星打断道，“恐怕不行，接下来的路程很困难，只能我一个人走。”

马老头点点头：“年轻人选择了的道路，我们老人能做的也只有支持了吧。”

“别说的好像是我的长辈一样。”吴焚星将插在地上的剑拔出来，剑身“嗡”的响了起来。

的确是一把好剑。

“老叟的确是大你不少。”

“比起这个，有件事希望你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既然这里已经没有你要守护的秘密，那么那日初见时我问过你的问题，能告诉我真正的答案吗？”

马志远一怔，终于想起来那个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他笑了笑，接着抬手指了指东方。这便告了辞，转身走了，天边一轮新阳正在升起，马志远的影子一下拉得好长，融进这山谷里，又不断寻找着新的出路。

吴焚星看着马志远所指的方向，握着那把耀眼的降龙剑久久不语，脑海中浮现起常常于心间回想的记忆，一个刚好的弧度在温和的阳光下勾勒出美好的曲线：“等着我。”他轻轻的话语，片刻便随风消逝，接着原来伫立的地方便空无一人了，好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燕王宫，紫宸殿下。

一个身着华羽手持铁枪的近卫，有力地伸出一只手臂，在厚实的手掌上一直肉呼呼的讯鼠正吃着它辛勤工作所应得的奖赏——生鹿肉。

近卫身旁一名身着铁甲，面容俊逸的男子看到这只可爱的小生物后，几天愁云惨淡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丝温柔的微笑。他迫不及待地拆下信筒，拿出小小的信件，展开细细读了起来：“降服盘山巨蛇？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近卫将讯鼠揣入口袋，束手立在一旁，看见自家的主子露出这般表情也终于松了口气。连日来的征战，让周逸倍感压力，征战汉齐联军时，他意气风发；面对西秦偷袭时，他运筹帷幄。但当得知那个女孩撕毁了承诺，毅然离开时，这个笑容便随她离开了。

不过，终是云开月明了。

信的内容不难想象，特别是看到这只祭祀专用的讯鼠的时候，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听从面前这个男人下达的任何指令，并准确的完成罢了。

“唐立臣，宋令询，你们两个没人挑选十名优秀近卫，随我一同前往西秦。”

“诶，我们不是刚把他们打回家，您不是不让我们追过去的吗！”

“宋令询！”

“小唐，我又说错话了？好痛……”

唐立臣收回打在宋令询头上的拳头，向周逸行礼：“是，谨遵王上吩咐。”

说着，便拉宋令询离开。

“啊，宋都统。”

“王上？”宋令询闻言回头，却又被唐立臣一拳打倒在地，他委屈地抬头问道，“王上叫我，你怎么还要打我。”

“行礼！”真是看不惯他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做到都统这个位置的？

“王上他欺负我。”果然一拳还是不够啊，竟然因为这种事向王上撒娇？

周逸今天的心情也是格外舒畅，平时都是跟着唐立臣欺负宋令询的，现在竟然为他说起话来：“我知道你们都是都统，要为手下人做出表率，不过还是不要忘了自己身为女子的事情，性格还是温婉些比较好哦。”

唐立臣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先应是了。

“好了，叫住你们是想麻烦你们把周临那小子给我叫过来。”

“是。”两人一同行礼，周逸这才一甩鲜红的披风向微光中的宫殿走去了。

“啊，日出了。”

“是啊，这场攻坚战整整打了两天两夜啊。”将双手被在脑后的宋令询背对这初阳向外走去，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对！周临将军不还在中山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一向严谨的唐立臣点了点头，宋令询直接炸了：“我怀疑你是不是在这场战斗中被打傻了？果然当时看见你脑袋上中了别人一棍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平时这种事情不都是你先发觉的吗，这次怎么倒是我啦！”

看着不断抓头的宋令询，唐立臣竟然难得地笑了笑：“没关系，既然这是王上的要求，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把周将军带到紫宸殿里来的。”

“诶！你这个笑容真是太恶心了！”宋令询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唉，王上肯定又想偷跑出去了，不过这次看样子是要带着我们了吧？没办法，周将军看来只能委屈你了。”

宋令询活动着肩膀跟在唐立臣后面一路离去，阳光终于再次撒在紫宸殿上，这次它又等待了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