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大地焕然一新，树叶上还有节奏地滴落着小水珠。

梦瑶扶着白若锦从山洞里走了出来，抬起头望着他：“师兄，我们现在回去哪儿？”

白若锦现在行动不便，从这里回到最初的地方，体力方面也是不敌的。但他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这里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走吧。”白若锦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看了看虚无的远方，直径向前走着，清冽的声音宛如一道声乐，在这山谷之中格外好听，只是一句便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

幸好，他们二人没有等太久，在路上碰到了南宫远他们一行人，梦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不出来，你还挺在乎这小丫头的。”南宫远为他处理着伤口，看着那些划痕，幽幽的道了一句。下手的力道确实轻了许多。

他徒弟的实力他还是清楚的，怎么着也不会弄得如此狼狈。虽不是特别严重，但白若锦的保护欲很强，不仅仅是对身边的人，也包括他自己。除了关心则乱，南宫远还真找不到还有其他的理由。

白若锦闷哼一声，没有继续接话，疲惫地阖上眼眸。

在山洞当中，他时刻都紧绷着身体，除了因为发烧而昏迷过去的那半个小时。

他此刻真的累了，需要休息。

沉沉睡去，却也紧绷着身体，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在高度紧张中，无法保持良好的休息。南宫远伸手点了白若锦的穴道，见他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便从马车上退了出去。

看见南宫远从马车里出来，梦瑶探了探头，乌黑的眼珠往里面瞧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南宫远却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和蔼的笑了笑：“你师兄他没什么事，但此刻需要休息。”

梦瑶应下，低头随着南宫远去了另一辆马车，像是忽地想起了些什么：“师父，上官小姐和沈丞相呢？”

“他们先回去了。”马车里，南宫抚了抚梦瑶的发髻顶，轻叹了一口气。斟酌许久才道：“锦呢，他这个孩子，心性是淡漠了点，但不难看出，他对你，还是关心的。”南宫远直到现在都还忘不了，刚刚得知梦瑶失踪的那一刻，白若锦的反应。

他与他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都做到这份明显了，自然是瞧得出来的，他南宫远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时候。

“我知道。”梦瑶略微抬眸，目光清澈，看着南宫远道：“师兄自然是把我当家人的。”

南宫远听此话，也不好再去多言。附和道：“嗯。”

马车在山林当中行驶着，经历大雨洗礼的天空更加明亮，一扫之前的阴霾，清新的空气萦绕在鼻尖，使人心情格外愉悦。

“师父，我去看看师兄。”马车到达皇宫后，梦瑶率先下了马车。

她去的时候，白若锦已经苏醒，正坐在马车右侧，面色如常，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挑起帘子，漠如冰雪的眸子正看向外侧，看不出情绪。

见梦瑶进来，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寒冰般的眸子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情，却并未多言。

梦瑶早已习惯，“你可感觉好些了？”轻轻柔柔的嗓音如春风般吹进了白若锦心里。

“没事，你自己也多注意些。”白若锦这是难得的叮嘱了梦瑶几句，这在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的。清冽的声音染上了些许关怀，传进梦瑶的耳朵里却是让她很是诧异。

微睁着眸子，愣愣地应了几句，还不带脑子思索过来，身体本能地作出反应，快速地下了马车。

“我这是怎么了。”梦瑶拍了拍发烫的脸，在心中暗自埋怨了一下这不争气的自己，转身又回头看了看那辆马车。耸了耸肩：“看来，我还是给师兄准备些药好。”

马车里的白若锦，虽未说什么，微勾的唇角却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看了那抹远去的身影，南宫远有些纳闷，随即笑了笑，不再说话。

“参见公主。”上官瑶携一妙龄女子，来到露华居，二人一同行礼。

“起来吧。”梦瑶柔柔的笑道，看了看那名女子，觉得有些眼熟。问道：“这是？”

“这是千柔。”上官瑶拉过那名女子的手。“今日特意来谢过公主的救命之恩。”

那女子闻言，亦是上前一步，对着梦瑶行礼：“多谢公主救命之恩。”轻轻柔柔的声音，带着些许孱弱，如柳絮过境，飘散殆尽。翡翠烟罗绮云裙衬得她的身姿如弱柳一般，惹人心疼。清秀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看是大病初愈。春眸含水，似有一层白雾氤氲在周围，黑玉石般的眼珠格外明亮，苍白的薄唇微微抿着，带着腼腆的笑意。

怪不得这么眼熟呢，她便是上官瑶带她去医治的那一位。现在看来，病已经好了。梦瑶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道：“不必如此客气，你我也是堂姐妹呢。”

凌千柔有些诧异，这位公主好似一点架子也没有。“多谢公主。”

都说她只是皇上认得义女，从小在民间长大，整日呆在宫殿之中，性子有些乖张，看来传言并非属实呢。

若梦瑶知道这些，只会觉得好笑。不爱出门而已，喜欢窝在家里，这是从现代带来的习惯，恐怕改不了了。竟会被他们传成性子乖张？

“应该的。”上官瑶适时地笑道。将凌千柔的手，握紧了一些。

她们二人自幼感情极好，自然是打心底里感激梦瑶的， 此番若不是她，凌千柔或许便会因为此事，香消玉殒。

王府那边，得知她病情之后，如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瞒着王爷，便将她送了出去，此番举动，想必王爷也是心知肚明的，并且默许。否则，得知这件事情之后，便可将她接回来，好生调养，也不至于发生梦瑶看到的那样。

可惜并没有。

这些事情，凌千柔自然是知道的，却没有能力去反抗。除了默默接受，别无他法。

若真起了争执，去和王爷辩论一番，她也落不到什么。反倒有可能失了家族的庇护。

少女之间，总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她们三人谈笑之间，时间便过去大半。将她们都送走之后，梦瑶站在院中，看着那开得正好的琼花，一簇簇地拥挤在一起，娇小的花瓣争相开放，就连空气中飘散着花香，随即绽开了笑颜，俏丽的面容带着舒心的笑颜，眸中潋滟的风华，即便是这琼花，也是及不上的。

远处屋顶上的那一处白影，莫名的失了心魂。

身上的伤口，还有些地方未能痊愈，却已然按耐不住心中的思念。这副样子在他眼中看着还有些狼狈，不便下去。便待在这房顶上，偷偷看上一眼也好。

何时，自己竟会做这些事情？从何时开始，亦是不得而知。

“师父，你来了。”下面的女子眉开眼笑，欢欢喜喜的迎了上去，白若锦收敛自己的气息，将身影压低了下来。

“嗯。”南宫远抚了抚自己的胡子，苍老的面容看着面前的少女露出了笑意，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低低的叹息一声，看着梦瑶道：“我和你师兄明日便回流月了，你……”

这件事情，南宫远拿不定主意，她已经册封公主，留在这里也未尝不可，但若是不跟她说一声便一走了之，南宫远还真做不到，还是打算亲自来问问她。

这句话说出口，时间静止一般。二人皆是不语，梦瑶在这里虽说只是生活一段时间，却也是认识了一些人，最放不下的依旧是落心。

但落心和她不一样，落心自幼便生活在这，不可能跟着她离开……那么如果她跟着他们走，便是又一次的分离……

远处的白若锦已是不自觉紧张起来，期待着她的回答。眸子看着她的身影，透露着复杂的情绪。

“师父，我，想和你们一起回去。”梦瑶抬起眸子，同南宫远对视，眼中闪烁着坚定。

虽有不舍，却还是决定随着他们一起去。

南宫远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快作出决定，眯了眯眸子，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并不太明显，还没被梦瑶发觉，便已经消失不见，他只是拍了拍梦瑶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

他今天能来找梦瑶，皇帝那边他自然是打过招呼的，也都处理好了。

阳光不燥，微风正好，梦瑶站在院中，如画的眉目，隐含着坚定，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那院子中间，便已经成了白若锦眼里最好的风景。

启程那日，天气并不算太好，云层低低的，令人心里闷的厉害，梦瑶没有看见落心，她只是托人将那个荷包交给了梦瑶，自己却没有现身。还是和上一次的分别一样，皇帝站在城墙上，却还是没有勇气下来，亲自跟梦瑶道别。

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视野之中，皇帝像是苍老了几岁，浑浊的双眸，充满了疲惫，他不再强压，却无人看到。

注视着下方来往的行人，才又露出了笑容，将刚才的疲惫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