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六章 灵魂的对话

站起身之后，就有种错觉，像是看到他人朝着我走过来了一般，他还是生前的面容，对我带着一股子淡淡的笑容，走近我跟前，他便像是雾气一样，全身都在蒸腾，那样的他看上去有点模糊。

我伸出手想要去拥抱他，但是他是一个幻象，根本就碰触不到，我只能沮丧的看着他，或许我本来就不该奢望太多，只要他在就行了。

他想要回答我问题但是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可能灵魂就是如此吧，无法把控自我，我怔怔看着远处的样子，让李岩很是担心，他起身看了一眼灵堂上摆放着的迦南得照片。

“苏珊你是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望着远处，不要吓唬我好吗？”

李岩已经朝着我走了过来，我既没有很激动的要他远离我，也没有同他有眼神上的交会，我只是很安静的低着头看着地面上那双熟悉的鞋子。

迦南最喜欢的皮鞋，有些陈旧，他也时常穿着，他说那双鞋子有种说不出的落拓的美感，虽然我不清楚，他为什么总喜欢不完整的东西，但是我可能理解他念旧的情怀，现在他穿着这双我熟悉他喜爱的鞋子，再一次站在我的面前，我就只想让空间之中就只是剩下我们而已。

“我没事真的，你先到外边去抽根烟或者走一会儿吧，我知道要你离开我不可能，但是你可以给我一些时间和迦南独处一下吗？”

我是恳求和商量的心情在和他商量的，我希望他此刻可以不要为难我，就给我一个这样的机会，让我独自面对我爱了八年的男人，四年时间我们分开了四年，可是八年的感情我们一直也没放下。

李岩将我的手松开，他拍拍我的肩膀，过去的都该成为一个过去，要一个仪式的话也可以，但是不要没完没了的重复悲伤。

看着李岩从灵堂走出去了，我便抬眼看着迦南，迦南的目光有些倦怠，他对我说。

“其实小时候的事情我也说不明白，应该是我们身上有共同的性质，才会这样互相吸引吧。”

这淡漠的语气，真的让我很怀疑，是不是他接下来要和我说，他以为他是爱我的可是多年后，他如梦初醒，原来他爱着的人根本不是我。

我心里竟然这么害怕，害怕他说出让我绝望的话语，我当时就只剩下一点勇气还能那么望着他迷离的眼睛。

“那后来你为什么选择放弃，难道在你看来放弃我才是真正爱我的表现吗？我多想你可以对我无所谓一些，可以不要那么爱我，给我一次放纵的机会一次就好。”

迦南就这么从我的眼前消失了，他到天亮时分也没有再出现，看来这样的问题他怎么也回答不上来吧。

李岩进来的时候，我一个人跪在地板上，头碰触着地面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或许对于我而言，他拒绝回答我这个问题，比他的死亡更加让我痛不欲生吧。

他缓缓走过来，跪下之后，将我的头抬起来埋进他的怀中，他同我说。

“要是你怎么也不能释怀的话，你这辈子应该怎么继续下去，不要执拗的让自己疼痛，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苏珊，独一无二，没有办法复制。”

这可能是我听过的最为动听的话语，因为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告诉我，我存在是必要的，我是被稀罕的，只有李岩说出这样的话语来，我深深在他怀中呼吸，因为我感觉这二十年来，我每天都过得很窒息，而李岩他是我的空气。

我看着李岩的脸，有种说不出的心酸，天一亮迦南就会被烧成灰烬，化成一缕青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他仿佛从未在我的世界中停留过，那种陌生的切割，竟然也让我痛不欲生，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挨到葬礼结束的。

伯母将一张银行卡递给我，她说密码是我和迦南的生日，他的在前我在后，伯母害怕我不肯收下，神情忧愁的一直按着我的手，不让我松开来，那卡就在我手心，然而那卡片就像是烙铁一样灼烧着我，我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

“这是迦南拜托我交给你的，他说八年了他一直也没忘记和你的感情，感谢你在他短暂的生命一种特别的光辉，他没有任何能留给你的除了钱，希望你不要拒绝。”

当伯母的手终于松开之后，我感觉到自己内心一丝丝的疼痛在蔓延，我不能理解他要将这一切留给我的决心，钱能够弥补什么伤痛吗？就像是曹语期那样，将钱留给我，三百多万，那个卡我去用过，可是我内心里真的会快乐吗？并没有，所以最后我用来建造了希望小学。

我没有留下一分钱在我自己身边，因为我内心里拒绝这一切。

“伯母，钱你留着吧，给我我也是全部捐款出去做公益迦南他不在了，以后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你的女儿，钱你比我需要，我和迦南这八年真不是用金钱能够去衡量的，我希望伯母会懂，我不是在使性子，我心里很悲伤是真的。”

李岩将我背着走在雪地里边，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空空的环境里游荡，好像走了很远的路途，我感觉不到方向，然后一切就是天旋地转，我不清楚我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不愿意让我在加拿大继续游荡，所以买了当天返回的航班在飞机上，我一直处于高烧状态，我梦见迦南了，他坐在云端之上缠着我挥手，他说。

“苏珊，以后也不要再想念我了，希望你和他过得幸福。”

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却是李岩在给我擦拭额头上的冷汗他叫我我也没办法应声，只是感觉到背脊疼痛，很难坚持让我自己处于清醒的状态之下。

迦南他走了，他这一次是在向我做最后的道别，而回去北京之后，我也必须尽快的离开李岩，我的人生已经支离破碎我不能再连累任何一个人。

可能是因为心里边早就有了打算，回到北京之后我才会走的那么坚决，其实那个时候我人还没有完全的恢复过来，回到丹东的当下都还是高烧不断，我真不知道我儿子是怎么在我肚子里存活下来的。

在医院生不如死生下他之后，我知道我苦难的人生从此也无法再扭转了，每天我都陪伴在我儿子的身边，然而我看到前夫就烦闷我讨厌他的一举一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变成了煎熬。

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我也不能真的理解我自己这样算是什么行为，直到这一次我从医院检查出来是肠癌晚期，我才懂原来我的人生之中多少也有过三段美满的爱情故事。

贝春的街道又开始变得湿润起来，四月五月总是雨季，六月份大概会干涸许多吧，踩在田埂上走着，就像是回到了漫长的过去，可能找一片花田不太容易，但是我们仍旧要走下去。

“苏珊，这么多年了，你也始终没告诉我，当年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而离开我，四年的时间里边，难道你真的一刻也没想起过我？你知不知道四年时间，我都在找寻你的踪迹，或许我们曾经擦身而过过，我却不知道，可你明白我心里的苦涩吗？那是因为我失去了你。”

李岩在前边牵着我的手，第一次走在这样的水田上，我真的有点害怕会掉下去，我害怕会弄的一身都是淤泥，上次和李岩说我一定要去做一个了结，只是当我真的买好了要去福建的车票，我才清楚内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

我确定我这辈子也不再想见到我的养父母，因为我只要看到他们就会想起自己罹难一般的人生，一切被他们切割的支离破碎，包括了人格。

李岩倒也问过我，后来为什么不去了，我说我没可能再想见到他们了，既然都要死了对自己仁慈一些总是好的，现在有你在我的身边，我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我是没办法和你说，那个时候你爸爸来找我，他说房子是你的然后你是他的，如果我执意嫁给你，我也是他的，他会和我分享你，明白吗？傻小子，你爸爸威胁我，说我嫁给你，他一定强暴我，然后你感觉我有胆量再和你在一起吗？”

当我说完了我感觉很轻松，可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会很难受，果然他半晌没有再说一句话，刚才都差点从田埂上摔下去，我们中午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对面，然后望着我们走过的路程，感觉自己真的有些了不起。

“希望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的，我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五年前的那一幕，他告诉我你将初夜卖给他的那一幕，我到现在串联你说的这些话，我才发现原来我父亲真是喜欢你。母亲去世有段时间了，几十年的样子，总之我几岁她就死了几年，父亲没有续弦，我清楚他心里是为了我。”

这个时候换我沉默了，原来李岩的父亲是丧偶我还以为……之前所认为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是我自己臆测出来的，可是他父亲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他喜欢的人呢？难道是变态的心里在作祟，要对自己的儿子横刀夺爱。

我实在不能理解他的做法，怎么想出来的阴损主意，竟然会说我将初夜以一千万的价格卖给了他？

体检的确是李岩拉着我去的，如果不是身体上不舒服的话，我想我也不会答应体检，这不知道平常痛也就忍受两下，可是当医生将结果告诉我的那一刻，我的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这个感觉真的不是很好。

心里莫名的有点怪罪李岩，若不是他的话，我现在还以为自己痛是因为尿路结石，以为只要吃点中药就会好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我去做那么细致的检查结果医生告诉我是癌症，是肠癌，这一切我想是人都比较难以接受吧。

“当年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物是人非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有儿子我也有儿子不都是美好的结局了吗？我倒是有些怨恨你，为何让我知道了这糟糕的事情，毕竟我才三十九岁，还没有满四十岁呢。我知道我的生命是要终止在这一年了。”

李岩在知道情况之下，他没有同意医生的治疗方案，当初是喊我住院的，我说我不需要治疗，都晚期了就不能让我自己安生几天，我自己快乐不就好了吗？

这一次他是听话的，还真的没有和我有啥不同的意见，倒也愿意这样陪着我出来走走，我们出来有几天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把事情告诉给我儿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