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一样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程父是在他们暑假的最后几天才从美国回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也憔悴了不少。李婉提前就回了自己的住处，家里就华辰自己，华辰看着程父疲惫的样子，心中落有不忍，过去一言不发地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又倒了一杯水递给程父。程父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做出关心自己的举动，他怔怔地接过华辰递过来的水杯，喝完后别扭地说了声谢谢。华辰摇了摇头，走到门关处，换鞋就要出门，程父叫住了他。

“华辰你开学就大四了吧。”

华辰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面对他。

“大四没什么课，就去公司里实习吧，先积累些经验，之后公司还是要交给你们兄弟两个人的。”

华辰站在那里，没动，抿着嘴，好久才问：“我能选择吗？”

沉默，没人说话，空气都寂静了，刚才的一丝丝和睦也消失不见了，程父开口：“不能。”

华辰嗤笑一声，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道：“可惜啊，我最讨厌别人通知我，命令我。我不想要你的公司，我姓华，只能继承我妈留下的遗产，可惜了，我妈没给我留下什么遗产。至于别人的，我不想要，你记着，我不是个乞丐！”

程父站起来指着华辰就骂：“逆子！你是我程家的人，你身上流着我程家的血，我是你老子，你知不知道！”

“呵，老子，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我都忘了我是个私生子了！”

程父立即摔了桌上的水杯，玻璃渣飞溅，怒视着华辰，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久才吼出一个滚字，华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甩门走了。程父坐跌坐在沙发上，静静坐了好久，站起身来取了扫帚簸箕，把摔碎的杯子清扫干净，叹了一口气，四周安静，声音听得分明。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里面有一些纪念品，是他从美国带来的，两块儿一模一样的手表，他当时一看见就喜欢，觉得和自己儿子的气质很搭，刷卡就买了两块儿，买倒是买了，可是怎么送出去呢？看看这个家，冷冷清清的，没有妻子相伴，也没有儿子的关心，偌大的房子就他自己，掉根针都能听见。他想起了自己刚刚结婚的时候，天天应酬不断，每次都是醉醺醺的回到家里，林静姝不论多晚都等着他，家里都给他留着一盏灯，橘黄色的灯光暖暖的，让他安心。而他呢，辜负了一个又一个女人，还对不起两个儿子。想把自己毕生的心血交给孩子，孩子却不领情，想和孩子亲近，孩子却说自己是个私生子把心门关得紧紧的。

这个家，实在是太空了啊。程父想着。

华辰自那天离开后只回来过一次，家里的阿姨也回来了，他一进门阿姨就热情地招呼着，问他要不要在家吃饭，华辰摇了摇头，阿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小辰啊，你们都不回家，这些天就先生自己，他的胃口也不好，吃上几口就说饱了。他的工作多，压力大，你们这些做儿女的，要多体谅。阿姨是不该说这话，你就当阿姨今天莽撞了吧。这么多年了，我没见过先生这么失落的样子，孩子，你要知道，他也老了。”阿姨说完这些话就去忙了，华辰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上了楼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拿出了很多东西，但是在装得时候迟疑了一下，又放回去了一些，到最后只带了三套衣服，装在袋子里就拎着走了。在经过程父书房的时候，他看见程父的背影，看样子实在抽烟，身形比他刚进程家消瘦了很多，他在门口站着，没有进去也没有出声，轻轻的下了楼，进了厨房和阿姨交代了几句，就走了。在看见程父背对着自己抽烟的样子时，他觉得很熟悉，就像当年母亲也常常站在窗前等着望着，母亲是在等爱情，那么，父亲呢？他是在等什么呢？

想到这里，华辰有些惊讶，他的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了父亲这个词。

程父晚饭时候下楼，阿姨已经把菜端了上来，程父看着丰盛的菜品，然而家里却只有两个人。叹了一口气，喊阿姨和他一起上桌吃，阿姨打算拒绝，又看着空落落的餐桌，拿了一副碗筷，坐在了桌旁。给程家言盛了一碗汤，说道：“先生，刚才二少爷吩咐我，给你做点滋补的汤，他说你最近太忙了，需要补补。”

程父看着汤里的排骨、海带，许久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笑，骂了一句：“臭小子。”阿姨见他心情好转，继续说道：“先生，少爷心里记挂着您呢。您呀，就听他的话，保养好身子。”程父点点头，夹了一筷子青菜，面色和蔼，和阿姨攀谈了起来，这位阿姨比程父年长几岁，孩子和程浩扬相差不了几岁，他就询问起来阿姨家里的琐事，想了解一下别人是怎么和孩子相处的。正说到起兴时，家门开了，程浩扬进来了，他急匆匆地换鞋，抬头看着桌子上的佳肴，大呼小叫：“啊呀，阿姨您手艺更好了，这香味儿。我快饿死了，今天终于不用加班了，我要抓住机会大吃一顿。”脱下西装，解开衬衣的袖口，把袖子挽至手肘处，手也不洗就抓起一块儿饼往嘴里喂，程父看着他饿狼扑食般的样子，拿筷子轻轻敲了他的手，批评道：“不洗手就吃饭，不卫生。”

他的这一举动让程浩扬愣住了，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好好和父亲吃一顿晚饭了，而父亲小小的斥责更是久违，似乎只有自己小时候父亲会纠正他的一些不良生活习惯，等他长大，餐桌上往往都是沉默无言的，外人看来是有修养，实则是亲情的淡漠。程父刚才的动作言语虽然是斥责，可他却觉得内心柔软的一块儿被触动了。他接过阿姨递来的餐盘，把饼放下，舔了舔手指，笑着和父亲说：“这下手就干净啦！”程父严肃的面孔有了一些裂缝，他夹了一块儿炒肉放进程浩扬盘子里，笑骂说：“臭小子，多吃点。”

还是一样的房子，一样的晚饭环境，还是没人说话，只能听见咀嚼的声音，可空气中透露出的轻松，确实人人都能感觉到的。程父喝了三碗汤，身子暖暖的，程浩扬时不时把自己不喜欢吃的菜挑出来放进程父的碗里，每一道菜都是程父喜欢的口味。阿姨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这么多年了，这个家终于不一样了，有了人气儿，有了爱。