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森罗万象

“你有这般感触，当真不是因为别的？”

“不是。”

“你这二十年来心心念念的娘亲就在眼前，怎么就不敢认了？”

“什么叫不敢认？一个二十年都不曾出现的人，一出现就对我诸多意见，你不觉得可笑吗？”

“她不过是为你好罢了，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得很，为何不肯承认？”听到这些华，六道的心情更是糟透了，拧着眉心问：“珑儿……你……”旁边哪有凌珑的踪迹，只有片片落花在月光下飞舞。

这里是相如居的梅花园子，如今虽然是花前月下，但是凌珑还在骨笼里休息。就算她在这里，也不会不识趣问这些讨人嫌的问题。

“六爷为何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刘伯端来了宵夜，自从六道和凌珑三更半夜回来，这个老人家就睡不着，六道愕然地看着他，也不相信刘伯能问出刚才那些大胆的问题。

“刘伯，不是没给老莫烧几个纸扎丫头。”

刘伯一时反应不过来，想了很久才道：“好像……是没烧这些。”

“明日烧个十个八个，他在下面太闲了。”

“老奴明白。”

相如居这地方山清水秀，灵气深郁，不过两日，六道的伤便全好了，伤一好就拉着凌珑来相如居旁边的梅花岭，他自然不会那么好情趣带凌珑去赏花，只是迫不及待要学成破尽无极宫的武功。

“欲速则不达，你又何必这么着急？”看她漫不经心的样子，六道不禁怀疑她以前的主人都没担心过她会被抢了去，这么一想就感觉自己更差劲。

“前天有辆马车要上昆仑山，我阻止不了。”

“你是担心无极宫的人会来？不必担心，他们的捆仙索也困不住我。”

“除了捆仙索，他们还有诸多法器，你都沉睡了一百年，肯定不晓得现在法术有多盛行，尤其是这些修仙门派，名堂越来越多。”六道把一根花枝寸寸截断，想必心里头烦恼得很，忽然一只手从背后绕到他的胸前，像一条灵蛇般滑进他的衣襟里，六道猛地回头，对上一双火热的红色眼睛，一袭红衣冷艳绝伦，六道的不仅心要跳出来，连魂魄都被她勾走了。六道肩膀一沉，她便顺势翻身落入他怀中，尽情地逗弄六道的头发，咯咯地笑道：“你想学厉害的法术，那就得跟我学。”

“珑儿，你只是想教我法术？”六道抚着她藏在红衣之下，娇嫩到叫人爱不释手的雪肤，俯首在她耳边沉沉地问道。凌珑忽然将他扑倒在花丛中，用自己的头发撩动他的俊脸，也在他耳边问道：“不然你以为我还想做什么？”

“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高兴。” 这个艳鬼凌珑可是非常聪明，六道平日里如何对她，她便能如何对六道，而且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一颦一笑，尽显妩媚传情。

“我不高兴，你确实该好好练练，下次再让人把我抢去，我可就不理你了。”

“若有下次，我连命都不要也得把你抢回来。”六道像被她下了蛊，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臭脾气和恶言恶语，对她言听计从，极度宠爱。

“再敢把我丢了，我就要了你的命！”

“好，只要你高兴。”

凌珑伸出舌头在他的脖子上细细一舔，六道的拳头一攥，脖子的青筋突起，原始的兽性顷刻爆发，猛烈地一头扎进这一泓祸水里。

满山的群芳乱舞，馨香四溢，凌珑躺在六道的怀里，仿佛做了一场春梦，醒来之时依然迷迷糊糊，浑身酸软无力，可六道看她的眼神又不像是梦，低头一看，浑身像是布满花的泪痕，她懊恼得抬不起头来，她快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可六道明显更喜欢另外一个，或者说只要是男人，都抵挡不住她的魅力风情。

“不是说学法术吗？怎么又变成……唉……”

六道转过她的脸，仿佛地爱抚亲吻那抹鲜嫩的菱唇，沉吟道：“这七情六欲实属伦常，你不必把她压得如此之深。”

“她……我……唉，我们还是做别的事情吧。”凌珑站了起来，抖落一身花瓣，对着前方的一片芳华说道：“我又想起来一种道家功法，对付任何法术都合适。”

六道屈膝坐在地上，一张脸又凝洁成冰，似乎刚尝到了甜头，又被灌了苦药，他就是对修仙道法毫无兴趣，所以问道十年，只学会那些粗浅伎俩。

“珑儿，我觉得道家仙法除了招式好看，对付其他法术没有任何优势。”

“没有，所以我只会这一种虚观秘术，因为太过邪门又被视为禁术，正道弟子都不会去练。”

六道一听，马上站起来说：“很好，我就不是正派弟子，旁门左道的法术最适合我。这是什么法术，我学！”

“森罗万象。”

半个时辰后，太阳依旧暖暖照着，风依旧徐徐地吹着，梅花岭依旧万梅盛放，香雪似海，无任何变化，六道都要怀疑自己的悟性。

“怎么可能，以前那群老道士都说我是一点就通的奇才，就算是旁门左道我也应该练得更好才对。”他练了半个时辰，凌珑就在树上睡了半个时辰，看她睡得如此安稳，六道有什么问题都自己琢磨，不想惊扰她。

忽然，劲风四起，挟夹着梅花如浪潮般汹涌袭来，六道后退不得也前进不得，这股气流快把他撕成了碎片，花海中出现一群身着紫色术袍的道士，六道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些道袍上的流云玄纹，正是无极宫的紫衣弟子。

“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六道还没来得及细想，八个衣着打扮甚至长相都一模一样的道士全部持剑向他刺去，剑还没近身，光是剑气都能把他的衣服割破，他寻思着：“无极宫还真是瞧得起我，把紫衣弟子都出动了，一来就是八个，是个是还打算用八荒六合阵将我诛杀？”

六道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却在紫衣弟子近身那一刹那，一道强光从他胸前射出，并在四周结成半圆形的法阵，法阵上的怪异玄文和图案不断变换，紫衣弟子的剑瞬间被弹开，反刺进周围的树干上，他们阵型不乱，瞬即围成一圈，八双手同时结印，催动八道玄光汇聚在六道的法阵上，力量相抗衡之时，顿时光芒万丈。

一声乍响，从法阵上冒出八道火龙，吃往外窜，如同天火降世，燎原千里。

八名道士被玄光利刃不是断手就是断脚，痛苦得惨叫。

六道却还是安然无恙地站在远处，除了衣服破了好几处之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他愕然地望着自己双手，忽然一道惊雷从天上直赏而下，就要劈到六道的头上，六道举手一挡，这道雷电立即转向劈到不远处的一个人身上，那人应声倒下。

此番看来，这“森罗万象”果然很邪门，所有对他用法术的人，全反伤到自己身上，六道脸上虽没起太大的变化，却紧握掌心，内心狂涌。他抬起头看着一众残兵败将，睥睨道：“一个被废了武功的蓝衣弟子，居然能打败八个紫衣弟子，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看来，果然还是邪术适合我！”

八位紫衣弟子渐渐停止了叫喊，慢慢地缩成一团，最后变成一团花瓣四处散开，繁花落尽，便看到凌珑坐在一株矮矮的梅花树上，那纤细的树枝也只能支撑向她这样只有二两重的女鬼，不，此刻她就算是女鬼，看起来也比神仙更加飘逸空灵。

真正的奇才不是六道，而是已经把“一叶障目”用得出神入化的凌珑，他甚至从未教过她这种法术，她却能自己悟出来。

“不过半个时辰就有如此威力？我感觉……”感觉还在做梦，六道心里头也明白再厉害的法术也不会是这样，甚至觉得凌珑幻化出来的人物太窝囊才让他一击就倒，只为了给他自信而已。

“嗯，马马虎虎吧。”凌珑不算太失望地说。

“这才马马虎虎？”六道那么强大的内心都被她打击到。

“威力是很大，可是动静也很大，森罗万象必须得对方出手才体现威力，要是对方知道你会这样的法术就不会出手，或者更加防备，你要明白既然是邪术就不能使用太多，连续使用就不能完全反弹了。”

六道靠着一棵树上，冥思了半晌，然后问道：“珑儿，要是对方也会这种功法，会变成怎样。”

“这就是道家视此为禁术的原因，要是双方同时都用，都会受到十倍伤害的反噬，必然是同归于尽的。”

“要是对方强我百倍，同归于尽也算赚到了。”六道不作细想，转身继续练，只练邪术的想法一刻都没有动摇过。

六道要在梅花岭继续练功，给了凌珑半天闲暇的时间，凌珑除了想到药王庙，并没有其他地方想去。这还没进门，就听到尹叔父子在议论。

“爹，这房契你不会是偷来的吧，咱们哪买得起房子？”

“其实爹这一个月都在物色，但城里面的房子太贵，城外的还算合理，今天三婶就说他儿子在长平镇做买卖赚了不少钱，要把三婶也接过去同住，她要把房子卖掉，那房子旧是旧了点，爹找人修葺一下，应该就能住人了。”

“城外？还是三婶的家？那岂不是很远？”

“哪里远了？咱们养个驴子，到西街市集约莫半天就能来回。”

尹正一双机灵的眼睛看到门槛上的阴影，就冲了出去，欣喜若狂地说：“少夫人回来了？你快来看看，我爹买了新房子。”

哪里是新房子，明明就是旧房子，刚才还满嫌弃的样子，现在就迫不及待在别人面前献宝了，这尹正的虚荣心还不知道如何收敛。

“嗯，有了新房子，你就可以娶媳妇了。”

“娶媳妇？”尹正的脸上顿时没了笑容，怅然道：“还娶什么媳妇？女人这么可怕，我还是做孤家寡人好了。”

“胡说八道！接下来爹就给你物色姑娘，你别再推三阻四的了。”

“爹！”

“你该不会还对那个恶毒的女人存在什么幻想吧，赶紧死了这条心，等她做完月子我立刻扫她出门，省得弄脏我的地方！”尹正从未见过尹叔如此大动肝火，吓得缩成一团，躲在凌珑身后，胆怯地说：“好好，我知道了，爹你说怎样就怎样？”

尹叔真是气坏了，把房契揣进怀里，气冲冲地走进厨房，还不是传来摔盘砸锅的声音。尹正拉着凌珑的衣袖小声说道：“我爹不会是吃了火药吧，火气这么大。”

“我倒是觉得很正常，倒是你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我才觉得不可思议。”

“我怎么啦？”

凌珑抱着手，不再是迷茫傻傻的样子，她坦言道：“你难道也喝了忘忧草汁？如果是我，就不会饶过欺负小桃的那群人。”

“这……我当然没忘记，可我势单力薄，人微言轻，能做什么呢？那还是知县大人的儿子，我平时耍耍嘴皮子还可以，说心里话还真不敢得罪他们。”尹正无精打采地说：“现在连少爷对这种事都能置之不理，更何况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