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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不堪一击
天空蔚蓝,碧草凝翠,许许多多的人在岸边奔跑,欢声笑语不绝,五彩斑斓的纸鸢在空中飞舞,却过了没多久,纸鸢一只只地断了线,飞往更高的天际,消失踪影。
金花河岸上顿时怨声不断,杏林堂的围墙上一个孩童吃吃笑道:“六只,五只,四只……哈哈,还剩三只!娘,你要爬上来才能打得远。”
原来墙角下还有一个妇人靠在那里,和孩童一样拿着弹弓朝天上的纸鸢弹石子,妇人伸了个懒腰说:“唉,娘很困又很累,爬不动了。”
“还说我是猪,自己才是老爱睡觉的猪!”
“怎么不是呢,我是母猪,你就是小猪。娘再生一个,就是小小猪了。华小猪?这名字不错啊。”
“什么小猪小猫,难听死了。”
“小鬼头,要是娘给你添个弟弟,叫什么好呢?”
孩童望着辽阔长空,脱口而出:“华长空。”
“要是个妹妹呢?”
“华长空。”
无常镇的天空还是二十年前那般明净,宽广,六道的碧眼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华长空,华长空感觉有股无形之力压迫过来,拖着一只坡脚,往后推去。
“卷发、碧眼,你该不会是……”阿空怎么也说出口,觉得头昏脑胀,站了站不稳,嘴里碎碎念着:“不会吧,开玩笑的吧,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是戏文上才有的吧。”
突然,六道拎着他的脖子,跑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华长空感觉让他抱着,周身都不舒服,他趴在石头上,露出个黑脑袋说:“来了。”六道定睛一看,小路上确实来了一辆马车,金胖子就坐在前面相当显眼。
噼里啪啦几声,绊马索、投石器同时出击,眼看马车就要侧翻,金胖子大喝一声,那般笨重的身体像只胖鸟飞了出去,几个起落立在竹枝上,很难想象那些纤纤竹子居然能承载他的重量。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滚出来!”金胖子呵斥道,林子却只有风声回应他,忽然身体一歪,所站的那根竹子被一剑削断,金胖子不得不跟着掉了下去,一把泛着白光的长剑向他袭来,金胖子徒手握着剑,手掌仿佛罩了一层铁,伤不了他分毫,玉骨剑仿佛嵌入一块岩石力,六道竟然拔不出来,金胖子轻功厉害,下盘功夫也厉害,六道不管怎么踢他,都不能叫他移动分毫。
“臭小子,敢偷袭你爷爷我?看招!”金胖子一掌就将六道打出几丈之外,出手之快,连避都无法避开,一口鲜血从六道嘴里喷了出来,难怪连华长空都不是他的对手,哪有人外功内功都练得一般厉害。
金胖子双脚一曲,像座大山一样压在六道跟前,金胖子双拳一出,就能把六道砸个稀巴烂,六道的身体碎是碎裂了,可金胖子发现他打碎的不是什么臭小子,而是一根大竹子,他愕然地看了看四周,真不知道自己进了个什么林子。
马车侧翻在地上,华长空第一时间跑过去,看到布袋子压在马车之下,连声叫道:“凌珑!凌珑!”布袋看起来压得扁扁的,华长空惊慌地喊道:“大……唉,我该叫他什么呀?”他还在思考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时,马车被人搬了起来,六道这一下又牵动了内伤,又吐了一口鲜血。
“你没事吧。”华长空看他吐血,心里头莫名地酸楚:“你不是说有办法对付金胖子吗?还真跟他硬碰硬啊?”
“不硬碰硬,怎么拿回骨笼?”六道一手紧握着小棺材,一手迅速解开绑布袋的绳子,心里头已想象到凌珑会变成什么模样,也做好完全的准备。可袋子一揭开,他感觉整颗心都要碎掉,咳血咳得更加厉害。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敢骗我?”
“我哪有骗你,不是凌珑吗?让我瞧瞧。”
布袋里一股脑儿掉出来的东西,也叫华长空惊愕,一个个穿着鲜艳红衣的布偶正凄凄惨惨地望着他。华长空都不忍心再看了,伤心地说:“谁曾想到是你们?其实都是娘的注意,你们可别怪我。”
“公子,我不想走,我想伺候公子。”
听到布偶里传出的鬼泣声,华长空浑身猫毛都得竖起,拔腿便跑,留下一辆破马车和一堆破布偶,六道把小棺材打开,果不其然,里面空空如也,他也飞奔跑回无常镇。
凌珑一直都被关在那间屋子里,此时此刻程立雪看着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匕首,一遍一遍反复看着,那把匕首看起来年代久远,既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利器,也不是什么镶满珍珠的宝贝,她却看得出神时而笑,时而皱着眉头,不知道勾起了些什么回忆。
“你以为我的捆仙索是什么东西,能用这样的东西割断?要想松绑,非昆仑山的咒术不行。”程立雪的眼睛十分厉害,凌珑想用这把匕首割断绳子的时候,她一眼便识破,并且一直在房间里守着,叫她再不能做出别的小动作。
凌珑长发覆面,看不清样子,只听得见她说话:“你不是说,要送我上昆仑山吗?”
程立雪恨意满满地说:“那是对你最仁慈的做法,可现在我又想明白了,再过两个时辰,你就会灰飞烟灭了,唯有你彻底消失,才能断了我儿的念想,就别怪我对你太残忍。”
“我对你儿子从来都没有任何想法。”
“是吗?你可是对谁都没有想法?你所做的事全都是听人差遣,身不由己?所有的事情都不应该怪罪你都跟你没关系是吧,我就最讨厌这样的女人!你们是不是就靠着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叫男人神魂颠倒,穷追不舍呢?”程立雪挥着匕首,似乎想着就用它在凌珑的脸上划个几十刀。
“你若是瞧不起我,大可以放我走,我们素不相识,做什么都应该妨碍不了你。”
“你妨碍我不要紧,却不能妨碍我儿子,他有大好前程,决不能因为你一个小女鬼仆,被天下人耻笑。”
“我和阿空没半点关系,怎么会妨碍他,又怎么让他被人耻笑?
“我说的不是空儿。”
“不是阿空?”凌珑透着琉璃棕色的眼睛头发青丝望着锦衣华贵的程立雪,暗暗的猜测道:“你说得该不会是……”
程立雪昂起头道:“是的,他也该跟你说过我的事情。”
凌珑垂下头,身心都感觉无力,刚才还能义正言辞地想说服她放了自己,如今看来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她的态度。
“如何,竟无话可说了?你这个魂魄不全的邪灵,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如今,我帮你结束这一切,你便无需在世上无止境地游荡下去。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看在你做鬼都做得那么可怜的份上,我便许你一个心愿。”
凌珑还是沉默着。
程立雪似乎有些失望,她还想着要跟这女鬼唇枪舌战个几百回合,可她突然变得软绵绵,再如何打击都变得没有意思。
“等你想好了便告诉我,就剩两个时辰了,你得好好想想,生前死后可有什么求不得,放不下的事情。”程立雪本要离开这房间出去透透气,蓦然回首,紧盯着凌珑说道:“当然,就是不能打我儿子的主意,大的小的都一样!”
程立雪离开后,凌珑撑起来的身体又躺了下去,她要想的事情仅仅用两个时辰怎么会够?她对世间的执念当然不能靠三言两语说得清楚,道得明白。
曾经有个人花了三十年的时间问她这个问题,可她依然给不出个答案。
那三十年的时间她就像现在一样,身心疲惫地躺在骨笼里休息,却不断有个声音在侵扰她:“我的话你都听不进去么?难道你要生生世世都这样,任人差遣,不得自由?你是我见过最顽固的鬼魂了!”
没有新的主人,骨笼就跟一块破石头无异,他老是想让顽石点头,实在异想天开,这个人倒是就这样对着她三十年,什么也不做,也是她见过耐力最好的一位。
夜已像雾一样弥漫了整个天地,位于镰刀煞上方的百宝楼里点挂的灯笼透着幽光,这里阴气之重,无怪乎走过路过的人都感到有股森森寒意。
程立雪在楼下轻轻地敲着桌面,不时抬头望向楼上的厢房,神情烦忧:“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她还真的只想着我儿子不成?”婢女阿珠替她捶背,微笑着说:“夫人对她可真是上心,还想替她完成心愿,其实她这一走都烟消云散了,有没有牵挂不都一样吗?”
“虽说我十分不喜欢她,但我每送走一个儿媳妇都会给她们想要的东西,这个要是有所例外,怕别人说我偏心啊。”
“谁敢说夫人偏心?”阿珠小声地说:“这里还没人知道这回事,她走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阿珠说得多么中听,程立雪也悄悄地说:“很好,要是空儿问起来,一律都说送走了,跟他已经厌弃的媳妇们一块送走的。”
“对,以小少爷那喜新厌旧的态度,肯定没过多久就能忘记。到时候夫人再给他物色几个好人家的闺女就是了。”
“我现在担心的可不是他……”能让程立雪皱起眉头的除了小少爷还有别人?阿珠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她的脸变了颜色,什么话都不敢嚼,只专心地伺候程立雪。只见华长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整个人垂头丧气,连猫耳朵都耷拉下来。
“空儿,今天又到哪里疯去了?”程立雪眼中有满满的慈爱,走过去就把他抱在怀里,华长空随即缩成一团,只露出半个脑袋。
“你这又是怎么了?又是被谁给欺负了?老狗还是老鼠?”
“没有,没有谁欺负我。”阿空没气没力地道,长这么大,程立雪都没见他如此失落过,心想着一定是因为没娶成那只女鬼,不过毛头小子情场失意也是常有的事。
“娘知道,你还想着那个女鬼,娘不已经给你找来了吗?是她自己没有福气,你也别伤感,回去睡一觉什么都会好的。明天娘给你物色一些更好的!”
“我想的也不是这个……”华长空语气更加失落,一直断腿半天吊着,另外一条腿一跃,落在桌子上,趴在一边角落里,背对着程立雪说:“娘,我好像看到你说的那个人了。”
“什么人?”
“就是你老给我说,那个还在昆仑山学艺,十分了不起的那个人。”
程立雪一双眼睛闪烁、颤抖着,一手扶着椅子,感觉比华长空更难走动,她慢慢地坐到椅子上,挥一挥手,阿珠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你已经知道了?”
那一切恍若一场梦境,其实对华长空一直就是一场梦,程立雪常给编织的梦境,这世上他还有一个亲人,这个人聪明绝顶,根骨奇佳,无数人都抢着要收他做徒弟,如今在昆仑上无极宫修行,武功术法必定已独步天下。
“可他为什么如此不堪一击,根本就……就不是你说的那样。”华长空现在还不能接受,自己一直鄙视痛恨的那个人会是娘亲口中的“大哥,华长生。”
“这也是为娘想不通的,一定是因为那只女鬼,把他所有的精气吸得干净。”说道这里,程立雪更是无比生气地盯着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