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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改头换面
“你不必奇怪,我就是这么不堪一击!”寒风阴阴,一个黑影出现在百宝楼门前,冷漠的语调在程立雪的心头上狠狠割了一刀。
孤寂凄冷的身影慢慢地朝楼里移动,一张惨无血色的脸如寒冰般渗人,他这一路竟比瘸了腿的华长空走得更慢。不知道是因为身受重伤,还是故意走得那么慢,六道一步步走过去,紧盯着程立雪的脸,这一步步都走得极为惊心。
程立雪走过去,搀着他的胳膊说:“你受伤了?怎么受得伤?”
六道抽回手臂,走到一边回避说:“我与夫人素不相识,请自重!”
程立雪摸着自己的脸,苦笑道:“对,对,我与公子素未谋面,今日只是初见,当真失礼,公子可曾用膳?我立即叫人……”
“不必,我只是来找人。”这一激动,六道又吐了口鲜血,程立雪急道:“你……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快点坐下。”
“我受不受伤与夫人何干?”六道冲着她大声说道,华长空立即跳到他面前说说:“喂,你对娘亲说话客气点!”
“这是你的娘亲?”六道难以相信地看着他,再望着程立雪,一再皱眉,一再摇头否认:“是你?不是你!”
“你别装傻了,你就是华长生对不对?我叫华长空,我跟你是兄弟,这件事我虽然到现在都不能接受,但你也不能不承认!”
“你别胡说八道,我不是你兄弟!”六道瞪着他说道,程立雪抱起来华长空,捂着他的嘴说:“对对,空儿,你别说话,这位公子怎么会是你的兄弟?你看为娘这么年轻,何来这么大的孩子?”
是的,她与六道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同,即使过去了二十年,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改变。这个女人虽然年轻漂亮,但周身都是邪气,和这百宝楼的邪气最是相配。
他那个喜欢一身干净雪衣,英姿飒爽的娘亲,怎么说也是无极宫正经百八的雪衣弟子,和眼前这个约莫可以叫声妖妇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可是你的东西?”六道双指亮出八枚金针,在程立雪面前一晃,程立雪立即瞧向别处,摇头说道:“不是。”
“不是?你可看清楚了?”她否认得如此之快,六道一垂手,看看外面的天色,月亮都已上了中天,就算她不承认,自己也不管那么多,飞跑上了楼梯,程立雪的动作比他更快,一个腾空而翻,落在楼梯中庭,离六道还有两步之隔,她张开双手道:“楼上的厢房已满,公子要是住店,请前往别处。”
“让开!别逼我动手!”
华长空快被程立雪捂到窒息,好不容易在她拦人之际喘口气说:“娘!你还是把人放了吧,留着也无用。”
“你闭嘴!”程立雪斥责道:“娘亲从来没捉什么人。”
六道快气疯了,她说的也没什么不对,凌珑根本不是人,可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和他娘亲一模一样,以前还时常被爹爹责怪,为老不尊,教坏子孙。
“就是你!劫走我的妻子!”六道绿眸阴寒,语气森冷,继续往前走去,直到程立雪心虚而惊,自己都站不出,要往后倒退。
“妻……妻子?”程立雪惊愕地看着六道说:“你的妻子怎么可能在我这里。”
“问你自己!”六道毫不留情地挥开她的走,大步走到楼上去。
“站住!”一段白绫从程立雪袖中飞出,缠上六道的脚,六道手执玉骨剑,剑花一挽便把白绫割断,少顷,有一段白绫向他游来,如有生命的白龙一般,与他手中的剑相斗,然而白绫如无物般轻飘飘,在程立雪手中倒舞得比刀剑斧钺要强劲,六道将玉骨剑横挡胸前,还是被白绫隔剑震得弹了出去,二楼的栏杆也被震得粉碎,六道眼看要掉下楼去。
“长生!”白绫再一次飞出袖中,却在此时,一个火红的身影比白绫更快跃到楼下。
凌珑才把六道接住,一手接着程立雪的白绫,顺势跃到她的面前,而白绫在她的手中片片撕碎,整个百宝楼如鹅毛大雪飘飞。程立雪还没看清楚她的样子,就被一只利爪掐住脖子。
那个看起来柔弱可怜的女鬼,此刻一双火红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那只纤细得一折就断的小手,如今有烙铁一般的刚劲,她的脖子才真要一折就断。
程立雪心惊至极,甚至怀疑那个女子其实还在楼上关着,眼前这个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厉鬼。
“凌珑,别杀我娘亲。”华长空高喊了一声,红衣凌珑根本听不到他说话,如今在她脑海只有一个叫这女人去死的想法。
“珑儿,别杀她。”凌珑的眼睛渐变回浅棕色,红衣也渐褪色成白衣,她的手并没有放开,另一只手隔空把程立雪怀里的小棺材取了出来,移到六道的手上,这才将程立雪放开。她走回六道身边,六道已迫不及待地把她拥进怀里。
程立雪这才相信,她就是自己绑来的女鬼。
“你是怎么出来的?”程立雪自知无极宫独门的捆仙咒法没有人会,才不需要派人看守着她。
“区区捆仙索,我当然会解,只不过一时忘了,恰巧在刚才想了起来。”凌珑越是这样满不在意,程立雪越是生气:“血玲珑,果然名不虚传!”
“血玲珑?”凌珑扭头看她,只觉得这名字陌生又熟悉。
“不管是武林还是朝堂,为了争夺你,掀起过无数腥风血雨。”程立雪目光凛凛,这和所有正道门派人士看她的眼神一样,都觉得她是个不得不除掉的大患。
“你不必再说,这些,我一概都忘记。”凌珑并没有生多大的气,相比六道刚才被她打到坠楼,一两句恶毒语言还算是仁慈了,只要她不动手伤人,就与凌珑无关。
凌珑将六道扶了起来,一双眼睛满是歉疚:“又害你受伤了,我该早些想起来。”
“区区小伤,睡一晚就好了。”他们两个的语气越来越相似,六道一看见凌珑,再也不见得有多虚弱,刚才的伤势似乎瞬间就能好了,两个人相互凝视,好像分别多年难解相似,都当旁人不存在了。
程立雪气得直跺脚,他们的如此看着对方,根本不止是主仆情深的样子,旁人若是看见都会面红耳赤,她气急败坏地说:“你……你怎么可以娶一个女鬼做妻子?”
“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六道指着的华长空说道:“你自己养的又是什么鬼东西?
“她怎么能和我儿子相提并论?她不过是个鬼仆,主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意志。”程立雪的话并不能挽留他们,六道连头也不回地说道:“当然不能相提并论,明目张胆地去抢别人的老婆,他不过是个畜生!”
“什么?居然说我是畜生?”华长空差点要追出去咬死他。
程立雪坐在地上,噙在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华长空在一旁唉声叹气道:“娘,你干嘛不认他?你只要承认是他的娘亲,他肯定听你说的。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口出狂言,惹你伤心。”
“我不能认他,不能认。”
“为什么不能认,娘亲改头换脸,易名换姓都是有苦衷的。”
“不,不能让他知道,为娘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让他知道。”
“那你还想他听你的话,以他的性子绝对不可能的。”程立雪失魂落魄地说:“不会,他的性子就算再倔,在昆仑山也修炼多年,不会是非不分,好坏不辨,你大哥他肯定已经被鬼迷了心窍,说什么都不会听的。”
更深露重,清冷的长街空无一人,只能听到寒蝉悲鸣,一阵阵咳嗽声若有似无地传来,浓雾之中两个人的身影在夜空下徘徊,整个天地仿佛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六道靠着凌珑搀扶,很艰难地拖着身子往前行走,感觉比任何一次受伤都来得重,外伤内伤都好医,然而心头上的伤,他自己都束手无策。
“珑儿,那女人可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她只是用捆仙索将我绑着,待十二个时辰后自行消失。”
六道咬牙切齿地说:“她倒是很清楚你的弱点,必定是那只畜生告诉她的。”凌珑本来心中无一物,但程立雪的话不断在她耳边回响,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也会在意旁人的话了,看着六道紧皱的眉头从离开百宝楼那一刻就没有舒展过,有些话她自己觉得隐瞒得辛苦,不吐不快:“六道,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你常挂在嘴边的那位……”
“不,她不是。”六道到现在都不肯去承认,都要自欺欺人:“她不会这样蛮不讲理。”
“她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有理又如何,道理从来都是我自己说了算。”
六道越是这样,凌珑便越无话可说,他的脾气就是这样,她早已经习惯,现在他的心情必定跌宕起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生怕那女人给凌珑说了一天的道理,逼着她做出可怕的事情。
“珑儿,不管她说了什么,都别放在心上。你要是真的消失了,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我不可能再像二十年前那般窝囊。”六道紧紧握住她的手,凌珑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想起刘伯说起过去的事情,二十年前的六道不知目睹了什么,变得跟死了一样,听起来很叫人心酸。
“我怎么会消失,除了你,旁人的话都不曾放在心上。”
六道嘴角牵动了,突然搂着她说:“珑儿,这可是你心里头的话?”
“不是我心里头的话?难道还是别人心里头的?”凌珑傻傻地问道,六道竟不能自已地往她的脸颊上一亲,动情说道:“这种情话我从来都不好意思说,你全帮我说出来了。”
“这是情话?”她十分无辜地昂着头问他,心想着似乎跟他说过不少,顿时一片红霞抹过脸颊,她总觉得那双幽绿幽绿的眼睛能比任何情话都叫人怦然心动。
“难道不是吗?我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这里都快跳出来了。”六道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凌珑透着衣裳也能感受到他肌肤何等灼烫,立即缩回手,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竟比我还着急?”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身受重伤吗?该早点回去静养,是静养!”凌珑的脸更羞更红,一再给他强调不能激动,不能劳累。
“咱们不回药王庙,要回也是回相如居。”六道在前方拐了一个弯,绕过了药王庙的门口,现在不仅不想回去,连看都不想看见。
“这件事确实奇怪,我完全感觉不到结界又被人破坏的迹象,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这药王庙到底藏了多少机关暗道,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探个究竟。至于他们,我再也不想见到。”六道声音低哑,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气话,有多少真心话,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不回去,那红花子母树怎么办?还有几天果子才能成熟。”凌珑所说的果子,是那颗包裹着婴孩的果实,白茹兰的孩子这大半个月还跟在母体里未出世的时候一样,安安稳稳地生长着。
“无妨,那棵树不用施肥浇水,你几千几百年不管她,她也不会死掉,孩子也不会死掉。她之所以叫子母树,就是担得了一个母亲的责任。”六道不知道是在称赞一棵树,还是一个人,心里面却是有股别人无法察觉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