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怪异的顾离白

落叶簌簌，昨夜的风刮了许久，还颇有些寒冬的味道，真是的，明明春天已经到来了这么久，树上新生的绿叶本来就没有多少，这下就更加显得有些光秃秃了。

言笑走在羊肠小路上，这个时辰的天要明未明，被那姑娘这么一大早的就扯出来，心情还真是不愉。

这条路，言笑也不知要通向何方，学院这么大，她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哪里是哪里，只是心情有些郁郁，故而随意的找了条平日里人烟稀少的。

又踩碎了一片叶子，言笑腾然间驻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眼睛盯着脚下无辜的落叶，里面的波纹微微荡漾开来。

“跟了这么久，你不准备出来了？”清冷的语调在清晨微冷的空气中回响，言笑头也不回，依然保持着站立着要往前走的姿势，待话说完了，随后才慢腾腾的收回自己迈出去的步子，双手轻轻交叠放置于身前，慵懒的站定。

话音刚落，空气就微动，传来的颤动让言笑的衣衫翩飞，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男子的身影。

黑衣如墨，眉角多情。

“我没跟着你。”顾离白固执的用侧脸示人。

言笑转身，眉毛上挑，眼中目光似是盯着他的侧脸，又似乎在看向远方，“鬼鬼祟祟，藏身于树，嗯，没跟着我，没毛病。”

语气里是真的没有半分打趣的意味，言笑也只是在陈述自己心里想要说出来的话罢了，可是听在顾离白的耳朵里就不是这样了。

这丫头是在嘲讽他吧？是吧是吧？一脸毫不在乎的表情说出这么伤人的话，他顾离白能忍吗？能忍吗！

“好吧，我就是在跟着你。”事实证明，他能忍，而且很能忍。

“跟着我干嘛？”她可是记得，那天夜里顾离白可是气呼呼的从她房里离开的。

那表情！就跟断绝关系永不往来的决绝态度一样。

那摔门的动作！嗯，可是招惹来一大堆巡夜的人，尤其是半夜睡了还迷糊着的儒奕，差点一鞭子就要抽过去啊。

所以……

这人的别扭期过了？

被言笑看的有些不自在，可是也不能低估顾离白这厮的脸皮厚度不是，仿佛那夜只是个梦，二人的不愉快并没有发生似的，顾离白对着言笑，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可是言笑偏生不会让他顺遂了心意去。

“我再重申一遍，那夜你说起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轻描淡写的表情，却宛如一把利剑，剑柄直直的砸到了顾离白的脸上。

顾离白脸色抽搐了一瞬，随即暗暗咬牙，一字一顿的道：“我，知，道，了。”

是她的听力有问题吗？为什么在他的语气里听到了想要把她挫骨扬灰的意味？合作不成仁义就不在了？

言笑听罢，转身就走。

“站住。”顾离白追上去，此刻没有半分平日里贵公子的做派，无奈的对她说：“言笑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跟我待一会儿都不愿意？毕竟咱俩也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交情不是，要真较真的算起来，咱俩还能称得上一声‘青梅竹马’……”

然后……，顾离白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因为言笑那一副大大的极其显眼的“你犯病了”的眼神，阻止了他。

顾离白瞬间觉得自己可委屈了，“你为什么只嫌弃我？”顾离裳可比我惹人嫌弃多了去了，你怎么不去嫌弃她？

“那你怎么总是在我身边转悠？”言笑停下脚步，侧脸看着他反问，心中莫名出现的烦躁越来越重，可是在对上顾离白那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眸时，不知名的缘由，心口一窒，慌乱的转了头，不再看他。

顾离白没意识到言笑的异常，自顾自的站在言笑身边，掰着手指头，一根算是一件事情的数着，抱怨她过去的种种不是，“……，你说你哈，小的时候看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更是连个正脸都不愿意给我，你还说你不是讨厌我？”

然后，言笑转过身来，正脸对着顾离白。

“……”行！

顾离白顿时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心里像是被挖了一个洞，言笑越是不吭不响不搭理，洞就会越来越大，不会疼，可是难受。

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看着顾离白那一脸……便秘似的表情，言笑只觉得顾离白今天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管他呢！顾离白这家伙从小就让人摸不清楚性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开始闹性子了。

“还有其他事吗？”言笑刻意忽视掉了顾离白方才的一番慷慨激昂，依旧淡着脸色淡着语调，静静的站在原地，明明近在眼前，偏生叫顾离白生出一种触不可及的感觉。

顾离白的心跳的更乱了，烦躁的想要捏捏手指，动作却又莫名的止住，看着言笑欲语还休，可是顾离白是怎样的人物啊！装起来第二个英文字母无人能敌，片刻后，神色如常。

不过那转瞬即逝的邻家大姑娘的娇羞既视感，还是让言笑捕捉到了，她突然莫名心虚，瞬间就感觉自己想是个调戏了良家姑娘的恶霸一般，手脚摆放的都有些在空气中变的僵滞了。

“她们是你的舍友吧？”顾离白扭过身子，在言笑看不到的地方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之前被她拒绝自己的计划所以怀恨在心？自己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吧！

那方顾离白还在胡思乱想，言笑却在瞬间猜到了一些事情，“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多少？”她神态自若，没有半分被人撞到内事的窘迫。

“全部。”低沉的声线甚是好听，可这话却让言笑不喜。

“不知道三皇子何时竟然养成了偷听墙角的习惯？”说完，言笑自己先皱起来了眉头，自己怎么这么计较了，若是搁到以往，不过是被人碰巧听去了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想是这么想，等到言笑一思忖到这人是顾离白时，心里却无论如何都不舒服。

“我只是路过。”被诬陷的顾离白差点跳脚，忍了下来，深呼了口气，似是白了言笑一眼后，接着正色道：“毕竟是跟你要相处三年的人，你这样……，终归是有些不好的。”

他这是在关心她？

言笑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一下，垂下了眼睑，遮住了眼睛中的光芒，认真的唤了声身边人的名字：“顾离白。”

“每个人处世的方式都是不尽相同的，你是皇室中人，出生起注定接受的思想，要走的路就是那些，京中贵胄皆道三皇子看起来性情温和，实则笑面阎王，可即使手段狠戾也没人会觉得你办事会有半分不是的，因为你时刻在意。”温柔的声音娓娓道来。

没有停歇，言笑接着说：“顾离白，也许你觉得圆滑处世已经成为了你的习惯，可是主人换成是我的话，我是做不来的。”

我做不来。

即便上辈子吃尽了不会为人处世的亏，即便无意之中伤害了身边许多真心关切自己的人，做不来，就是做不来，只是因为无法出卖自己内心真切的想法。

太阳初升，照射过来的光微暖，一旁池塘上开始袅袅起蒸腾的水雾，遮掩了水下的本质。

一如现在言笑的眸子。

顾离白一怔，看着言笑的侧脸，内心莫名的出现一种苦涩，张嘴即是失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只是脑子里不自觉的出现了小的时候。

顾离裳，言笑，和他。

圆滑处世，他何尝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